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漫过青瓦时，夜梦仙正踮着脚从斑驳的墙影里往外探。
不等她看清另一边墙角的男女时，她的后颈已覆上片温热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气息，将那双总爱偷瞄热闹的双眼捂了个严实。
“唔！”夜梦仙刚要挣动，腰肢已被揽入一个温硬的怀抱。
耳畔风声倏忽掠过，青砖地面在视野里缩成模糊的墨色，再睁眼时，两人已立在邻院的飞檐上。
月辉正斜斜切过慕容轩的侧脸，将他垂眸时微蹙的眉峰染得愈发清隽。
夜梦仙满脸遗憾地看着他，她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还真像意犹未尽的幼崽，怨念满满呐。
慕容轩含笑：“就那么想看？”
指尖还残留着她鬓边的暖意，他的语气里也裹着无奈的纵容。
夜梦仙认真点头：“他们两个玩的这么花，阿轩就不好奇嘛？”
慕容轩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低笑出声：
“见过更会玩的，所以不好奇。”
夜梦仙气鼓鼓：“是是是，阿轩见多识广，你就不能够给我一点开开眼界的机会吗？”
意思是要不我们再回去一趟，兴许吴晓晓跟卢吉还在继续呢？
夜梦仙忽然笑眯眯地道：“阿轩比卢吉好看多了。”
“就是可惜了，阿轩不乐意配合我呢～”
慕容轩微笑，他自然听出了自家姑娘的话语中意‘可惜阿轩不给我看呢’。
垂眸凝视着少女狡黠灵动的笑靥，月光正落在她微张的唇瓣上，像沾了晨露的花瓣......慕容轩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语气里终于染上几分危险的沙哑：
“谁说我不乐意配合仙仙的？难道不是因为仙仙的心思总不在我身上吗？”
夜梦仙没好气道：“怎么就不在阿轩身上了？！一直在的好吗！”
面对控诉，慕容轩莞尔道：“那仙仙的说辞，可是想清楚了？”
夜梦仙额了一下，默了默，苦恼道：“阿轩心海难测，小女子猜不透，不然阿轩指点下谜经？”
慕容轩微笑不语。
夜梦仙睨了他一眼，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扭头避开了他不老实的手指。
慕容轩见状，放下手，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地启唇，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道：
“仙仙没发现吗？卢吉其实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夜梦仙怔了一下，然后轻‘啊’一声，寻思着他们怎么就暴露了？但转念又是一惊，卢吉居然在明知有人注视的情况，还跟吴晓晓那般那般......这么刺激啊？
她原本以为吴晓晓已经挺离谱了，没想到卢吉玩的更离谱。
莫非这就是话本里那些穷苦书生成功‘睡服’权贵千金小姐后的真实现状？
“想到什么了？”
慕容轩看着自家姑娘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含笑道：“仙仙是不是觉得卢吉突然‘上位’成功就忘乎所以了？”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戏谑，‘上位’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夜梦仙颔首，如果把卢吉比喻成话本里的落榜后的穷苦书生，那他原本追求的便是权力与地位的反转，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扬眉吐气；
可吴晓晓......以今晚的观察，她所求的，分明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在卢吉的目光里寻找存在感，在欢愉中体会到的那种被需要的满足感，然后沉沦其中，甘之如饴。
虽然夜梦仙也挺好奇吴晓晓经历什么，但经过两日对吴斌等人的接触，她大概能够想象到吴晓晓的处境和心态上的变化。
哎，这就是手中无‘力’，被迫沦为‘商品’的富家小姐所要面临的处境。
吴晓晓其实已经算是有勇气反抗的类型了，只是她在捆绑卢吉的同时似是舍弃了太多东西。
究竟是否值得，非她这个外人可以点评的。
夜梦仙低叹：“既然搞清楚了卢吉变化的原因，下一步就是‘会会’杨厉了。”
“阿轩有什么打算吗？”
说话时，她才注意到这里不正是吴府的待客正厅吗？
没等慕容轩答复，夜梦仙像只灵猫般蜷在瓦顶上，食指按在唇间比出噤声的手势，月光顺着她垂落的发丝淌到肩头，映得那双杏眼亮如寒星。
在夜风里，厅中便撞出一声黏腻的呻吟。
夜梦仙静心细听之下，有甜腻、粗重的呼吸声，混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在寂静的夜里织成一张暧昧的网。
她猛然直起身，满脸错愕地看向慕容轩。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地方就是吴老爷子设为晚宴招待他们的地方吧？
算算时间，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晚膳正在进行的时间吧？
除了吴晓晓、吴杨甲这样半途离席的人，其他人应该是在正常用餐吧？
哪怕她和慕容轩没有赴宴，可吴老爷子和杨孟娟总该自己用膳的吧？
可，怎么就，就变成了酒池肉林了？
慕容轩不语，只是蹲下身，指尖在青灰瓦当上稍一用力，那片被月光浸得发凉的陶瓦便如活物般滑开寸许。
一线天光从瓦缝漏下，恰好斜斜切过厅中正中的圆桌。
夜梦仙先自屏住呼吸，率先看去，圆桌上正有一个面容清纯如少女的女人。
她衣着整齐，只有在那不可见的延伸处是另一个衣着华丽却不见上身的人。
杨孟娟双手撑在桌面边，清纯的双眸像淬了蜜的钩子，渴望与舒适写在脸上，带着少女式的莽撞天真。
似是抽空歇息中，那不可见上身的人出现在视野中，正是吴老爷子。
他浑浊精明的眼底翻涌着暗潮，嘴角的晶莹似是无声的邀约，让杨孟娟忍不住俯身去看这副老迈又丑陋的皮囊下，究竟藏着怎样贪得无厌。
汗水沿着她的下颚滚出暧昧的弧度，然后顺着她锁骨的沟壑往下淌，在白皙的皮肤中洇出蜿蜒的水痕。
吴老爷子似是受了蛊惑，再度下一轮游戏。
夜梦仙脑中一片混乱，她忽然明白这世上原没有最离谱的事情。
只有更擅长情欲中追求痛与快的灵魂，以及追求欢愉的各种形式。
慕容轩突然屈指一弹，一枚石子擦着杨孟娟的耳际钉入圆桌，带起的劲风掀动了她额前已经浸湿的碎发。
她的身体猛地僵住，像受惊的幼鹿般颤了一下。
檐上的夜梦仙还未从杨孟娟和吴老爷子的新花样中回过神，便见到慕容轩弹出石子的一幕，错愕抬眸时，他的手已如攥住她的皓腕。
慕容轩含笑中吐出一个‘走’字，然后带着她纵身离开。
只是在离开时，慕容轩脚底微微用力，靴底碾过碎瓦的脆响，直接惊动了正厅中的两人。
他抱着夜梦仙时，吴老爷子满含怒意的厉喝声响起：“什么人？！”
夜风灌进领口，慕容轩俯身贴近夜梦仙耳畔，声音压得比夜风还低：
“仙仙可觉得开了眼界？”
夜梦仙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以及略带戏谑的调侃，没好气地道：“阿轩早就知道？”
慕容轩：“我只是猜到杨孟娟以某种手段控制着吴斌。”
夜梦仙敛眸思索，刚才被那两人的外貌差距给震惊到了，但现在想想这两人搞在一起很正常。
吴斌老态龙钟又干瘪丑陋，但毕竟是吴府的掌权人；杨孟娟有着少女般的青春与容貌的，但也是年过四十，有过三任丈夫的妇人了。
论起肉欲的快乐，这两人的经验应该是相当丰富的。
“那二人的颠鸾倒凤是表面，实际是杨孟娟施展的手段？”
夜梦仙眯起眼眸：“阿轩注意到没有，吴斌在第一次露头后，好像变得更加精神了些。”
“莫非杨孟娟在以自身的死气，反向滋养吴斌？”
“难怪这老爷子长得那般干瘪吓人。”
慕容轩垂眸时，青丝恰好扫过夜梦仙的额头。
他望着她，无奈地屈指弹了下她的发髻，唤了声‘仙仙’。
夜梦仙猛地回神，这才发现灵种又被调动。
她慌忙敛了气息，转移注意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们现在去哪里？”
慕容轩回眸看着前方，忽而笑道：“他们反应太慢，给他们点时间准备一下。”
“仙仙不是约了吴捕快探查红绿馆吗？先把柳棉之死查清后再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