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明瓦罐鸡

小心骗子

首页 >> 我是大明瓦罐鸡 >> 我是大明瓦罐鸡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京门风月 大宋的智慧 青鸾乱 北朝求生实录 至尊神医之帝君要下嫁 穿越影视风云录 兵锋无双 重生之大清逍遥亲王 黑铁之堡 民国军阀:从十里洋场千王开始 
我是大明瓦罐鸡 小心骗子 - 我是大明瓦罐鸡全文阅读 - 我是大明瓦罐鸡txt下载 - 我是大明瓦罐鸡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573章 插钉子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坤舆图被小心翼翼地在议事厅中央的地面上铺展开来,足有两米多长、一米来宽,纸质厚实,边缘处还镶着精致的木框,一看便知是精心制作之物。图上各色线条勾勒分明,山川河流、陆地海洋皆标注得清晰可辨,连一些偏远岛屿都未曾遗漏

马小龙此刻全然不顾及什么仪态,干脆利落地俯下身,半趴在地图边缘,手指在图上灵活地移动、指点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陛下您看,从这片广袤的平原往上,连接着大片山地与冻土的区域,便是北美洲;而在这两块大陆之间,这片狭长如纽带般的地带,穿插着众多岛屿与海峡,就是中美洲了……”他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分界,每一处都对应得丝毫不差,显然对这地图早已烂熟于心。

先前还端坐于台上的朱棣,在地图铺开的那一刻便已按捺不住,起身缓步走下台来。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微微俯身,凑近地图细细端详。

马小龙的胳膊在地图上灵活移动,指尖划过一处处标注,朱棣的视线便如影随形,紧紧追随着那移动的轨迹,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细节。他的目光专注而深邃,时而落在标注的山川轮廓上,时而停留在那些陌生的地名之间,显然正将眼前的信息一点点在心中消化、整合。

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朱棣心中暗暗点头——这张坤舆图,的确比他府中所藏的版本详尽得多。单说马小龙此刻正介绍的中美洲区域,那狭长地带的版图上,竟清晰地标注着数十个城邦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还隐约可见小小的符号,似是代表着不同的族群或物产,这般细致程度,是他以往所见地图远远不及的。他不由得心想,有这样一张详尽的地图在手,对那片遥远大陆的了解,便又多了几分底气。

马小龙微微俯身,伸出手指,在标注着西瓦特兰名字的城邦上轻轻点了点,那动作仿佛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力量,语气沉稳而有力地说道:“诸位,现如今马三宝就在这个城邦当中。经过我们连日来的精心谋划和艰苦作战,现如今这个城邦已经顺利落到我们手中,这是我们战略布局中的一个重要成果。”

“马三宝?”坐在大厅主位上的朱棣,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不禁开口道。他微微歪着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脑海中开始快速地搜索着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怎么感觉这个名字那么熟悉呢?是在哪里听过呢……”

被朱棣中途打断话语,马小龙脸上并未显出半分不耐,只是眼神微微一动,脑中念头飞速流转,转瞬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随即颔首,语气肯定地回应道:“陛下说的正是,此人便是马三宝。说起来,当初还是二公子朱高煦从您身边将他讨了去的,依着这层渊源,您说不定早年便与他打过交道呢。”

经马小龙这般一点拨,朱棣脑中那层模糊的迷雾豁然散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忆起当年,确实有个名叫马三宝的小太监,那孩子眉眼灵动,做事手脚麻利,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很是讨喜,便将他留在了身边伺候。后来自己前往北平就藩,因诸事繁杂,便让马三宝留守在应天的燕王府中,打理府中一些日常事宜。再往后,朱高煦不知怎的看中了这孩子,便向自己开口将人讨了去。这么一想,过往的片段串联起来,那个熟悉的名字便有了清晰的轮廓。

忆起这桩往事,朱棣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眉宇间泛起几分愠怒。朱高煦那小子,鼻子就跟属狗的一样灵,自己这边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他总能想方设法挖走,就连身边可用的人才,也能被他巧舌如簧地拐去,实在令人气闷。

见朱棣半晌沉默不语,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马小龙知道此刻不宜多提二公子的事,便识趣地转回正题,继续介绍道:“西瓦特兰城邦的规模不算大,人口约莫十多万,常驻的士兵数量在两千人上下。依属下看来,这城邦的战力实在有限,不值一提。周边其他的城邦,情况也大致相仿,或许个别城邦的兵力稍显充裕些,但要说强出多少,也实在有限得很。”

说到这里,马小龙微微抬起身,目光直视着朱棣,语气郑重而认真地补充道:“陛下您想想,就像如今咱们大明境内,古隆所掌握的那些势力,若是真要动手,要毁灭这样一座小城邦,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朱棣听罢,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陷入了沉默。若马小龙所言非虚,那古隆麾下的狼军若是调派到中美洲那片地界,凭借其悍勇战力,说不准还真能闯出一番名堂来,打下一片立足之地。

这时,马小龙脸上露出几分无奈,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息:“只是眼下,咱们派去那边的人手实在太少,根基尚浅,能掌控的范围有限,目前也只能在中美洲一带活动。至于更广阔的北美洲和南美洲,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暂时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涉足啊。”

朱棣缓缓蹲下身子,目光落在摊开的舆图上,那片标注着中美洲诸多城邦的区域在他视线中逐渐清晰。他伸出手掌,指尖带着几分力道在那些蜿蜒的河流、星罗棋布的城邦标记间细细摩挲,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张,触摸到远方土地上的尘埃与纷争。

他头也未抬,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向身旁的人问道:“你们就当真不怕古隆这样的人势力膨胀起来?如今这些城邦各自为战,彼此提防,倒还好控制。可一旦让古隆借着咱们的势,把这些一盘散沙的城邦尽数整合到一处,那时候的他,绝不再是如今这副看似恭顺的模样。”

指尖在舆图上顿了顿,朱棣的语气更沉了几分:“到了那个时候,他麾下的力量必然凝聚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哪里还会像从前那些松散的城邦般容易拿捏?真到了那一步,你们再想派人介入其中,怕是难如登天了。”

朱棣心里自有一番盘算,他才不信古隆等人会对朱高煦有多少真心实意的忠诚。这些人眼下对东夏的依附,不过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需要借助东夏的威慑与支持来扫平对手。可一旦他们觉得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足以在那片土地上站稳脚跟,第一个要做的,必然是摆脱东夏的钳制。

到时候,朱高煦派驻在那里的士兵,恐怕会被他们想方设法地驱逐出去。毕竟,谁也不愿头顶上始终压着一个外来的“主子”。古隆定会借着整合城邦后的威势,将那片土地牢牢攥在自己手中,割据一方,成为一个独立的王国,到时候东夏再想插手,可就再无着力点了。

马小龙从方才的站姿中直起身,从容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先是朝着朱棣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随即缓缓开口道:

“第一,二公子所求的,是让天下尽归汉土。不管是二公子亲力亲为,还是古隆这些人从中助力,只要他们是汉人,能推动美洲汉化这件事,便已足够。而且,接下来与这些人谈判时,二公子会明确要求他们对外一律打着大明的旗号——想来,能借大明的声威壮自己的声势,没人会不愿意的。”

他稍作停顿,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笃定。“二来……”马小龙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语气也愈发沉稳:“既然敢将这群人放出去闯荡,二公子自然有十足的把握,若真有那不守规矩的,随时能将其镇压下去,断不会让局面失控。”

朱棣听了马小龙这番笃定的话,心头不禁微微一动,那些被东夏国层出不穷的新奇事物勾起的好奇再次翻涌上来。他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带着几分探究问道:“你们东夏国,莫非是又造出什么威力惊人的武器了?”

其实也难怪朱棣会这么想。在他看来,朱高煦麾下的士兵固然勇猛善战,单兵战力不容小觑,但真正让东夏国底气十足、屡屡创下奇功的,还是那些不断涌现的强大武器。从先前见识过的火器,到一些闻所未闻的攻城器械,每一样都曾让他暗自惊叹。如今马小龙这般自信满满,朱棣下意识便觉得,定然是东夏国又有了什么压箱底的厉害家伙,才给了他们如此十足的把握。

朱棣一边问着,心里已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念头转得飞快。他暗自琢磨,若朱高煦那边当真又捣鼓出了什么厉害的新武器,这东西可不能轻易放过。只是如今东夏与大明分处两地,虽说是自家人,可毕竟各有建制,直接开口讨要,一来显得太过急切,失了分寸;二来,万一对方有所顾虑,不肯轻易示人,反倒容易弄僵了关系。

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轻点着,脑海里盘算着各种法子:是该派个得力亲信过去,旁敲侧击探探口风?还是借着商议要事的由头,亲自去东夏那边走一趟,亲眼看看究竟?又或是从其他方面入手,用些东夏可能需要的物资或情报来交换?

“那我就不清楚了。”

马小龙缓缓摇了摇头,眼神却透着一股笃定:“不过,我是打心底里相信二公子的。您想想,二公子如今才二十多岁,可就在这短短几年里头,咱们东夏国的科技水平简直像是坐了火箭一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激昂:“就凭这份能耐,往后几十年,有二公子坐镇治理,我们东夏国只会一步步攀上更高的峰,变得愈发强盛,到时候别说在周边,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任何敌手!”

说到这儿,马小龙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他缓缓抬起手掌,停在胸前,五指猛地弯曲,紧紧一握,仿佛要将什么东西牢牢攥在掌心:“至于古渠帅那帮人,还妄想着跳出二公子的手掌心?我看啊,简直是白日做梦,根本不可能!他们那些小伎俩,在二公子眼里,恐怕早就看得明明白白了。”

听到这里,朱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波澜。是啊,老二如今才二十出头,正是精力旺盛、敢想敢干的年纪。以他那素来坐不住、总爱折腾出些新名堂的性子,往后再折腾个三十多年,怕是再正常不过。只要朱高煦还在,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便多有顾忌,不敢轻易妄动,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

然而,念头刚转到此,朱棣的脸色却又倏地沉了几分,眉宇间拢上一层难以化开的忧虑。话虽如此,可朱高煦毕竟太年轻了啊。眼下,有自己压着阵脚,他纵有锐气,也还能收敛几分,不至于出太大的乱子。可若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呢?以老二那不肯屈居人下的性子,又岂会甘心一直缩在东夏那片地方?到时候他若真要上岸,以老大朱高炽那温厚甚至有些绵软的性子,能有足够的能力去制衡他吗?这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一根细刺,扎在朱棣心头,让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心绪不宁。

哎!

朱棣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涌上心头。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扶手,心中忍不住翻涌起来:当年把朱高煦远远送走,这个决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当初换个法子,让朱高煦坐镇大明中枢,反倒把性子温和的朱高炽派去外面,让他去开拓疆域、建立属国,会不会如今就没这么多棘手的麻烦了?那样一来,老二的锐气或许能在朝堂之上有所收敛,老大也能在历练中磨出几分筋骨,兄弟之间或许还能少些隐忧。

可转念一想,朱棣又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压下这纷杂的思绪。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老二那股子劲头,向来都放在开疆拓土上,眼下他在东夏搞得风生水起,眼里怕是盯着更远的异域版图。说不定,在他没有拿下那些海外之地前,根本不会将目光转向大明本土。

朱棣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像是要将胸中积郁的浊气一并排尽。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烦忧已淡去不少,那些翻涌的思绪如同被拂过的尘埃,渐渐沉淀下来。

多想又有什么用呢?他暗自苦笑。如今的朱高煦,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被他轻易管束的少年,翅膀硬了,心思也远了,自己这把老骨头,是真的管不动了。

再者……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目光悠远起来。不管将来如何,这大明的江山,终究会落在朱家后代的手里。老大也好,老二也罢,流的都是朱家的血。儿孙自有儿孙的造化,该走的路总要他们自己去闯,该面对的坎也得他们自己去跨。

“况且,我们自然也不会白白将这些好处送给古渠帅他们,更不可能看着他们壮大!”

马小龙眼角的余光早已瞥见朱棣方才那片刻的失神,只是没有贸然打断,只静静候着。直到朱棣的目光重新落回自己身上,他才微微扬起下巴,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缓缓开口说道,仿佛早已将其中的关节盘算得清清楚楚。

朱棣的目光在马小龙脸上停顿了片刻,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仿佛早已看穿了什么。他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我就说,朱高煦那小子素来心思活络,断不可能毫无准备,必然留有后手。”说着,他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严肃了几分,“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说,别在这儿绕圈子,朱高煦到底打算怎么做?”

被朱棣这么一训,马小龙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他有些拘谨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指尖在鼻尖上轻轻蹭了蹭,才定了定神,低声回道:“回陛下,二公子他……他准备推行雇佣兵制度。”

“雇佣兵制度?”朱棣听到这从未听过的词,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满是疑惑。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落在马小龙身上,带着几分探究,显然是对这个陌生的概念充满了好奇,毕竟在他过往的认知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制度说法。

“正是如此,”马小龙点头应道,一边组织着语言,将朱高煦先前的解释细细转述,“这雇佣兵制度说起来并不复杂,核心便是以金钱为纽带,与那些有武装能力的人签订明确的合同,把双方的权利和义务都在契约里写清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雇佣兵的来源,那就杂多了。寻常百姓里有胆识武艺的可以来,不是咱们本国军队里的人也能加入,甚至一些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只要有几分身手,愿意受合同约束,都在招募之列。”

马小龙说着,偷偷抬眼瞥了瞥朱棣的神色,见他眉头微蹙,似在凝神思索。

马小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您有所不知,这大明的世家大族,家底厚实得很,族中不仅广纳门客,更有专门培养的私兵。这些私兵平日里操练不辍,战力着实不弱。再者,像狼军这类叛贼,虽说名声不好,但身边也聚拢了不少死心塌地的亲随,个个都是敢打敢拼的角色。”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了些,接着道:“这些人,其实都能当作雇佣兵来用。二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免费把他们送往美洲,路上的船只、前期的粮草,也都由我们来提供。他们要做的,就是到了美洲之后,帮着攻城略地。等打下地盘、拿到资源,再按一定的比例分给我们。至于具体是付出几成,这便是我们接下来要跟他们好好商谈的关键了。”

马小龙把朱高煦派他们前来的目的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条理清晰,没有丝毫隐瞒。毕竟在他看来,这些事情本就无需藏着掖着,坦诚相告才能更好地推进后续的计划。

“可如今局势早已不同,燕王殿下执掌天下已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谁也逆转不了。这些世家大族若还执迷不悟,到头来只能是阶下之囚。到了那时,他们无非两条路可走:要么任由燕王殿下处置,生死荣辱全不由己,只能任人宰割;要么便是应下二公子的条件,远赴美洲,找一处地方便能做自己的土皇帝,日后真若遇上什么危险,二公子这边也会出手相助。”

马小龙说这话时,目光沉稳,一边说着,还顺势抬手拍了拍朱棣的马屁。

朱棣听了马小龙的话,不由得低头沉思起来。他捻着胡须,目光深邃,心中暗自盘算:马小龙说得在理,那些世家大族十有八九会应下朱高煦的条件。

想当初,大明还是从前那般稳固,天下承平,这些世家大族在故土根基深厚,族中人丁兴旺,产业遍布各地,自然是舍不得背井离乡,远走他乡的。可如今时移世易,燕王执掌天下已成定局,他们这些旧族若继续留在大明,怕是难以善终,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抓住朱高煦给的这个机会,远赴美洲另起炉灶,或许还能为家族搏出一条新的生路来。

朱棣缓缓站起身,伸手拍了拍方才蹲坐时衣服上沾的尘土,动作不疾不徐。他抬眼看向马小龙,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开口说道:“那些朝中官员,我不多做评价,或许真的会为了保全自身而应下你们的提议。但南方的那些叛贼,情况却不一样——他们向来只与朱允炆有矛盾,对我并无半分敌意。依我看,完全可以将他们招安过来为己所用。你说,他们真的会愿意抛下熟悉的土地,跟着你们去美洲那个全然未知的地方吗?”

话语间,他的目光落在马小龙身上,似在探寻对方的应对之策,也带着几分对这提议可行性的考量。

马小龙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陛下这倒是想多了。您细想,这些人在乱世中拉起队伍,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享受过众人拥戴、一言九鼎的滋味,又怎会甘心再受他人限制,屈居人下呢?”

听到这话,朱棣不由得沉默了。他眉头微蹙,心中暗自点头——马小龙说得没错。能在这乱世中崛起的,哪个是易与之辈?即便是最初只为苟活而揭竿的人,在多年征战中手握兵权、号令一方,心底的野心也早已被战火点燃,渐渐生出更大的图谋。更何况那些本就憋着一股劲,想趁机称霸一方、问鼎天下的人,又怎会甘心被招安后束手束脚?他们怕是宁愿去一个未知之地搏一番天地,也不愿屈居人下受管束。

朱棣心中愈发清明:若是到了穷途末路,被自己彻底击败,为了苟活,这些人或许会暂且低下高傲的头颅,假意归顺。可如今不同,朱高煦分明给了他们另一条路——一条能让他们在美洲那块陌生土地上继续称王称霸的路,不必受任何人辖制,依旧能执掌一方权柄。

这般诱惑摆在眼前,对于那些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怕是很难不动心。毕竟,能继续做自己的“土皇帝”,谁又愿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呢?

此时,马小龙的声音在寂静中继续回荡,带着几分不疾不徐的意味:“就像您当年那般,于风雨欲来之际,毅然决然地扛起大旗,哪怕是担着‘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名起兵,说到底,终究还是放不下燕王这个位置所赋予的权力吧?”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朱棣,语气里添了几分恳切:“您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如今扯旗作乱的叛贼呢?他们手中紧握的权柄,如同攀附峭壁的藤蔓,早已深深扎根在他们的欲望里,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松手舍弃?”

“放肆!!!”

朱棣猛地一拍案几,青瓷笔洗应声翻倒,墨汁泼洒在明黄奏章上,晕开一片刺目的乌黑。他脸色骤沉如墨,双目圆睁,两道锐利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死死钉在马小龙身上,周身瞬间腾起凛冽的威压,殿内烛火都似被这怒气震慑,猛地摇曳了几下。

这厮竟敢将自己与叛贼相提并论?还妄议当年旧事!朱棣胸腔剧烈起伏,隐忍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说事便说事,何苦将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来!

马小龙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得一个激灵,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不妥当。他慌忙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地面,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臣……臣失言了!罪该万死!”

他定了定神,急忙辩解:“当初太祖本意便是传位于您,是朱允炆矫诏篡位,实为窃国之贼!您是顺应天意民心,拨乱反正,与古隆那些图谋不轨的叛贼岂能同日而语?臣方才口无遮拦,实属昏聩,请陛下降罪!”

朱棣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头那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这马小龙的话,句句都像裹了针,听着哪里是分析局势,分明是变着法儿地戳他痛处,嘲讽他当年的行径!若不是还存着几分理智,他真想扬手一掌,把这口无遮拦的家伙拍得魂飞魄散。

马小龙眼角的余光瞥见朱棣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神,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他哪里还敢多言,忙不迭地闭上嘴,头也垂得更低,连眼珠都飞快地转向地面,生怕哪怕一丝不经意的对视,都成了火上浇油的由头,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融进脚下的石砖里。

朱棣的目光在马小龙身上又逡巡了片刻,那眼神里仍带着未散的愠怒,却又渐渐掺了几分权衡。最终,他喉头滚动,深吸了一口带着烛火气息的空气,将那股几乎要破腔而出的不满强压了下去,只余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

气氛稍缓,朱棣暂且搁下先前的不快,转而沉声询问起雇佣兵制度的细枝末节——从兵员招募的来源、饷银的筹措,到日常的操练调度,再到战时的指挥权划分,一问一答间,殿内的空气渐渐被严肃的议题填满。

这般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朱棣才抬手示意谈话暂歇。他缓步走回御座,重新落座,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打,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他眼帘微垂,遮住了眸中的思绪,没人能猜透这位帝王此刻心中正盘算着什么。

该说的都已和盘托出,可朱棣始终默不作声,既不允也不拒,殿内的寂静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心头。马小龙按捺不住,悄悄抬眼望了望御座上的身影,见朱棣仍在沉思,终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朝上方深深一拱:“陛下,臣已将心中所想尽数禀明。只是……臣斗胆恳请陛下,能否暂且对他们网开一面,容臣先去与他们交涉一番?”

东夏国的船舰虽有直抵大明接走古隆等人的能力,可如今大明沿海一带,处处有燕军船只严密布防,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封锁线。若是没有朱棣的明确允诺,双方在这片海域相遇,稍有不慎便可能因信息不通产生误会,进而引发不必要的摩擦,届时局面怕是难以收拾。

更何况,就算沿海城市的人能设法脱身,内陆那些牵涉其中的官员想要离开,难度更是成倍增加。他们所在之地远离海岸,若要出海,多半得途经朱棣掌控的领地,甚至可能需要绕到北方港口才能成行。这一路行来,每一步都离不开朱棣的默许与放行,否则便是寸步难行。这些关节,显然都得等朱棣点头才能理顺。

朱棣缓缓睁开微眯的双眼,那目光像是从遥远的思绪中抽回,落在马小龙身上时,带着几分刚回过神的淡漠,仿佛才想起这殿中还有旁人。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你先退下吧,此事我需细细斟酌,有了定论,自会让人去唤你。”

“可……”马小龙心头一急,还想再争取几句,毕竟此事拖延不得,夜长梦多。

但他话音刚起,御座上的朱棣已抬手挥了挥,那动作虽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马小龙到了嘴边的话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头滚动了一下,躬身行了个标准的退礼。

随后,他俯身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摊开的坤舆图一点点卷起。图轴滚动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他动作不敢稍快,生怕惊扰了这位仍在沉思的帝王。

“咳咳!”朱棣忽然低咳两声,脸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目光落在马小龙手中的坤舆图上,语气稍显不自然地开口:“那个……这坤舆图,先留下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倒先觉得有些不自在——方才还摆着帝王威仪,此刻却要这般生硬地留人东西,终究是有些拉不下脸面,耳廓微微泛起热意,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向了别处。

“无妨,这便送给陛下便是。”马小龙面上噙着一抹含蓄的笑意,语气从容不迫,“此次出门,我们特意备了不少坤舆图,数量充裕得很。燕王若是也有需要,回头我再让人多送几份过来,全当是添些方便。”

他心中暗自思忖,倒没想到朱棣竟会对这坤舆图如此上心。不过转念一想,这坤舆图在东夏国实在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库房里堆积如山,寻常百姓若有需求,也能轻易寻到,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既然陛下和燕王都有这份兴致,送出去几份又何妨?

“不必了,朕也只是一时好奇,有这一份便足够了。”朱棣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客气的推辞。他心里清楚,有了这一张坤舆图,凭着宫中画师和能工巧匠的本事,要复刻出许多份来并非难事,实在不必再多要,免得显得过于急切。

“既如此,那便依陛下的意思。”马小龙见朱棣坚持,也不再强求,微微躬身行礼,“那臣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挺直身形,脚步轻缓地退出了房间,一举一动都透着沉稳得体,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外。

“你且留步,去将姚广孝请来。”

张小虎正抬脚准备跟上马小龙的脚步一同离去,冷不防被朱棣唤住,脚步一顿,连忙转过身来。

“是!”他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不敢有丝毫怠慢,随即转身快步去寻姚广孝了。

待两人都退出房间,室内便只剩朱棣一人。他端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脑海中翻腾的却并非是否该答应马小龙的请求——这件事在他心中早已尘埃落定。

他真正盘算的,是能借着这件事从朱高煦那里捞到些什么好处。答应是必然的,这对他与朱高煦而言是双赢的局面。朱高煦若真能把那些世家大族哄骗走,朱允炆的实力无疑会被大幅削弱,自己日后行事的阻力也能减轻不少。虽说胜券在握,但能让战事少些波折,少牺牲些将士性命,朱棣自然乐见其成。

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对利弊的权衡,想着如何在这场合作中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筹码。

除此之外,马小龙方才特意提过,那些迁出去的世家大族,对外打的可是他大明的旗号。这一层深意让朱棣心中泛起一阵波澜——这何尝不是在扬大明国威?日后史书落笔,定会为这桩盛事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说此事的主导者并非自己,但终究是在他永乐年间成行,这份功绩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朱棣。即便只是顺水推舟,可青史留名的机会摆在眼前,谁又会轻易放过?这般想着,他指尖的节奏不由得慢了些,眼中闪过几分难以掩饰的期许,仿佛已能望见那史书上属于自己的光辉一笔。

马小龙刚踏入待客厅,黑玄便快步迎了上来,身形微躬,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急切问道:“怎么样了?陛下那边可有准话?”

马小龙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燕王说还需斟酌一番,过后会给我们消息。”

黑玄闻言,眉头瞬间蹙起,面露几分焦灼,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譬如“这拖延怕是另有打算”之类的话,就被马小龙抬手示意打断了。

“无妨,”马小龙的声音依旧沉稳,“我们且先在此等候几日便是。”

他心里清楚黑玄的性子,素来直爽,藏不住话,生怕他一时心急,脱口而出些不妥当的言辞,触了朱棣的忌讳,反倒坏了事情,故而先一步拦了下来。

“哎,行吧!”黑玄轻轻叹息一声,便不再多言。他心里清楚,自己这般急切,不过是想快点完成朱高煦交代的差事,并非真对朱棣有什么不满,只是性子使然罢了。

两人正沉默间,一名身着青色官服的小官吏轻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躬身说道:“各位,陛下已为您二位安排好了歇息的住处,一应物件都已备妥,请随小的来。”

这位小官吏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青涩,却早已在同僚间听过无数关于新城的传闻。那些描述里,新城是何等的强大,何等的富饶,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发达,早已让他心生无限向往。

他也知道,眼前这些人虽已离开新城,那片土地如今也有了新的执掌者,但在他心里,这些人才是新城真正的灵魂。若非有他们与朱高煦当年筚路蓝缕的付出,呕心沥血的经营,又怎会有新城今日的盛况?这份开拓之功,如基石般稳固,早已深深烙印在新城的脉络里。

因此,此刻面对这些开创了传奇的先驱者,小官吏的心中满是由衷的尊敬,言行举止间更是透着小心翼翼的郑重,生怕自己有半分失礼之处。

“多谢陛下好意,还请带路吧!”马小龙拱手作揖,语气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感谢。

他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讶异。实在没想到,这位平燕王,此刻竟会如此贴心,还特意为他们一行安排好了落脚的房间。

马小龙略一思忖,便收起了那点意外。这般安排倒也省了不少事,他们初来乍到,对这周围的布局尚不熟悉,若是自行寻找住处,难免要多费些周折。既然燕王有这份心意,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下便顺着话头应了下来,静候引路之人上前。

在那名小官吏的引领下,马小龙带着三十多人的队伍,穿过几条不算宽阔的街巷,最终来到了一处宅院前。推开略显厚重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透着几分空旷的院落。

院内的布局规整大气,正房、厢房、耳房一应俱全,青砖铺就的地面虽有些许青苔,却不难看出曾经的精致。几株半枯的老槐树矗立在院中,枝桠伸向天空,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里过往的繁盛——看这规制,想必从前也是归德府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马小龙环顾四周,心里大致有了数。归德府终究不是京城,没有专门为各国使臣设立的会同馆,接待外来人员本就少了些现成的去处。再加上燕军刚刚攻下这座城池没多久,城中原有的不少官员士绅或被清算,或已逃亡,留下了许多空置的宅院。用这样的地方来安置他们,既省去了在酒楼安排食宿的花费,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一行人刚踏入宅院,黑玄便面色一凛,迅速对手下弟兄们使了个眼色。他深知此刻处境微妙,虽说这里是朱棣的地盘,对方理应保证他们的安全,但多年的江湖经验和战场历练让他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绝非虚言——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不长眼的蠢货,或是别有用心之人找上门来。

“都打起精神来,仔细检查!”黑玄低声下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手下弟兄们立刻行动起来,分工明确地对内外宅院展开了全面排查:墙角的阴影、堆放杂物的厢房、甚至是屋顶的瓦片缝隙,都一一仔细查看,确保没有任何潜藏的隐患或异常。

一番细致检查过后,确认宅院内外并无异样。黑玄微微点头,随即做出新的部署。东夏国的士兵们心领神会,纷纷收敛了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墨色剪影,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宅院的暗处——有的守在院门两侧的隐蔽角落,有的潜伏在厢房的屋檐下,有的则在院墙内侧的阴影里屏息待命,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风吹草动,将整个宅院护得严严实实。

进了房间,马小龙见黑玄带着人检查妥当,便招呼几个副手和黑玄围坐过来,将方才在燕王议事厅里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议事厅里那番长谈耗了不少时辰,此时他腹中已有些空空,手边正放着先前小官吏送来的一碟糕点。他随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糕点的清甜混着面香在舌尖散开,倒也解了些饿。咽下口中的糕点,他又端起茶杯喝了口温水,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这才开口分析道:“依我看,燕王那边其实已经有答应的意思了,只是不知道卡在了什么地方,才特意拖延了这一阵。说不定,他心里还有些别的盘算没说透。”

黑玄手里正把玩着一根从院里树上随手掰下的小木棍,那木棍被他摩挲得光滑了些。他漫不经心地将木棍抛向空中,待其落下时又稳稳接住,指尖来回甩动着,目光里带着几分了然,撇了撇嘴说道:“燕王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这次本就是我们主动来找他办事,依我看啊,他这拖延的功夫,八成是等着咱们拿出些实在的好处呢!”

话里带着几分直来直去的爽利,也点出了他对燕王行事风格的判断,让一旁的几人听了都不由得再次沉思起来。

“嗯~过几天看看情况再说。”马小龙端着茶杯,语气平静地应了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依旧从容地喝着水。

其实早在出发之前,朱高煦便已赋予他一些权限,允许他根据情况自行决定,给朱棣那边提供一些额外的好处。只是眼下才刚到归德府第一天,若是此刻便将所有底牌和盘托出,难保朱棣不会因此得寸进尺,索性狮子大开口。

眼下这局面,就像是一场无声的角力,谁先沉不住气,谁便落了下风。马小龙心里清楚,唯有耐着性子静观其变,方能占据主动。

在马小龙等人正围坐在一起,为眼下的诸多事宜低声商讨、各抒己见之际,另一边,张小虎已遵照安排,将姚广孝请到了朱高煦的议事厅里。

先前,朱高炽在处理各类事务的过程中已逐渐展现出独当一面的能力,无论是应对繁杂的民政,还是协调各方关系,都能做得条理分明、稳妥得当。朱棣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个儿子愈发认可,便索性将北平的大小事务都交托给朱高炽全权处理。如此一来,一直辅佐朱棣、在北平多有谋划的姚广孝,便也随着朱棣的行程一同南下。

只是到了南边之后,朱棣却并未给姚广孝安排具体的差事,平日里姚广孝大多时候都处于相对清闲的状态。唯有当朱棣遇到那些事关重大、自己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棘手问题时,才会特意让人将姚广孝请来,屏退左右,与他细细商议,听取他的看法与建议。

其实早在马小龙刚踏入归德府地界的那一刻,姚广孝便已得到了消息。他在燕军之中的地位向来特殊,多年来运筹帷幄,早已在军中及各处布下了细密的眼线,城内任何细微的动静,无论是人员往来还是事务变动,几乎都逃不过他的耳目,总能第一时间传入他的耳中。

当日朱棣在府中接见马小龙时,姚广孝正安坐于自己的住处,看似闲淡地翻阅着书籍,实则心中早有预判。他清楚,朱高煦平日里若无要紧之事,绝不会轻易登门求见朱棣。如此一来,马小龙的到来必然会引出后续的召见,自己只需静候便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正是朱棣身边的张小虎前来传话,邀他前往议事。

这一次,张小虎并未踏入屋内,只是在门口对着姚广孝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待姚广孝走进议事厅后,他便恭敬地从外面轻轻带上了门,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向来如此,朱棣与姚广孝商议正事时,从不容许旁人在场,哪怕是贴身侍奉的近侍也不例外。这既是对议事内容的严格保密,也是两人多年来形成的默契,唯有在这样全然私密的环境中,他们才能毫无顾忌地深入探讨各类军机要务与朝堂大事。

“王爷,不知您喊老臣来有什么事?”

尽管朱棣已在北方登基称帝,姚广孝却依旧习惯用从前的称呼。这其中,既有他多年来形成的习惯,也因眼下局势尚未完全平定——南方的朱允炆势力仍在,天下未能彻底一统,朱棣心中也觉得这帝位坐得尚欠圆满,故而对于手下大臣们的称呼并未过多强求,依旧默许着这份带着旧时光印记的称谓。

姚广孝推门而入时,朱棣依旧维持着马小龙离去时的姿态,稳稳坐在原位。他一只手支着下巴,眉头微蹙,显然正沉浸在深沉的思索中,连门轴转动的轻响、姚广孝进门的脚步声都未曾入耳,仿佛周遭的一切动静都被他屏除在外。

直到姚广孝开口那一声“王爷”响起,朱棣才像是从沉思中猛然抽离,目光缓缓抬升,落在姚广孝身上。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抬手朝着一旁的椅子指了指,语气带着几分刚从思绪中挣脱的沉缓:“先坐!”

姚广孝也没过多推辞,微微点头以示谢意,便在朱棣下手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共事多年,从前在北平时常一同商议军政要务,早已熟稔。加之姚广孝年事已高,每次议事时,朱棣总会主动邀他就坐。起初姚广孝还会推辞几番,可架不住朱棣的坚持,次数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这份不必客套的默契,坦然受之。

“你先看看坤舆图,主要看标注着美洲的那一块。”

朱棣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沉凝。

姚广孝的目光顺势落在铺展于地面的坤舆图上。这张图幅面极大,几乎占据了议事厅中央不小的一片地方,他刚进门时便已注意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物件,只是当时未曾细究。

因年事已高,姚广孝的老花眼愈发严重,此刻他端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使劲瞅向地上铺着的坤舆图,可图上那些细密的标注在他眼里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怎么也辨不清。无奈之下,他只好撑着扶手,缓缓重新站起身来。

从屁股刚沾到冰凉的椅面,到身子离开座椅,前后加起来总共都没超过两秒钟。

姚广孝直起身子后,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地吐了口气,暗自懊恼:早知道如此,刚才就不该图那一时的安逸坐下,这把老骨头,尤其是这腰,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刚一弯腰起身,便传来一阵隐隐的酸沉感。

见姚广孝行动间带着几分迟滞,手脚也不如往日灵便,朱棣脸上不禁露出些许歉意。他心里清楚,让一位年近八旬的老者趴在地板上细看地图,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少师,是朕考虑欠妥了,您先坐下歇会儿。”朱棣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快步上前,轻轻将正要俯身的姚广孝拦了下来。随后,他转向门外,扬声喊道:“来人!”

在殿门外侧静静等候的亲卫,见内里传来动静,赶忙轻手轻脚地推开厚重的木门,一步跨入门内,随即双手迅速抱拳,躬身行礼,声音沉稳而恭敬:“卑职在。”

朱棣正站在屋中,目光落在地上那张铺开的坤舆图上,闻言后抬手指了指,对亲卫吩咐道:“把这图挪到桌子上,也好让少师看得方便些。”

亲卫朗声应了句“是”,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出了门,很快便招呼来两个同袍。三人一同进殿,先是麻利地将两张长桌搬到姚广孝面前的空地上,拼接摆放整齐,随后小心翼翼地合力将地上的坤舆图抬起。他们动作轻柔,生怕不小心损坏了图卷,慢慢将其展开、抚平,稳稳当当地铺在桌面上。

铺好后一看,那图的位置高低正合适,恰好对着坐下的姚广孝胸前,让他无需刻意仰头或俯身,便能清晰地看清图上的内容。

事情办妥,三个亲卫对视一眼,无需朱棣再开口吩咐,便默契地轻手轻脚退到门口,其中一人轻轻将殿门阖上,三人随即守在了门外,整个过程利落而安静,不曾发出多余的声响。

此时的姚广孝,注意力早已落在了坤舆图上朱棣特意让他细看的美洲区域。

“咦?”

当目光扫过图中美洲区域,看到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的大大小小城邦与部落名称时,姚广孝不由得轻咦了一声,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

他清楚地记得,先前朱棣从新城带回世界坤舆图时,自己作为首席谋士,曾有幸仔细参看过。只是那时的图卷,虽已勾勒出大致轮廓,却远不及眼前这一张详尽——尤其是美洲这块土地上,诸多城邦部落的名称被一一标注出来,条理分明,让人一目了然。

姚广孝的目光在坤舆图上缓缓移动,细细辨认着那些标注的城邦位置。这时,朱棣在一旁开口,将方才与马小龙的对话梗概娓娓道来:“你看这坤舆图上,西瓦特兰城邦所在的位置,如今已在朱高煦掌控之中。他这次派人过来,是想……”

姚广孝恰好从图上抬起头来,目光与朱棣相接,而朱棣也正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完。

姚广孝先是不动声色地瞥了朱棣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有精光流转,仿佛能洞穿人心。随即,他的目光缓缓移开,落在了墙上悬挂的那幅巨大的坤舆图上。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山川河流、城镇关隘,笔触细腻,将天下大势勾勒得一目了然。姚广孝凝视着地图,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轻轻敲击着,似在权衡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直直地看向朱棣问道:“那王爷又有何打算?”

朱棣闻言,缓缓从上方那张象征着权势的座椅上站起身来。他身着玄色常服,虽未穿朝服,却依旧难掩身上那份久经沙场的沉稳与威严。他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仿佛在丈量着脚下的土地,也在掂量着心中的盘算。走到姚广孝旁边,他随意地拉过一张椅子,在姚广孝身侧坐下,姿态显得颇为亲和,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气势。

朱棣将后背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目光望向窗外,似乎在眺望远方的疆土。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语气悠悠地,带着几分试探,又有几分笃定地对姚广孝说道:“少师,你说,本王也派一支军队前去如何?”

听到朱棣这话,姚广孝先是一怔,随即眉头便忍不住紧紧蹙了起来,原本平静的神色添了几分凝重。他微微倾身,语气恳切又带着一丝急切劝道:“王爷,您可得三思啊!现如今南边的局势才刚有起色,尚未完全平定,那些残余势力仍在暗中窥伺,稍有不慎便可能死灰复燃。北边的蒙古族更是从未放弃过南下的念头,这些年虽暂无大规模战事,却始终像一头猛虎般盘踞在边境,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扑咬过来。”

说到这里,姚广孝顿了顿,语气又沉了几分:“更何况,前些日子刚有消息传来,西面的帖木儿帝国势力日渐强盛,其君主对我大明早有觊觎之心,已然显露出入侵之意。内忧外患之下,我大明的兵力本就捉襟见肘,需得小心调配方能稳固局面。”

他看着朱棣,眼神中满是忧虑:“美洲之地虽远在万里之外,听闻疆域辽阔、物产丰饶,确是一块诱人的肥肉,别说王爷您看在眼里,便是老臣,也能察觉到其潜在的价值。可眼下关键是,我大明内部根基尚未完全稳固,各处都需兵力镇守。此时若再分兵派往那遥远的美洲,长途跋涉不说,粮草补给亦是难事,一旦国内出现变故,或是边境告急,怕是难以及时应对,届时极容易出大乱子啊!”

姚广孝见朱棣神色间似仍有犹豫,便又往前凑了凑,语气恳切地补充道:“老臣倒是觉得二公子的想法颇为妥帖。您想啊,古隆这些叛贼,留在国内始终是个隐患,如今借着这个由头顺势送出去,既能除了心腹大患,让大明的局势尽快安定下来,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这是其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朱棣脸上,见对方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其二,那些前往美洲的雇佣兵,打的可都是咱们大明的旗号。他们若是能在那边有所建树,拓土开疆也好,互通有无也罢,在外人眼中,这份功绩自然是要记在王爷您头上的。如此一来,不费咱们一兵一卒,便能坐收其利,何乐而不为呢?实在没必要咱们亲自动手,徒增风险啊。”

姚广孝说这话时,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得借着推崇朱高煦的法子,让朱棣彻底断了派兵的念头——毕竟眼下的安稳,才是最要紧的。

朱棣见姚广孝面露疑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抬手轻轻摩挲着椅柄,语气从容不迫:“少师不必多虑,本王心里有数。眼下南边要平定,北边要防备,西边也得盯着,这些才是头等大事,美洲再远再肥,也得先顾着眼前的安稳。”

他稍一停顿,目光转向窗外,似有深意:“只是……那美洲既是块宝地,总不能让旁人占了先,也不能真就全凭那些雇佣兵折腾。”

姚广孝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却还是追问:“王爷的意思是……”

朱棣嘴角微微一斜,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开口道:“本王的意思是,派一支百人队伍过去,规模跟那些世家大族派去的差不多,对外就说是和其他雇佣兵一样的身份。”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继续说道:“到时候,自然可以分给朱高煦一些利润,但有一条,朱高煦必须像对待其他雇佣军一样对待咱们这百人队伍,不能有半分特殊。如此一来,既不会显得咱们过于急切,也能在那边安下一个眼线,静观其变。”

“如此一来,我们几乎不用耗费额外心力,就能在美洲稳稳钉下一颗钉子。”朱棣眼中闪过一丝笃定,继续说道,“往后若是那边没什么太大机遇,这百余人也无关痛痒;可一旦有了可乘之机,咱们也能及时插手,不至于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落得个被动的境地。”

说罢,他看向姚广孝,语气中带着几分征询:“而且,仅仅分出百余人,对于眼下国内的局势来说,几乎造不成任何影响。少师,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玄鉴仙族 新白蛇问仙 为奴 四合院之车门已焊死 误惹豪门:强娶迷糊小甜妻 独醉天涯 快穿之反派大人是病娇 大佬今天要立遗嘱了吗 甜蜜隐婚:影后恃宠而娇 漫游五界 封总,太太想跟你离婚很久了 被迫嫁给前未婚夫世子之后 我医武双绝,踏出女子监狱起无敌! 打到北极圈了,你让我继承皇位? 偷听心声后贝吉塔逆转绝望未来 海贼:草帽团中的最强辅助 纵横古今南洋豪门的大唐风云录 相师 战双帕弥什之渡鸦 起猛了,求生木筏怎么多了个女人 
经典收藏我在大唐有块田 大宋小农民 八一物流誉满全球 唐枭 皇叔威武:霸宠小娇妃 我与那位尚书大人 唐晟春秋 钢铁界 带着宝藏复大明王学军 开局:大唐万里一孤城 冒牌皇叔 穿越三国:吕布成为我岳父 重生之项羽崛起 玄宇宙 大汉咸鱼王:刘禅的全球征服日记 三国之一马平川 陛下,臣只想吃软饭 穿越三国,从七擒孟获开始 三国:我靠系统漏洞艰难求生 乱世军阀:帝国创造者 
最近更新穿越古代,我竟然成了武圣 重生三国之公子刘琦 水浒:爆杀宋江,再造梁山 特工狂婿太能搞事满朝文武愁疯了 锦衣之下之二公子的绣春刀 穿越大唐,全靠小公主! 三国:开局结拜关羽,专刀天选者 祖宗们,时代变了 如果是庞统指挥蜀汉北伐 六皇子别装了!你的锦衣卫露馅了 不当官了,逃荒保命要紧! 龙椅上的欲望:情锁宫闱之殇 金沟枭雄:从伙计到东三省巡阅使 三国群美传 大唐:小兕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穿梭万界,女神越多我升级越快 流放路上,从征服女帝开始称霸 石器星辰我在一万年前重启文明 明末!苟在幕阜山脉造反 天幕直播:大明皇室的88种死法 
我是大明瓦罐鸡 小心骗子 - 我是大明瓦罐鸡txt下载 - 我是大明瓦罐鸡最新章节 - 我是大明瓦罐鸡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