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我之劫难9
被阿宁的揶揄笑话到，空叶不好意思躲闪起来，答非所问，“你快看，那里的云真好看，像只小狗。”
朝随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阿宁被空叶随手指的那片天惊艳到了。
竞舟的上空云气五色相煊，千变万化，天空如绽开一张图案新奇的棉毯，有时素净纯洁，有时只见一片绿玉，再别无他物。一眼望去令人感到轻快、温柔、愉悦。
阿宁看一眼那人，发现他也在看她，不知怎的，一瞬间脸有些热。
少年没有单独坐一边，他很不见外地坐在了阿宁左边，只眼睛望着崖下，不声不响。
山崖底下，竞舟如火如荼进行着，最后胜出队伍，竟真的是榆叶寨子的竞舟，空叶的寨子拿到第二名。他站在崖上狠狠哭了一场，那场面当真可怜。赌竞舟的钱是从父亲那里偷来的，原本指望着用钱生钱，这下完了。
“怎么办？我们寨子竟然输了竞舟！下注之前我都仔细打听过的，榆叶什么时候这么强了？怎么办？阿爹会打断我的腿的！”
阿宁安慰他，“天还没黑，你快些进城去想办法找钱。”上次来玩了大半月，阿宁知道这里的人谋生法子多，多少弥补点，少挨点打也是好的。
空叶哭丧着脸不愿去，眼巴巴的瞅着她，分外可怜，“我什么都不会做，阿宁你有没有钱，先借我点。”
阿宁不是单纯不知世事的女子，行走江湖数年，自有一套行事准则，更知道财不外露。空叶一看就是某个村落大户人家的孩子，没吃过苦。不过是个机灵鬼，只是运气不太好。
运气不太好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旁边这个人吧。在此之前，空叶信誓旦旦说他们寨子会赢得竞舟，还偷拿那么多钱来赌，想必花了不少时间做过观察估量，说不定还有内部消息。不然怎会如此自信？打断腿！想想都让人害怕。
这个人不是本地人，却表现得与当地人无异，连空叶都被骗过去了。连空叶都不认识的榆叶寨子的人，多半是最近才来的，来做什么呢？历练？他的气质平和，伪装得很好，看不出是什么人。哪个家族会把这个年纪的子弟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历练？办事？或者说，这里有什么值得留下的。
庄主夫妇谈论起朝中大事天下形势，从来不会避讳着两个小的，阿宁听多了也会分析时事。
当今育有二子三女。萧琮为嫡长子，深得景帝喜爱，从小作为太子人选培养，德行深厚，才华横溢，深得人心。景帝后妃少，子女也少，但皇家里哪有不争的。太子地位稳固，其他人就没了机会，如何能行？世家大族里的继承人正卯着劲成长，四处见识世面，只待党争开始的那一刻，押上全族前程搏一搏。
而来这的第二种人，就是她了。游山玩水，全不在乎。
这个人，端肃持重，少年老成得紧，看个娱乐活动都能一直绷着，累不累。
“别装可怜，赶快去打工！”
空叶和那人一起走了，期期艾艾，不知是不是要朝榆叶的人借。
而事实上，空叶也这么想。他觉得这个与他年岁相仿，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那气场跟寨子内从不出门的老巫医有些像，神秘、平静、威严。
二人一前一后走下山崖，走进寨子内，沿着街巷走过一家家小摊铺，来到一家门前屋后都是小溪的饭店。溪水小有落差，水声淙淙不绝。
看少年走进去了，空叶犹豫了下跨进门。他没跟阿宁说，实际上，他认识这个人，父亲要二哥好好款待的贵客，没想到他选择了榆叶寨。
走进饭店，一下子就闻到了茶水的味道，今日的茶水里面加了薄荷，很有一股清凉。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一帘瀑布外正在种田的人家。少年熟络的跟老板要了几样小菜，茶水已送上来。
空叶不太敢乱动，跟着来已是最大胆了。但看少年骨节分明好看的手托着茶杯底，慢慢饮下，浑身放松下来。他才悄悄换口气，将视线转去窗户外，因为那旁边还有一眼山泉，流淌得很慢很缓。泉下有馆，有人在对坐饮茶，闲谈叙事。
“咦？”看清饮茶的那人长相，空叶不自觉发出一声咦。
明显是认识的。静静喝茶的少年低头望去一眼，静了会，终于开口，“你认识他们？”
他们？两个人吗？空叶连忙摇头，赶紧解释，“年老的是我们空寨的寨主，您应该见过。另一个···见过两回吧，一回是一年前，第二回是今日竞舟开始前。”
见少年眉头微蹙，空叶颇有种心神不安的惶惑，难道是他说得太少了，不满意？
“两回？都是一个人来？”少年说。
问的应该是十五六岁的那个人了吧？“应该都有人陪着来。第一回没看到一起来的人，这回是跟姓乔的老船翁在一起。应该只是撑船送他们。”不知道自己说的够不够详细，空叶仔细回想，期望把细节都填充满了。
“为什么这样说？”
“他每回都带了好多行李，看着好些是女孩子的玩意···”那少年长得实在好看，只要遇见过一回，就没有记不住他的。
“比如说？”
要讲细节了？空叶努力回忆道，“胭脂盒、团扇、纱衣、果脯···可能是买给家里姊妹的···”少年听到这些明显的不悦，空叶连忙在话里拐弯。也不知道哪句话不对。
好在少年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吃罢晚饭，将钱借给了空叶。有条件的借。
日头落尽，云影无光时，两岸夹壁渐渐消失在温柔的暮色里。阿宁一个人矗立山崖间，望着河道里好些还不肯结束竞舟的青年人，脸上挂着惬意的笑。
原来是这些青年人白日里划了一整天船，看船的已慢慢散尽了，划船的还不尽兴，并且谁也不愿意扫兴示弱，先行上岸。因此几只竞船还得在月光下玩个半夜。
月下竞舟，只有白日里表现极好的四五只竞船，空叶他们寨子的、榆叶寨的、石轮寨的、苍空寨的、分定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