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先生应该没欺负过大哥吧？”
“没。”程惊蛰直愣愣的，不明白幺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如果不是，那大哥看不惯他，肯定是因为那些流言，大哥可想过，如果那些流言是真，为什么娘亲至今还在守活寡？爹爹多年未归，村里人可都默认他没了。”
“那是因为……”程惊蛰顿住。
“那是因为流言本就是赵春花为了诬蔑娘亲编造出来的，大哥读圣贤书，可听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幺妹怎知我没有眼见？”
程惊蛰神色认真，程小寒一滞，立刻想到，恐怕大哥真的看到过什么？
她这才懂为什么大哥一直执着于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流言。
“那大哥更应该去面对廖先生，甚至与他当面对质，问问他和娘亲之间是否清白。”
程小寒循序渐进地引导他：“大哥难道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既然心底有怀疑，为什么不大大方方说出来？”
程惊蛰眼眸深深：“幺妹的意思是让我去问清楚？”
“没错，问清楚，免得为了不确定的事耽误自己，而且大哥不去学堂，不守着廖先生，又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和娘亲私相授受。”
“倒也不必用这么严重的字眼，我相信娘亲。”
“所以大哥才更应该去，去看住你怀疑的人，既能了解真相，还不耽误前程。”
程小寒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大哥，千万别因为一时意气误了一生，士农工商，阶级分明，大哥难道真的想一辈子困在在河西村，不想施展抱负为国为民？”
程惊蛰终于被说动，尤其最后这句。
走仕途是他自小的心愿。
童试，乡试，会试，殿试，他要一步一步考上去，他想为天南朝的老百姓做实事。
尤其像定州府临北县这种地方，贫瘠困苦，更需要一个有大作为的官员来改善人们的生存环境。
让大部分的老百姓能过得更好，而不是一直在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贫困线上挣扎。
“行，我听幺妹的，去学堂。”
程惊蛰想了很久才认真地下了决定。
程小寒一直执拗地盯着他，却没催他，等他自己想通。
“大哥，你一定要好好念书，不忘初心，幺妹等着你成为大官，成为好官，为百姓造福的那一天。”她是真心替大哥高兴。
程小寒感觉自己即将见证一个封疆大吏的诞生，激动的搂住程惊蛰。
程惊蛰一愣，立刻矮身回抱她。
幺妹不愧是女孩子，又香又软，好好抱。
程惊蛰满心都是甜的，默默下决心，日后绝不辜负幺妹的期望。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柳明霞也不知道幺女是怎么劝的，三言两语竟然让大儿子完全改变态度。
不但跟她道歉，还说明早就进城去重新报名，争取早日入学。
看着程惊蛰充满信心的模样，柳明霞只觉惊讶。
看向幺女的眼神更是钦佩。
好家伙，现在，全家说话最管用的是我幺女了啊！
翌日，还不到卯时。
激动了一夜的程惊蛰爬起床，拉上幺妹，借了驴车，往城里赶。
一路上，他都告诫自己，今后在学堂念书，要一边监视廖南弦，一边和他好好相处。
“您说什么！已经截止了！”
“对，你们来晚了，昨日报名便截止，今年的秋招已经满员。”
学堂一间偏房里，相当于现代学校招生办的工作人员的‘训导’先生如是说。
程惊蛰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他已经十岁，这个年纪上学，本就很迟了，难道还要再虚度一年光阴。
程小寒也明白过来，为何昨日娘亲那么生气。
“先生，可以通融一下吗？”程小寒赶紧从袖笼里取出一两银子递过去。
上辈子，社会人当久了，她下意识认为对方想要好处费。
不想那位训导是个清廉正直的，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推开，接连后退好几步：
“小姑娘，这里是公办学堂，我是拿朝廷俸禄的人，须知贿赂我，可要入刑。”
程小寒一急，忘了天南朝律法严明。
讪讪一笑收回手：“大哥哥别生气，是小寒一时考虑不周，失礼了。”
“不打紧，你还是个孩子，不懂这些也不怪你。”训导见她生得可爱，也没真的计较。
一旁的程惊蛰，恨不得剁了自己，都怪自己一时糊涂，退了名额，现在只能追悔莫及。
“请问可以旁听吗？我愿意交同样多的钱，不求有一席位，只求能来旁听，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任何人……”
训导为难的看一眼程惊蛰，知道他很想来，可他无能为力。
“对不起，旁听生不属于合规的学生，这个我做不了主。”
“那谁能做主呢？”
“只有堂长可以，但堂长有公务在身，去临县了，最近都不在学堂。”
程惊蛰刚点起的希望，又被破灭。
“多谢训导，我们先告辞。”程小寒规矩行礼，又拽了拽大哥的衣袖：“大哥，走吧”。
“请稍等。”清朗的声线传来，兄妹俩齐回头。
一身风雅的廖南弦缓缓走来，仿佛救世主。
廖南弦先和同僚低语几句，那位训导看了看两个小家伙，便告辞了。
程小寒见状，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果然，廖南弦有办法：
“秋招的新生名额确实满了，但我最近正想找个助教，在我上课的时候，助教需帮我做一些简单的辅助事宜，其余时间在一旁听我讲课就好，你可……”
“我愿意！”程惊蛰抢答。
廖南弦是不是真的要找助教不知道，但确实是在给他机会，程惊蛰说完又心有戚戚地问：“我这个年龄符合助教要求吗？”
廖南弦淡淡道：“学堂助教没写年龄要求。”
听他这样说，程惊蛰差点哭出来，对廖南弦的成见不自觉少了一丝丝。
对着廖南弦恭敬行礼：“多谢廖先生，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廖南弦摆手：“我没有帮你，只是我正好需要助教，你需记得以后要担负起助教指责，任何一堂课都不许缺。”
程小寒看着一脸欣慰的廖南弦，心道：廖南弦明显是为了我大哥搁这儿卡bug呢。
就是不知道他是纯粹不想看一个好学上进的孩子失去机会，还是因为‘色令智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