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老姚家院子里突然响起三道哀嚎声。
“砰砰砰——”
“老二，快开门，建业他们吃坏了肚子，又吐又拉，疼得在地上打滚儿，你快点起来送他们去医院！”
姚老太在外面使劲砸门。
“老二你听到没有，快点，把振兴几个也喊起来！”
姚幼宁嚯地拉开门，“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外，姚老头披着衣服站在院子里，嘴里衔着旱烟袋,吧嗒吧嗒，烟锅里一明一暗。
套了件背心的姚三宝急得满头大汗，左手扶着跑茅厕跑到腿软的大儿子姚建业，右手扯着嗷嗷直叫的小儿子姚红卫。
还有一个王红霞，嘴唇惨白，大口喘着粗气，捂着肚子从茅厕扶墙而出。
“丧门星，你堂哥堂弟都要痛死了，你怎么还能睡得着！？”姚老太颠着小脚，破口大骂。
姚幼宁挡在门口，双手环胸道：“他们要真的痛死了，我只会睡得更香。”
“你，你！”
姚老太用手指着她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你给我让开！”
“老二！苗玉花！你们是聋了还是死了，听不见娘在叫你们吗？赶紧出来！”
姚幼宁拦住老太婆，“我爹被爷爷打得浑身是伤，现在不能下地，我娘要照顾他，你们找别人去。”
“阿奶，你快点啊，我肚子好痛！”姚建业蹲在地上，哀哀戚戚地喊。
他旁边的姚红卫年纪小不经事，直接鬼哭狼嚎起来，“阿奶，救救我！我要死了，是妖精堂姐要害我，都是她害的我！”
姚老太最宝贝的就是这两个孙子，听到他们喊疼，急得连连跳脚。
“你爹不能下地，你三个哥哥总能动弹吧，叫他们出来！”
姚幼宁摇头，慢条斯理道：“最近农忙，他们都累得不行，这会儿早就睡熟了，就是天上打雷也叫不醒。”
“而且他们明天还要上工，整整30个工分呢，要是耽误了他们上工，咱们一大家子吃啥喝啥？”
姚老太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二房，知道他们这是铁了心装死，不肯送三房去医院。
王红霞强忍腹中绞痛，艰难地开口，“姚幼宁！是你，是你拿回来的鱼有毒！你故意下毒想害死我们！”
“三婶，原来那个不要脸的偷鱼贼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家里进了黄鼠狼呢！”
姚幼宁拖长了音调，听起来嘲讽意味十足。
王红霞嘴硬道：“我是你长辈，你拿回来的东西就该孝敬我，那鱼放在灶房里我怎么不能吃！”
“所以啊，活该你遭罪！”姚幼宁一张红润润的小嘴尽捡扎心窝子的话说。
“你就算了，怎么还连累堂哥堂弟跟着你一起遭罪呢，他们可是我们老姚家的宝贝孙子，多金贵啊，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呐！”
王红霞听着这话很不是滋味，什么叫她就算了？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姚建业死死按着肚子，不禁埋怨道：“娘，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怎么拿有毒的鱼给我们吃啊？”
姚红卫哭嚎不止，恨恨地打了王红霞一下，“呜呜呜，娘坏，娘坏！我肚子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王红霞又气又心疼，“小没良心的，娘哪里知道那些鱼有毒啊！”她自己的肚子也痛着呢！
“姚幼宁，你的心可真够坏的！明知道那些鱼有毒还往家拿，你就是成心想害死我们！”
姚幼宁无辜地耸了耸肩，“我提醒过你的呀，是你自己又蠢又馋，那鱼要是处理好了，不仅没有毒还特别美味呢。”
她心里有数，那些鱼里就只有三条溪石斑有籽，吃了顶多上吐下泻，受罪是肯定的，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有，那只能算他们倒霉。
姚幼宁玩味的目光在三房一家人身上来回打转，故作惊讶道：
“那可是整整十六条鱼呢，你和堂哥堂弟三个人就全吃完了？没给爷奶、三叔和堂姐分点吗？”
真是可惜，又让姚老头姚老太逃过一劫。
王红霞一张嘴就恶心想吐，说话的声调都变了，“那鱼小得很，根本就没几口肉，所以我才，我才……”
“背时鬼，馋不死你！”
姚老太没好气地拍打她的背，“自己倒霉还要拉上我两个孙子！”
她一开始以为是晚饭的野菜糊糊有问题，还庆幸自己没中招，没想到居然是老三媳妇背着他们吃独食。
虽然没人想吃有毒的鱼，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心底咒骂王红霞是个自私鬼。
姚老太把医药费抢回来一半，“你身板壮，找点根头菜熬水喝就行了，这钱留着给建业和红卫看医生！”
“老三，你赶紧把两个小子送卫生院去！”
姚三宝知道婆娘和儿子背着自己吃独食后心里也不舒服，但看着两个儿子要死不活的样子，他也没再耽搁。
至于婆娘王红霞，多往茅厕跑几趟，拉肚子拉不死人。
“云秀，你送娘去卫生院，这罪真不是人受的……”
王红霞眼看没人管她，连忙拉住女儿姚云秀的手。
她吃了不少鱼籽，症状其实是最严重的。
姚云秀噘着嘴，一脸的不开心，心道，现在想起我来了，吃鱼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起还有我这个女儿呢！
娘和阿奶是一样的，心里只有姚健业和姚红卫，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俩，有多的剩的才会想到她。
姚云秀心里委屈，用力挣开了王红霞的手。
“阿奶说了，只准哥哥和弟弟去卫生院，娘你就忍忍吧！”
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躺在床上的姚振兴松了口气，拍了拍周萍的背，“快睡吧。”
周萍轻轻抚着肚子，精神头足的很，“小妹可真厉害，三婶这回有的苦头吃了！”
姚振兴已经困得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只能闭着眼睛憨笑。
“媳妇，你已经把‘小妹真好’‘小妹真漂亮’和‘小妹真厉害’挂在嘴边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了，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可现在已经很晚了，咱赶紧睡觉成不？”
周萍掐了把他的手臂，嗔道：“你咋就知道睡，白瞎小妹给你的鸡蛋糕和枇杷了！”
男人就是糙，媳妇心里高兴想和他说会话聊会天，他却只想梦周公。
劳累了一天的姚振兴已经打起了呼噜，迷迷糊糊地咂摸嘴，“嘿嘿，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