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去安仁坊坐诊的日子。
正式跨入七岁的程小寒，俨然有了大姑娘的自觉，只是坐诊时还得迈着小短腿跳上椅子。
大礼包生气了，已经好几个时辰没理她。
早上还不肯一起来安仁坊，用程小寒的话说：“小题大做，何必为了一个永远不会再见的人和我生气呢？”
哄不住大礼包，她只能安抚自己：灵狐的脑回路可能和人类不同。
“扎完最后一次银针，吃了最后一副药，之后，大姐便不用再来，这偏头痛的毛病就算根治了。”
傍晚时分，程小寒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捶着酸困的手臂说。
看病的大姐一脸喜色，千谢万谢地告辞。
困扰了十来年的偏头痛，被程小寒仅凭针灸和几副药根治，大姐准备回去连夜绣锦旗。
从安仁坊出来，程小寒习惯性地看向脚边。
平日这时候，她都会抱起大礼包一起回家，今天低头看去，脚边却是空空。
她越想越气：这个小心眼的狐狸……
“哼！”
闷头朝前走，刚倒腾着小短腿迈出去几步，忽然一头撞上一块坚硬，石头似的。
不是真的石头，是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身上有乌木沉香气味的男人，很好闻。
“哎呦！”捂着头吃痛出声 。
“怎么不看路？心情不好吗？”头顶淡淡的沉声响起，莫名有些熟悉。
她正闹心，翻了个白眼：“说谁不看……路。”视线抬起，正好和来人低垂的视线撞在一起。
刹那，社死般红了脸。
齐家正满眼探究地看她：“又见面了。”
竟然是他！
“哎呀，竟是齐公子哥哥呀，嘿嘿。”
她没想到还能再碰上齐家，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揉揉脑袋，心下思索：我刚才是撞他腹肌上了吗？好硬，撞得人脑袋晕。
她不经意间喊了声哥哥，叫齐家眯了眼，揉额头的动作更是可爱。
软乎乎的白净小手和红通通的小脸形成反差，奶团子似的模样，偏偏行事和说话又似大姑娘似的。
齐家弯了弯嘴角：“你刚从安仁坊出来？可是身体不适？”
程小寒回头看看，又看看一旁虽然没开口却一直在她和自家公子之间眼波流转的小默。
抿了抿嘴才道：“不是，我没生病，我在这里出诊。”
“你是大夫？”齐家瞳孔微颤。
他竟不知才几岁的孩子已经能坐堂看诊，立刻联想到昨日她送给自己的小野菊，怪不得她提到小野菊有药效，原来如此。
“听闻安仁坊是除了官办医坊外，定州城有最多精湛医术大夫的医馆，你能在此坐诊，想来是有些本事，可是家中世代为医，有传承？”
程小寒挠头：“算是吧，我爷爷曾是大夫。”村里的赤脚医生。
齐家好奇心上来似的，还欲再问，一旁的小默突然提醒他：
“公子，还有要事要办。”
小默面上不说，心里却满是奇怪：公子这样不怒自威的人，怎么见了这丫头就变得如沐春风起来，对着她问出的话，比对着其他人一整天说的话都多。
他竟不知道他家公子这么有好奇心。
不等齐家说话，程小寒察言观色，立刻拱手：
“原来还有事呀，那就不打扰了，若是你们还在定州待几天，有需要可以找我。”
随口寒暄而已，却不想说错了话。
“啧！”小默撇嘴：“我家公子身体很好，没病。”
程小寒立刻捂嘴，干笑二声：“是，说得是。”
是她唐突了，这样的贵气公子，就算看病也只会去官办的安济坊，哪里瞧得上她。
“那就不打扰啦，告辞。”她比齐家还先挥手，本想说后会有期，又觉得不妥。
明明是后会无期，他的小厮已经很不满她耽误了他们的时间，再说后会有期，怕别人会误会自己想攀高枝。
程小寒礼貌告别，说完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家的手刚搭上，还未出声，程小寒已经离他八丈远。
小默皱眉：“这丫头，每次都这么没礼貌吗？亏我昨天刚开始还觉得她人不错。”
吐槽完，小默的目光从程小寒的背影收回，惯性看向自家公子，却发现，自家公子的神色有些复杂。
齐家的手还悬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怒，更多是觉得有趣，他甚至觉得自家公子在笑。
见了鬼了，小默一抖，实在没忍住问他：“公子，你，在笑什么？”
齐家被这么一问，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立刻敛起笑容：“没什么，我只是见这丫头有些眼熟，总觉得很早之前可能在哪见过。”
齐家说完，自己都不信：怎么可能呢？她才多大，若真很早便见过，难道是见过襁褓中的她？
他自嘲似的摇头，转身之际，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她的名字。
又转身望去，可人群中早不见了程小寒的身影。
齐家甚至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想问问她的名字，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人。
小默眼睁睁看着突然‘不太正常’的公子一走三回头，忍不住催促：
“再不去打听消息，明日咱们就得启程往临北赶，公子，比起一个陌路人，去临北找人更要紧。”
齐家沉默一阵，利落转身，往与程小寒相反的方向走去。
又过了一晚，程小寒还没哄好大礼包。
这个狗里狗气的狐狸，太难哄。
怕在家碍了大礼包的眼，程小寒早上便出门，在街上闲逛半日，逛着逛着有点饿了。
“也不知道谁才是主人。”她小声嘟囔，一抬头看见前方的馄饨摊。
之前想吃碗鸡汤馄饨，被替人看病打岔耽误了，今日闲来无事，正好尝尝。
“不知道定州的鸡汤馄饨和临北的哪个好吃？”提起美食，她心情大好，露出豁豁牙的笑容朝馄饨摊快步走去。
忽然，眼前被一片阴影拦住去路。
“嘿！”谁呀？这么不长眼，马路这么宽，非挡她的路。
抬眸看去，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猛地闯入视线。
程小满：……第一次第二次是偶遇，第三次是什么？
他抬起头才到齐家的腰间，这么近的距离，她又闻见那股乌木沉香的味道。
见她呆住，齐家对她若有似无地浅笑：“小友，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