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因为身边趴着一头灰狼，一行人战战兢兢了小半月后，重活一世，用夏侯殷的话来说，就是胆大到能包天的柳轻柔终于忍不住了，率先朝威风帅气的灰狼伸出了魔爪。
被摸头的灰狼瞅她一眼，又扭过头去，将大头放在两只爪子上闭目休息。
见状，柳轻柔越发放肆，整个人直接趴了上去，抱着灰狼的脖子蹭了蹭。
柳从吟想说什么，又怕惊到灰狼伤害到五妹，憋话憋的脸都红了。
被搂着蹭了好一会儿，毛都被蹭乱的灰狼喉间不满地发出咕噜声。
柳轻柔见好就收，开心地直起身，还手欠地捏了下灰狼的毛耳朵。
灰狼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柳小姐，前面有个村子，咱们是继续赶路还是歇一晚再走？”车厢外赶车的玄十一扬声问道。
柳轻柔撩开帘子：“歇一下吧，咱们水不多了。”
“行。”玄十一一抖鞭子，继续赶着马儿往前。
柳轻柔侧头看了眼蹲在玄十一旁边的大鹦鹉，伸出手指戳了戳它，不出意外地被叨了一口。
一开始那几天，因为灰狼的关系，大鹦鹉吓得每天吃饭都心惊胆战，不仅迅速消瘦，养的油光水滑的毛都掉了不少。后面发现那头狼不会吃它，才渐渐安下心吃饭。可是即便如此，它也不进车厢，晚上要么飞到树上去睡，要么飞到车厢顶上，反正尽量不和那头狼共处一室。
柳轻柔试过将它抱进去，结果这鸟就跟受了酷刑似的扯着嗓子嘎嘎乱叫，还使劲儿扑腾翅膀。被那有力的翅膀抽了好几下，感觉脑子都嗡嗡作响后，柳轻柔彻底放弃了，随它待哪儿，只要不乱飞就好。
大鹦鹉也听话，白日里都跟着他们，从不离开视线外。
“不对劲。”
在柳轻柔逗大鹦鹉的时候，玄十一望着前方的眼神沉了沉。
柳轻柔钻出车厢，扶着车顶站了起来，往远处望去。
这会儿虽然时候不早，可正是该吃晚饭的时辰，前面那个村子却没有一缕炊烟飘起。
“难道是个荒废的村子？”她嘟囔着。
随着马车渐渐靠近，柳轻柔皱起了眉头。这些房子可不像是废弃的样，废弃的房子没有人气，很快就会腐朽垮塌。前面这些，很明显一直有人住。
“绕路，咱们不从这里经过。”未免节外生枝，柳轻柔对玄十一说道。
“好。”玄十一拉了拉缰绳，让马儿掉头。
就在这时，左右两侧突然射来燃烧着火光的箭。
“吁——”
玄十一勒停马儿，一个翻身落到车顶上，拔出随身携带的佩剑将左右两侧的箭支斩落。
“柳小姐，你们先走！”玄十一说完，纵身扑进了左侧的树林里。
听罢，柳轻柔一拍马儿的屁股，驾着马车快速离开此地。
车厢里，被颠的乱七八糟的柳从吟和虞轻趴在灰狼背上，尴尬又紧张。
灰狼抖了下耳朵，没理他们，只是站起身抖了抖毛。
车厢里它一头狼就霸占了一半地方，这会儿一抖毛，那些灰色毛发跟被灯吹散的蒲公英似的，扑了两人一头一脸，让两人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地打。
钻出车厢，灰狼如一支利箭般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仿佛一道灰色闪电窜入树林。
不多时，将马车停靠在路边的柳轻柔就听见了身后树林里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
“啊啊啊！有狼！好大一头狼！”
“它咬断了栓子的手！”
“救命啊！救命啊！”
柳轻柔三人跳下马车，等了没多久，就看见双眼杀气腾腾的灰狼跑了回来，在它之后，是玄十一。
一人一狼，一个剑上有血，一个嘴上有血。
“柳小姐，我刚抓了个人问，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山匪。”
“那这个村子里的人呢？”柳轻柔问。
玄十一道：“愿意跟着劫道的就加入了那些山匪，不愿意的都死了。”
“没人管？”
“这么一个小村子，谁乐意来管？”说完，玄十一从怀里掏出来一本薄薄的书给她，“从一个老头子身上搜来的。”
“人呢？”柳轻柔接过来翻了翻。
“宰了。”
柳轻柔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你就不怕宰错人？”
玄十一理直气壮：“我们家爷说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柳轻柔三人：“......”
*****
“啊——阿嚏——”
骑在马背上的夏侯殷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着鼻子嘀咕：“到底是谁在骂我？”
“爷，郝家的财产大半都已经收纳到手下。”木长易将一叠地契房契交给他。
夏侯殷看也没看就挥手，为了动手脚把郝家的财产吞下，他们已经在秦州耽搁的太久：“问问郝家那些老头子们，如果要这些祖产，就来真金白银来换，不要的话，就卖给那些感兴趣的对家。”
“是。”
郝家那些人很快就从木长易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纠结再三后还是忍痛凑了钱将祖产买了回去。
他们买完后，还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地段不好的铺子，木长易全部按八成的价给卖了。
揣着厚厚一叠银票，他骑马追上了已经出城的夏侯殷一行。
出城走了十来天，封辞和冬枭脱离了队伍，掉头走了另外一条路，回去大祁。
又过了十天，岑修锦和元朗也离开了。
没了其他人在，夏侯殷一行快马加鞭，半个多月后终于回到大衍。
刚进入大衍的边界，夏侯殷便吩咐道：“除了玄九外，其余人都去那边。”
“是。”
很快，一群穿着劲装的暗卫便消失在此地。
玄九惴惴不安地看了眼夏侯殷，又看了眼木着脸的木长易，低下头揪身下马儿脖子上的鬃毛。
夏侯殷一鞭子抽他胳膊上，看他疼得龇牙咧嘴，就是一瞪眼：“从今天起，你一直跟着我，平时我没有吩咐的时候就听长易的安排。再有下次，就扔你回巨鳄岛去！”
好不容易才从那个鬼地方厮杀出来，他才不想再回去。玄九谄媚地笑了笑：“属下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夏侯殷哼了声，扯了扯缰绳：“走，回宫。”这么多年下来做了诸多准备，他定要在三年内拿下那个位置。
*****
晋州。
在路上奔波了近一月，柳轻柔几人总算是回到了晋州。
看着分外熟悉的街道，三人都有些激动。
玄十一则好奇地四下张望，这里的建筑比他们大衍的精致不少，没那么粗犷。这里的人言谈举止也没大衍的百姓那么大大咧咧。
看看那边因为一个铜板翻来覆去讲价的摊主和客人，换作他们大衍，早就不耐烦地撸胳膊打起来了。
玄十一是三年前才从巨鳄岛拼杀出来的。照理说，他应该是最后一位。可上一个玄十一死了，他年纪又比玄十二大一个月。所以暗卫统领就让他顶替了上一个玄十一。
他被安排在夏侯殷身边还没多久，就跟着去了秦州，那边的民风也比大乾这边彪悍些，所以这会儿他看什么都新奇的不得了。
“柳小姐，你们这边的姑娘出门还要戴面纱吗？”
柳轻柔解释道：“这些都是未出阁的大家小姐。你若是一个人的时候在路上遇到，千万别一直盯着别人看，会被当做登徒子的。”
“啊？”玄十一惊讶又不解，“可是你不就没戴吗？”
柳轻柔很是坦荡地说：“因为我是庶女啊，庶女规矩没那么多。”她们这些庶女，只要府上的大夫人要求不严，这方面是可戴可不戴的。
“那你们这边的嫡女可真可怜。”玄十一愣愣地说道。
柳轻柔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
“嘿嘿，是吗？”玄十一不好意思地抓抓脸。
“这边，走这边，这边转过去再直走一段就到柳家了。”柳轻柔开口说道。
“好的。”
自从接到柳轻柔兄妹俩寄回来的信，孟氏和柳孟漓就一直算着时间。眼看着快到日子了，她们每天都会来偏门转转。
“阿娘，快傍晚了，小妹他们今日怕是赶不回来了。”柳孟漓失望。
孟氏叹气：“明早再来看看吧。”
就在母女二人转身之际，提提踏踏的马蹄声响起。
她俩激动地转过身，等看见赶车的是个陌生的年轻人后，失落不已。
“阿娘！姐姐！”
钻出车厢的柳轻柔不等马车停下，就忍不住跳了下去。
吓得孟氏和柳孟漓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但惊吓过后又是万分的喜悦。
三年了啊，一走就是三年，可挂念坏她们了。
柳轻柔扑过去，用力抱了抱她俩，眼眶忍不住红了：“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孟氏按了按眼角，摸着已经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女儿的脸，鼻子有些酸，“大姑娘了。”
“五姨娘，四妹。”柳从吟走过来。
柳孟漓笑着喊道：“四哥。”
孟氏有些惊讶：“这么高了？”
柳从吟笑得可开心了：“真的吗？”
“是啊。”孟氏笑眯眯地比了下，“你离开的时候大概在这儿，和我差不多呢。”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能记得自己当初个子有多高，柳从吟一颗心酸酸胀胀的。
他拉过一旁的虞轻：“五姨娘，这是我和五妹的好友，他叫虞轻。”
虞轻有些手足无措，忙行了一礼：“夫人好。”
孟氏连连摆手：“当不得一声夫人，你和小柔从吟交好，叫我一声柳姨就好。”
说了会儿话后，柳轻柔转身对玄十一道：“十一，麻烦你把虞大哥送回去了。”
玄十一点头。
虞轻上了马车后，里头探出来一个大脑袋。
“啊啊啊！”看守偏门的下人吓得惨叫连连，简直是连滚带爬地往里跑。
灰狼从马车里跳下来，抖了抖毛。虽然平时偶尔会下马车跑一跑，可到底得长时间窝在马车里，可把它憋坏了。
孟氏腿有些软：“小柔......”
“阿娘，别怕，它是四哥养的，不咬人的。”随口将灰狼按到柳从吟名下，柳轻柔对灰狼招了招手。
灰狼一副勉为其难地表情走过来。
柳轻柔笑着摸了摸它的大头。
柳孟漓眼睛亮晶晶的：“好威风！”
像是听懂了在夸自己，灰狼得意地抖了下耳朵。
玄十一看灰狼安静地站那儿，这才放心驾着马车离开。
看着马车走远，柳轻柔这才一手挽着一个往里走。
柳从吟则挨着灰狼跟在她们母子三人身后。
回梅香苑的路上，体型巨大的灰狼吓瘫了一票人。让柳从吟有些忧心忡忡，生怕招来麻烦。
不过看柳轻柔一点不着急，他便拍了拍灰狼的脖子，带着它也进了梅香苑。
灰狼一进院子，就往地上一趴，随后翻过来翻过去地打了好几个滚，又仰头扯着嗓子嚎了嚎。
雅竹院里，刚刚用了晚饭的周氏正在慢悠悠喝炖好的燕窝，突然听见狼嚎，吓得手一抖，精致的玉碗啪嚓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怎么有狼嚎？是我听错了吗？”
恰在此时，一个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不等她责骂，便结结巴巴开口：“夫......夫人，有狼......有狼！四少爷和五小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头特别大的狼！”
“他们回来了？！”周氏猛地起身，脸上露出欣喜，“那这么说，士儿，远儿和明珠也快回来了？”一别三年，她这个做母亲的无时无刻不再挂念三个子女。
下人点头：“是的。”
周氏暂时也顾不得去追究柳轻柔他们带狼回府里的事了，连忙吩咐下人：“你们快去将少爷小姐们的屋子仔细打扫干净，明儿个把被褥那些通通拿出来晒晒。明珠喜欢屋子里放新鲜的花，你们给花瓶里插一些。士儿喜欢吃菌子，这几天注意着些，街上有人卖就买些回来炖汤。远儿喜欢吃......”
周氏惦记着儿子女儿没空去找五姨娘那一房的麻烦，可万氏空的很。尤其是她唯一的女儿还出了那样的事，嫁到了那样的人家。无处撒气的她更是把一切都怪到了柳轻柔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