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象是谁？你说啊！”
佩芸嫂没完没了地追问。
祁焱飞快地朝旁边坐着的人瞥去一眼，下颌线条紧绷，沉声道：“与你无关。”
“嘁，我看你就是嘴硬，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香饽饽，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想嫁给你？”
佩芸嫂见他油盐不进，表妹的相看又要黄，嘴上不留情面起来。
“一个穷酸瘸子，上头有个瞎眼老娘，下头还得拉扯病怏怏的侄儿，哪个好人家的闺女愿意嫁你？你倒嫌东嫌西的，眼睛高到天上去了，想摘天上的月亮不成！？”
她唾沫横飞地说着，后方一个碗大的稀泥巴团子飞了过来，“啪”地糊在了她背上。
“哪家的皮猴儿用泥巴砸老娘？屁股给你打肿！”
佩芸嫂反手摸到背上全是稀泥，气恼地大叫，因为扔泥巴这种伎俩太小儿科，她下意识认为是村里孩子在捣鬼。
祁焱和姚振华眼神复杂地望向蹲在地上挖泥巴的女孩，心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三个字——我家的。
佩芸嫂涨红了脸，一转身就看到那个还在团泥巴球的皮猴儿，居然是老姚家二房的小女儿。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走遍十里八乡，甚至是县城，都没有比她更美、更媚的女人。
她当媒婆这么多年，知道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狐狸精长相，胸脯鼓鼓，屁股又翘又圆，走起路来小腰一扭一扭的，能把男人的魂都勾跑。
自打这闺女来到白马村，耐不住自家小子央求来找她保媒的大娘婶子就一天比一天多。
所以哪怕自己被扔了泥巴，佩芸嫂也不敢发火，这闺女是个金疙瘩啊，昨天县城钢铁厂就有人托关系找到她这里来，承诺只要保媒成功，就给她包十块钱红包，还不算谢媒礼！
佩芸嫂谄媚地笑，“呀，这不是幼宁丫头吗？你说巧不巧，嫂子正想着去你家呢，咱俩就先碰上了，这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啊！”
姚振华：就这？他袖子都撸上来了。
佩芸嫂故技重施，又开始向姚幼宁介绍县钢铁厂副厂长的儿子，只是态度明显比对祁焱好得多。
姚幼宁两只手都沾上了泥巴，此时右边掌心还托着一个窝头大的泥团子。
她颠了颠泥团子，眉眼精致，美得自带三分邪气，“我有对象，不劳你费心，赶紧让开，不然这一次可就直接砸你脸上咯！”
又一个有对象的？
佩芸嫂在牵媒拉纤一途上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她不死心道：“你对象是哪个？是不是首都来的那个隋知青？你俩什么时候在背地里好上的？”
不得不说，她能当媒婆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对白马村年轻后生和闺女的婚嫁动向了如指掌。
就是信息滞后了。
姚幼宁瞟了眼站在对面脸色不善的祁焱，前有孙芸芸，后有隋知青，真是好一个回旋镖啊。
她把泥团子砸在佩芸嫂脚边，后者闪躲不及，溅一裤腿泥。
“隋知青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对象是谁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赶紧走！”
佩芸嫂还想说话，结果被祁焱拦住。
他身板高大，五官硬挺，黑沉沉的脸色和通身气势很是吓人，佩芸嫂张开的嘴被迫闭上，装着一肚子嘀咕离开了。
她一步三回头，想破了的脑袋也没想通，按理说祁二条件差不好找媳妇，姚家闺女条件好也不会轻易许给谁，怎么就都有对象了呢？
这年头对象这么好找了？那为啥她表妹相看一年了还没嫁出去？
水田边，娇小的女人伸出两只沾了污泥的手，动作和表情满是嫌弃，而高大的男人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听她讲话，神色专注。
佩芸嫂在拐弯前看到了这一幕，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她再去细想时，已经寻不见了。
想不通的，远不止她一个人。
自打姚幼宁说出那句“我有对象”，姚振华张大的嘴巴就没合拢过，短暂的对话，让他的心情一会飞到了天上，一会又掉进了谷底，过程大概如下。
小妹有对象：心脏蹦到嗓子眼，差点飞奔回大树底下，抓住爹娘大哥大嫂和二哥猛摇并大喊！
对象是隋知青：敢喜欢他小妹？撸起袖子，揍他丫的！
对象不是隋知青：心脏落回胸口，嗯？不喜欢他小妹？撸起袖子，揍他丫的！
不知道对象是谁：叫上大哥和二哥，撸起三双袖子，看看到底是哪头猪敢拱他家的玉白菜！？
姚幼宁晃着小脏手，“三哥？三哥？我手上沾了泥巴，你给祁二哥倒碗绿豆汤喝。”
“啊，好，”姚振华回神，“祁二哥，你饭盒在哪？”
祁焱直接将装东西的包扔给他，淡声道：“振华，我带你妹妹去河边洗手，等会泥巴干了不好洗。”
“对对对，小妹皮肤嫩得赶紧洗，那就麻烦你了啊祁二哥！”
姚振华低头在包里找饭盒，心道这祁二哥还真不把他当外人，包里还装着糖和钱呢，就这样放心地把包给他了。
祁焱走在前面，姚幼宁跟在后面，用他高大的身板挡太阳。
看着祁焱沉默的背影，姚幼宁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她掐着嗓子问：“祁二哥，孙芸芸和你对象比谁更漂亮呀？”
祁焱抿着唇没吭声，等走到无人处，才停下脚步转身。
他定定看着姚幼宁，她戴的斗笠明显大了，抬头看人时得用手扶着，露出一张白玉脸颊来，微微汗湿的碎发粘在额间，眼睛里带着惯常捉弄人时才会有的狡黠笑意。
那模样娇俏可爱极了，看得人心里软软的，痒痒的。
祁焱忽地抬手，把斗笠往下压盖住了姚幼宁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
“祁焱！”姚幼宁猝不及防，反倒成了被逗弄的那个。
她手上沾了泥巴，只能小心翼翼去掀斗笠，动作像只笨拙的猫儿。
祁焱伸手摘掉她头上的斗笠，“带手帕了吗？”
“喏！”姚幼宁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抽出一条手帕给他。
手帕四个角都绣着海棠花，带着淡淡的香味，落在祁焱宽大粗糙的掌心，被他细心地叠成小方块，垫在了斗笠的内侧。
祁焱将斗笠重新扣在姚幼宁头上，又调整了一下帽绳。
姚幼宁晃了晃脑袋，漂亮的桃花眼弯起，“勉勉强强能用吧！”
“嗯，这个太大了，回头给你编个新的。”祁焱道。
姚幼宁踮起脚尖凑近，脏兮兮的小手作势要摸他的脸，“别想打岔，你还没回答我呢，是孙芸芸漂亮，还是你对象漂亮？”
祁焱眸光柔和地看着她，低哑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宠溺，“只有你，你最漂亮。”
“哼，答非所问，”姚幼宁唇角忍不住翘起，“那我是谁呀？”
祁焱轻轻捉住她的手，指尖摩挲，“你是月亮。”
佩芸嫂有一句话说得对，他看上了天上的月亮。
姚幼宁莫名有些害羞起来，明明他的表情再正经不过了，她却从他指尖细细摩挲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一丝情|欲。
她眼波流转，不甘示弱地撩回去，“那祁二哥想不想摘月亮？”
祁焱眸光微暗，低头沉迷地将唇轻轻印在她的手掌心，“不摘，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