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他娘其实更中意前头那个，但架不住他儿子喜欢，所以最多愿意再加二十。”
王红霞在心里暗骂，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天生勾男人，连麻子这种疯疯癫癫的也惦记上她了。
麻子和他娘来看人的时候她也跟着的，那何止是喜欢啊，简直是被迷了心窍，巴不得当天就把人扛回家。
所以她趁机抬高了彩礼，最后讲成在八十的基础上加五十，还另外给了她五块钱好处费。
之所以和老太婆说只加了二十，也是她反复琢磨过的，老太婆肯定会骂，但也绝对舍不得那一百块钱。
算下来，只要事情成了，她就能拿三十五块钱。
说完，王红霞小心翼翼地观察姚老太的脸色。
果然，她听到她恨恨地啐了一口，“老奸货，可真够抠的！”
“谁不知道你娘家村里的人都不愿把女子嫁给她儿，她没法了才只能在远一点的村子上找，现在居然还拿乔作怪起来了！”
被她的唾沫溅到脸上，王红霞恶心坏了，挪动屁股坐远了些。
“其实一百的彩礼就算放城头也不低了，要不咱们就同意了吧？”
姚老太神色微顿，随即眯起眼睛看她。
“你今天怎么帮着外人说话，是不是背着我收他们好处了？”
“怎么会，我可是您的亲儿媳！”
王红霞挤眉弄眼，努力装出一副被冤枉的委屈模样，结果丑得姚老太想捂眼睛。
“谅你也不敢，这彩礼钱本就是打算留给建业娶媳妇用的。”
王红霞讨好地笑，“可不是嘛。”
“娘，我刚刚那么说是有私心，那是因为红卫挨了她一巴掌加一脚，我也挨了十竹条加一棍子，而且不算吃喝，二房为了她已经从家里要走了十几块钱，您不心疼我心疼！”
那些钱以后可都是三房的！
想到自己打了水漂的十五块钱，姚老太气血上涌，都怪老头子抹不下脸面，非逼着她拿钱给二房。
老三媳妇说得也有道理，那个赔钱货不能再留了，她不是个老实安分的，一刻不盯着就作妖。
“关键麻子他们家有手段压得住媳妇，又有我娘家人帮忙看着，人只要嫁过去这辈子就别想跑出来。”
王红霞揉着胀痛的腿，不停拱火道：“娘，赶紧定下来吧，再拖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呢！”
姚老太也是被闹怕了，拍桌道：“行，一百就一百，总比留在家里糟践我的东西强！”
“老三媳妇，明天你就去找麻子他娘先把彩礼钱拿回来，然后叫他们安心等着，再过十几天就是芒种，到时候地里忙，家里没人，我们就……”
“……”
刚从外面回来的姚云秀猫着腰躲在窗户下偷听。
什么！阿奶居然想偷偷背着二房把堂妹嫁人！
那隋知青怎么办？他那么喜欢堂妹。
她到底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隋知青？
姚云秀发愁地揪自己的手指，可要是没有了堂妹，说不定隋知青就会多看她几眼……
“呲啦——”
是菜被倒入滚烫油锅炝炒的声音。
诱人香气从灶房徐徐飘出。
屋里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然后姚云秀听到凳子被慌乱撞倒的声音。
“天煞的，我的猪油！”
姚老太颠着小脚从东间冲了出来。
*
碧空如洗，白马村上工中午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离家远的就提前带好饭菜在地里吃，离家近的就回来吃。
此刻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结队往家里走，不算凉爽的风迎面吹来，裹着一股油锅炝炒辣椒的香气。
顿时咽口水的咽口水，吸鼻子的吸鼻子。
“这是谁家打牙祭，这么舍得用油？”
“那肯定不是我家，我家油罐子干净得老鼠看了都摆头！”
“哈哈哈哈……”
人群中响起一阵羡慕的说笑声。
姚老头腰间别着旱烟袋，越往家走越觉得不对劲，那股香味怎么越来越浓了？
“阿奶别是从地里挖到钱了吧，今天又吃炒菜，还放这么多油？”姚振华跟在后面惊讶道。
他们老姚家的规矩是，哪一天吃了油炒菜，接下来的六七天就只能吃盐水炖菜。
其实说是油炒菜，以姚老太抠门成瘾的性子，也只是在锅底抹一丁点儿猪油，加菜进去搅和几下，最后还是得加水才能煮熟。
“别贫了，走快点！”
姚振中直觉不对，拎着弟弟的衣领就大步往家赶。
“诶，慢点…我脖子…你咋不敢揪大哥呢……”
姚振华被二哥拖着走，嘴里一刻不停。
等老老少少前后脚跨进院门，看见的就是姚老太和王红霞被关在灶房外，插着腰，骂得脸色涨红。
“阿奶在外面，那灶房里炒菜的是谁？”
姚振华终于反应过来。
“当家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死丫头拉着她大嫂造反，栓了门偷我的油吃啊！”
姚老太见自己的靠山回来了，一拍大腿告起状来。
“你是不知道，她在家里摔锅砸碗，发疯一样拿拐棍追着我和她三婶打啊，我的腿差点就被她打断了……”
“吱呀”一声。
灶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爷爷，爹，娘，三叔，还有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可算回来了，呜呜呜……”
姚幼宁头上缠着纱布，手里拄着拐棍，原本一张白嫩嫩的脸被烟熏成了小花猫，眼泪唰唰往下流，划出两条清晰的泪痕。
对比姚老太此刻黑里透红的面色，她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可怜。
姚老太不知道她这是要唱哪出戏，反正不是什么好戏，“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你…嘶…好烫！”
说话间，姚幼宁拄着拐棍走出来，不由分说地将一大碗刚从锅里舀出来，热气滚滚的菜汤塞进了她手里。
却不给她垫手的抹布。
“阿奶，您千万拿稳别掉地上了，不然碗和吃的可都没了。”
姚老太被烫得直抽气，又不敢松手，连忙转塞给离她最近的王红霞。
王红霞：！！！
死老太婆，把这么烫的碗给她！
姚振华一把将自家爹娘拉开，还不忘喊：“大家快站远一点！”
王红霞身边瞬间空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把菜汤端到堂屋去，一转身就听到姚幼宁娇滴滴地捏着嗓子道：
“爷爷，还好您回来得晚，没听到三婶骂得那些难听话……”
“三婶因为前天挨了家法，心里赌气，居然失手打碎了两个碗！”
“她怕您和阿奶又罚她，就把我大嫂拉到厨房做饭，害得我大嫂摔倒，差点就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