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狱两旁都有着火盆在，唐染拿起旁边的烧得火红刑具看了看，身上的朝服被篝火应越发的诡异。
唐染寂静的映着这烧得正烈的火，漆黑的眼眸里面笑意连连，将他这蛊惑人心的眉眼也一同烧了起来，像极了从地狱走出来的罗刹，有着一种致命的温柔和危险。
“前些日子我的手下救了一对母子，听说那对母子是前往宸国，投奔经商的丈夫，可惜运气不好，碰到了土匪。”
“那位公子可是和周大人有着几分像，下面的人孤陋寡闻，觉得天底下竟有这么像的人，便将人送来汴京城，让大人也看看这奇事。”
周温业那张温和的脸庞出现了一道裂缝，情绪激动的抓着铁栏，“唐染，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不要为难我的夫人和儿子。”
唐染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很好的看着他，佯装惊讶的开口道：“周大人在说什么？你的夫人和儿子不是在家里吗？当时本官可没有动里的夫人和儿子，在场的百姓都能够作证的。”
周温业被唐染的话噎了个半死。
当初为了让夫人和儿子平安离开，他特意找来了一对母子。
这些年来，他的夫人和儿子都深居简出，就连朝中大臣的夫人举办什么宴会都全部给推了，所以真正见过他夫人和儿子的人很少。
当初为了不引起怀疑，在北齐瞒天过海，才娶了一个平民女子帮自己隐藏身份，可这么多年下来，周温业对自己的妻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两人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戳破。
“唐染，别动他们。”
唐染摇了摇头，“周大人放心，你的亲人都好好的在家里，没有人会动他们一根头发。”
周温业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神色也有些颓废，定定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看，对就是少年，如今的唐染也不过才弱冠之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周温业说的极其肯定，却也疑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当初北齐皇帝也将朝中的文武百官查过很多次，甚至连唐染的父亲也没有怀疑过自己，为什么唐染就盯上了自己。
从唐染一系列有预谋的行为，他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盯着了。
唐染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这让周温业更加不解了。
唐染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人，周温业，你太干净了，干净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像你这样的人，就不该出现在世上。”
周温业恍然大悟，从唐染说第一句话时他就想清楚了。
不是自己在某一瞬暴露了，而是唐染以一种从来没有人想过的角度来看。
他精心伪装出来的一切，让他无往不利的形象，在唐染的面前竟然是这么明显的证据。
就像唐染说的那样，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缺点的人是不存在的，如果有这种人，一定是精心伪装出来的。
可周温业又不明白，唐染知道了后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发作，明明前些日子谢家才刚刚被他抄家，若这时候自己在因唐染出了任何事，北齐绝对会震荡不安。
他也不清楚唐染是只是怀疑自己，还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原来的身份。
唐染有些凄凉的笑着，语气森冷：“你们不应该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周温业疑惑，不明白唐染口中的她是什么人，不过最近发生的也就那几件事，除了唐染自己做的，就是……十六公主的死。
看到唐染如今的这般模样，周温业反而觉得有些畅快。
原来唐染也会痛啊。
原来他也有着在意的人。
原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唐染这人真的很令人敬佩，虽行奸臣之为，却做济世之举，比起他刻意营造的圣人形象来，唐染反倒更像是一个藏在黑暗里的圣人，为北齐的百姓撑出了一片天。
可是现在的唐染竟然会意气用事，会为帮那个十六公主报仇，不管不顾的暴露了自己，让宸国注意起他来。
甚至还不惜顶着百姓的舆论压力，将自己关进了大牢。
这让周温业非常的高兴，既是因为看到唐染伤心而高兴，也是因为知道唐染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刀枪不入而高兴。
他怕就怕，唐染真的刀枪不入。
那么唐染一定会成为，师兄有生以来的劲敌。
唐染又怎么会让他高兴得太久，吩咐了下去，各种酷刑都往周温业的身上招呼。
能让周温业吐出点什么更好，要是问不出来也没事。
唐染知道周温业的性子，就算将他浑身的骨头一寸寸的打断，他也绝对不会吐出一个对宸国不利的字。
可是唐染本来就不抱任何期望。
他只是心里面憋得太难受了，需要一个发泄口，一个人将他怒火全部发泄出去的理由，让周温业生不如死就成了唯一能慰藉他沉重荒芜内心的行为。
唐言目光担忧的看着面前的唐染，总觉得十六公主的骤然离世改变了唐染许多，像是一脚将他踩进了更深的深渊里，再也不能爬出来。
唐染是有愧的！
他总觉得自己明明能够做得更好，能够保护好李长安，让她能够长命百岁，可是她的生命被人残忍的剥夺，停止在了六岁，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许下第二个生日愿望，第三个愿望……第一百个愿望。
她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受了委屈也只知道躲起来哭鼻子的憨憨，被自己几句话就能哄得晕乎乎的小傻子，就成为了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