叽喳的鸟雀鸣叫声从窗边传进来，清新的草木上被清风裹挟着流淌进办公室里，玉兰花的淡香沁人心脾。
五条悟的话音在房间内散尽，众人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容陷入了沉默。
“喂——”一道熟悉又嚣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吸引了五条悟的注意力。
只见那个跟他长得一样的自己仰躺在沙发上，脸上似乎写满了不爽。
“你笑得也太假了吧？不要把别人当傻子啊。”
五条悟静了一会，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欸？你在说什么啊……”
“悟。”一道男声从前面传过来，这个熟悉的语调让五条悟不自觉心头一颤，感觉被破碎了玻璃渣混入了血液顺着心脏的律动传满全身。
他抬手看过去，是自己几年前亲手杀死的挚友，夏油杰。
他好好的站在面前，脸上带着柔和又无奈的笑，头上没有缝合线，也没有什么该死的咒具。
“悟，我们是除了家人以外跟你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家入硝子翘着腿，手撑着下巴补上了他未尽的话语，“是啊，看出一个人渣是不是在说真话这件事还是做得到的。”
七海建人撑了下眼镜，见怪不怪道，“五条先生爱开玩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说到这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想起了那张被神不知鬼不觉放在西装口袋的粗劣儿童画。
嗯，他还是非常赞同家入小姐对这个麻烦家伙的人渣昵称。
灰原雄元气满满，“五条前辈，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嘛，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过互帮互助完成的！”
夜蛾正道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仿佛一座永驻于此的参天巨树，沉静稳重。
五条悟感觉心口发热，但更多得是一种干涩的铁锈味。
他彻底没了笑容，拉下眼罩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仿佛是要把他们刻入自己的脑海、血液中。
漂亮的苍蓝色眼眸里似有广阔天空的延展，被折叠压缩进了他的瞳孔之中。
五条悟抬手撑着沙发扶手，张开五指虚虚的搭在自己的拉平的嘴角上。
“不可能商量了。”他的声音干涩，仿佛皲裂的干涸土地。
“是有人不当咒术师了吗？”灰原雄歪头询问道。
家入硝子挑眉，“我倒是想不回来……”
五条悟打断了她的话，垂下了眼眸。
“不可能商量了，除了硝子以外，都死了。”
五条悟的话再次让办公室陷入了沉寂，气氛仿佛被冰冻起来。
五条偏头看向身旁的月，声音里带着些不确定，“他说得是真话吗？”
月抬头安静的注视着五条悟，“他……没有说谎。”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压低声音，清清楚楚的在众人的耳畔边回荡。
七海建人看着自己面前的报纸，久久没有再移动视线，灰原雄唇边常允着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夜蛾正道久久的注视着五条悟，终于开口了。
“这样啊……”
“悟，一个人很辛苦吧。”
短短的一句话，治愈了五条悟过去经受的苦难，认可了他孤单的每一个奔波。
他成为教师，不就是为了重现这副场景吗？
为什么到了真的见到时，却只想回以无限的沉默呢？
贯耳穿喉，深入骨髓。
过去的一切总像把杀不死人的钝刀，折磨着自己。
五条悟低头，将头窝进自己的臂弯，短促的应了一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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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和熙，为大地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夏油杰正带着五条二人走在去往操场的路上。
“不管怎么样，先跟那些学生也说一声吧。”
……
“哇塞，真的长得一样啊！”虎仗悠仁惊呼出声，围着他们打着弯的看。
伏黑淡淡的说道，“两个五条老师，麻烦程度可不是单纯的一加一啊。”
狗卷棘眨了眨眼睛，“海带，金枪鱼。”
熊猫翻译道，“棘说，两个人穿得一模一样，完全认不出来了。”
禅院真希疑惑，扛着长刀的身姿干练无比，“熊猫，你是什么饭团语的翻译器吗？”
乙骨忧太握着长刀，乖巧问好，“五条老师下午好。”
钉崎野蔷薇惰怠的坐在地上，几乎要躺下去了，“无所谓有几个五条老师了，等等？不会要上两次体术课吧？”
五条悟看着他们日常的样子，嘴边的笑容越来越盛，惹得学生们感觉全身不对劲。
“不要一直看着啊，很恶心……”禅院真希皱眉，毫不客气的说道。
五条悟夸张的欸了一声，往前迈了几步，毫不见外的混入了学生堆里。
他抬手揽住了虎仗悠仁的肩膀，少年嘴角没有任何伤痕，除了自己的手臂以外，肩上没有任何重担。
“当然是我比较帅吧？”五条悟这样说道，看向了对面的伏黑惠。
伏黑惠神色如常，没有亲手杀死姐姐的彻底绝望。
“惠，你这话说得可真伤人，我难道是什么不靠谱的人吗？”
狗卷棘和熊猫站在一起，狗卷棘四肢完整，熊猫身体里的三个核心仍在规律运转着。
“欸，饭团语什么的我也很感兴趣，熊猫能跟我仔细说说吗？”
五条悟看向乙骨忧太，少年的神色轻松，眼底的青黑几乎不见了。
“忧太下午好啊，老师我可是好的很啊。”
他笑嘻嘻的看向禅院真希和钉崎野蔷薇，禅院真希的皮肤没有烧伤的痕迹，钉崎野蔷薇的左脸也好好的。
“哎呀，突然发现我的学生们长得都不错呢，不过没我帅就是了。”
一连串的不要脸的言论引起了众怒，五条悟在叽叽喳喳的声讨中笑得愈发灿烂，时间的流逝仿佛慢了下来。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安静坐在亭子里的月若有所觉的偏头看过去，今天到处煽风点火的元凶异常安静，抬腿往她这里走过来。
月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了，安静的看着慢飞的萤火虫，感受着周围静谧的空气缓慢的流动。
五条悟在月身边坐下来，“神明大人，可以告诉我怎么找到你吗？”
五条悟发现了，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不同就是她。
她像是一只扇着翅膀的蝴蝶，带起的微风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但五条悟还是抱有一丝希冀。
——一个不愿更加糟糕的希冀。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所以一切能让未来走向更好的因素，他都不会放过。
月偏过头看向五条悟，那只鎏金暗紫的眼眸情绪平淡，仿佛透过了表面的肉体，看清了他真实的想法。
“不用特意寻找我，如果那个孩子在你的世界死了的话，我大概是没有在那里了。”
月是和灰原雄绑定在一起的，如果在眼前这个人的世界，灰原雄死了的话，那她大概也不在那里吧。
鹤落山月低头，看着有些瘙痒的手心，有一只萤火虫飞到了她手背上。
“我大概是在千年前就死去了吧。”
死在了那个村子里，没有任何挣扎的。
“是吗……”五条悟拖着长音，声音里难得的带了些惆怅。
咚咚咚——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灰姑娘的礼服和南瓜马车褪去了魔法的效用，显现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五条悟的身体开始消失。
青年笑了笑，看着眼前那双沉静的异瞳，笑容越来越盛。
“无论如何，多谢你了。”
月不理解他的话，“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到来，将他们带向了更好的未来。”
五条悟站起身来，走到月面前，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是两个世界的距离。
“如果能在这个时段遇见你就好了。”
五条悟顿了顿，在心底又补充了一句
不，要更早一些，早到能救下所有人。
月眨了眨眼睛，“先不说我早就死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许我会是一个坏人呢？”月假设道。
倒不如说这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五条悟的身影变得模糊，声音也变得影影绰绰。
“谁知道呢，但是……”
“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未来了吧。”
他短暂的来这里穿行了一遍，仿佛只是来见识最美好的梦境是如何的。
“再见了，神明大人，帮我跟杰他们道声别啊。”
青年扬起一个笑容，似是从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