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凌晨一点，窗外的风小了不少，大门口的枪炮声似乎也稀疏了，电视机里的晚会早就结束换成了别的节目。
桑诺刚开始靠门站着，后来直接出去找了两个抱枕扔到卫生间的地上，然后在纪庭深快溢出眼眶的嫌弃中一屁股坐在了抱枕上。
之后还要问一句，“你不坐吗？”
纪庭深靠着洗手池站的笔直，冲她摆了摆手。
“可是，”桑诺仰着头，迎着灯光往上看，“这么和你说话，我脖子累。”
纪庭深站着没动。
桑诺又抬手抓着纪庭深的一只手指晃了晃。
她本来是想抓袖子的，但她伸过去的这只手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直直朝着纪庭深的手指冲了过去。
纪庭深：“……”
手被晃了两三下之后，纪庭深终于往四周扫了一圈，又往地上的抱枕上看了一眼，最后对上了桑诺因为灯光晃眼半眯起来的眸子。
这双眼睛很好看，他以前就知道。
但此时此刻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去，又觉得比隔着屏幕要多些什么东西。
黑白分明的眼珠，翘又浓密的睫毛，这么认真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他”在撒娇的错觉。
纪庭深垂着眼皮看了几秒，然后弯腰将抱枕往后挪了挪，坐了下来。
他身高腿长，这么坐在地上难免不太舒服，但看着桑诺弯起来的嘴角，终究也没多说什么。
要是被另一边的赵天一看到这一幕，估计得直接原地爆炸。
看看！
我当初说什么呢！
千万不能网恋！
这才多长时间啊，洁癖晚期患者都能直接往卫生间地上坐了！
想当初他就是用玩了泥巴的手往阿深手上摸了摸，他都连着好几天没跟他一起玩。
现在这算什么？
驰名双标？
果然网恋害人！
……
卫生间本来也不大，被两个高个儿肩并肩一坐，就占去了大半。
桑诺偏见纪庭深坐下了，松开手，才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所以你之前想过要告诉我真相，但一直受到阻挠发不过来信息？”
“嗯，”纪庭深的视线跟着那只有些凉的手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桑诺的脸上，“后来，我以为这是个平行世界，以为你也是这里的人，没想到……”
没想到你居然也是穿越过来的。
桑诺听着他的话，沉默了半晌。
胳膊抱着腿曲在身前，然后将下巴放上去，很轻的叹了一声，“我想家了，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但就是想回去。”
她嗓音闷闷的，低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
纪庭深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抬手在“他”准备抠地的手上弹了一下。
“脏。”
“哦。”
桑诺反手往他手上捏了捏。
然后又接着道：“刚来的时候我特别慌，也挺害怕的，但是……”
她说到一半语气一顿，抬头看着纪庭深额头的伤口，接着话锋一转“我也没有跟你似的用头往墙上撞。”
纪庭深看了“他”一眼，原本想要安慰的话悉数卡在喉咙里。
“看我我也没撞，”桑诺迎上纪庭深的视线。
又抬起一只手，没敢碰伤口，只是在周围轻轻抚了一下，“疼吗？”
“还好，”纪庭深睫毛动了动，将桑诺的那只手拿下来。
“以后别这样了，”桑诺皱着眉，“验证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非要选择伤害自己？”
纪庭深没说话。
从小到大他受过无数的伤，小时候基本上都是戚晴发疯的时候造成的，长大后的每次流血却都是他自己的杰作。
甚至有的时候，他只有通过那种尖锐的疼痛才能让自己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还活着。
不是作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因此在刚意识到自己境况的时候，才会想到用刀或者是直接撞墙的方式。
带着腥味的鲜血不会骗人。
“想什么呢，听到了吗？”
桑诺突然伸手，学着纪庭深的动作往他下巴上弹了一下，结果用劲过猛直接将纪庭深下巴的那一小块皮肤弹红了。
纪庭深回神。
偏头看着她：“报复呢？”
桑诺愣了愣。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纪庭深在说刚才弹她手的事儿。
“不是，”桑诺也没想到自己那么大的力气，赶紧伸手往纪庭深的下巴上搓了搓，“真不是故意的。”
两个人的距离再一次被突然拉近。
纪庭深垂眸看着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还有桑诺微皱的眉和一颤一颤的睫毛。
近距离看，“他”皮肤很好，脸上还有细小的绒毛，不知道是年纪小还是发育迟缓了一点，嘴角周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黑色的胡茬。
但很快，纪庭深转开了视线。
“疼吗？”桑诺发现手下的那块皮肤经过她的“蹂躏”变得更红了，赶紧停下手看着纪庭深。
纪庭深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才又轻轻叹了口气，“不疼。”
“可是红了一大片，”桑诺还皱着眉。
“没事，”纪庭深看着“他”，笑了起来，“我看着也不像是豆腐做的吧？”
“从见面到现在我看你和豆腐做的也差不多，”桑诺退回到原位，靠在门上，“刚见面你额头上就是干涸的血迹，没多长时间又吐了一口血，现在下巴又被我弄红了。”
“其实你之前都是骗我的吧？”
“嗯？”纪庭深偏头。
“就是，你其实真的是个小仙男，”桑诺说。
纪庭深：“……”
两个人在卫生间待到了大半夜，直到桑诺眼尾被因为打哈欠流的生理泪水浸湿，睫毛黏黏糊糊的沾在一块儿，才从抱枕上站起来。
“你不困吗？”
桑诺看了眼没有一丝倦容的纪庭深。
“大概是下午睡多了，”纪庭深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又仔细洗了手，见桑诺就要用脏手揉眼睛，将她的手拍开，找了张干净的纸巾仔细将她眼睛周围擦干净。
狭小的空间中瞬间安静下来。
桑诺撩起眼睑盯着纪庭深。
背光下这张脸的轮廓线更加清晰，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总让人觉得这一刻面前的男人异常温柔。
“闭眼，”纪庭深擦到睫毛的时候轻声啧了一声。
“哦，”桑诺难得乖乖听话。
不过，在纪庭深停手打算让她睁眼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你之前说能答应我两件事，其中一件事能是你和我在一起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