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四十分，周文保和蒋建设一起，再次来到公安局。
这一次，大伙儿看周董的眼神就从敬畏变得有点戏谑。
上午周董来的时候，大伙儿还以为周董真牛逼，以前和晓文局长好得穿一条裤子，这么快又和新局长好得穿一条裤子了。
但是后来，知道周文保整整等了罗小琴二十分钟才被卫江南接见，这种心态立马就变了。合着周董是来“认怂”的。
正常情况下，周董就算单纯凭着他的官方身份，那些个代表委员的头衔，任何一位副市长都不会这样怠慢他。
且不要说周文保在奉城实际的地位。
可现在呢，哪怕遭到了这样的“羞辱”，下午周文保还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和卫江南约定是下午三点，他提前二十分钟赶到。
这一次，卫江南倒是没有再“羞辱”周文保，听说周董和蒋总到了，江南市长当即就在小会客室会见了两位“企业家”。
还挺客气的，小会客室茶几上，摆放着茶水和水果。
卫江南专门安排了办公室副主任曹大庆做记录，而不是安排自己的联络员王亚洲。
王亚洲就知道，自己应该做好离开办公室的准备了，卫江南现在还没有换掉他，可能是没抽出时间来考察新人。
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那样的好事儿。
自己以前跟着孟树明，孟树明跟着侯晓文，现在突然想要得到卫江南的信任，难度太大。
“蒋总，终于肯回来了啊。”
卫江南的开场白很直接，带着点揶揄的味道。
蒋建设弄了个大红脸，讪讪地说道：“那个，卫市长，我……嘿嘿……”
有意无意间扫了周文保一眼。
卫江南说道：“蒋总，咱们聊正事儿。我接到轧钢厂职工代表们的反馈，说轧钢厂当年的改制，存在一些问题。蒋总是直接当事人，能跟我聊聊这个情况吗？”
蒋建设看他一眼，认真地说道：“卫市长，那我得先问一问，市里开过会了吗？以后轧钢厂的事儿，是不是完全归卫市长管？”
周文保便咳嗽了一声，脸色不悦。
老蒋，注意你的身份。
但关系到自己几乎全部家当以及下半生的幸福生活，蒋建设也顾不得周文保的警告了，他必须得把话跟卫江南说清楚。
卫江南淡淡说道：“这个就不用蒋总操心了，雨泽市长已经批准，轧钢厂的善后工作，以后就归我来分管。”
你想要看正式文件？
那是没有的！
蒋建设咬了咬牙说道：“卫市长，你也知道，我蒋建设不是什么大老板，当初为了入股轧钢厂，我也是到处筹钱，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现在还欠着银行大几千万……欠私人的就更多，都是算利息的，利息还挺高。这两三年，我亏得太狠了……轧钢厂那点股份，已经是我最后的家当，我指着这还债呢。”
卫江南点点头，说道：“蒋总，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没人要黑你的钱，该是你的谁都不会抵赖。但是，咱们也不能坑国家的钱。该算清楚的，必须算清楚。”
蒋建设说道：“卫市长，恐怕没那么容易，轧钢厂改制，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当年的很多当事人全都不在了……而且不瞒卫市长说，我接手轧钢厂之后，发现账目是一塌糊涂的，很多账根本就查不清。”
“卫市长你也知道，我是个生意人，大家都说新官不理旧事。过去厂子是国营的，我也不可能去查人家的账。所以现在想要彻底查清楚，难度确实不小。”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这十一年的糊涂账，你想要查清楚恐怕不可能。
对于蒋建设的“抵抗”，卫江南早有预料。他是怎么和周文保谈的，其实一点不要紧。因为现在想要“吞并”轧钢厂的，不是周文保，而是卫江南。
按照蒋建设的理解，周文保不会为了别人的事往死里搞他蒋建设。
说实在的，蒋建设怕周文保，但不怎么怕卫江南。
毕竟卫江南是正经八百的副市长，他做什么都得讲规矩，不能像周文保那样无所顾忌。所以他昨天跟周文保谈的时候，“态度”很好，周文保自以为已经把事情都搞定了。
谁知道今儿个蒋建设和卫江南面对面了，立马就反口。
“蒋总，还是那句话，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的苦衷。但蒋总恐怕不了解我卫江南的性格。不要说十一年的账目，就算是二十一年的账目，该查清楚也必须查清楚。”
“我们公安局有些悬案，就是办了十几年才侦破的。”
“不要说那么大一轧钢厂，就摆在那里。当年厂里那些工作人员也都还在。你蒋总也在。至于说另外有些当事人，他们也大多数还在。他们只是坐牢，又不是死了。”
“蒋总，国家的便宜，可不是随便能占的。”
“如果谁占了国家的便宜，然后一句时间久远，账目不清就能蒙混过去，那还得了？国有资产岂不变成了唐僧肉，谁都能咬一口？”
“蒋总，我在这里呢，也不妨跟你交个底。轧钢厂必须要搞好，并且不能拖得太久。因为这关系到几千人的生活与生存，其他任何理由都要给这个事让路。”
“蒋总如果肯配合，那么我也给你一个保证，该是你的钱和股份，一分不少。对于当年的一些违规操作，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一句话，不送你去坐牢。
“但如果蒋总不配合，心怀侥幸的话，那我们就一切按照法律规定的流程来。市政府和国资委，会按照侵吞国家资产的嫌疑，直接成立调查组，彻底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该怎么处理那就怎么处理。”
“到时候，如果蒋总真的触犯了法律，该坐牢那就去坐牢。”
“蒋总，请你考虑清楚了！”
蒋建设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
坐在他对面的周文保，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讥讽之意。
小样儿，你这点道行，也敢跟卫江南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