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吓了一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该死的素影，控心咒怎么没拆了她，说好的几天没说一个字呢？
“还行。”
“邵通的苹果，丽江的雪桃，整个九州比它们美味的水果不多。”
彩云海拔高，昼夜温差大，水果甜度和口感会提升到极致。
实话实说而已，不算刻意附和。
对，不算。
说完江宇才反应过来，一个老东西怎么会有这么甜美的声音。
这不科学！
斗篷宽大，兜帽严实，什么都看不到，小丫头藏的挺深啊。
江宇方才想起来，从没问过大祭司是怎样一个人。
年龄，相貌，异能，传承等等等等，在琴岛情报资料上全是问号。
这货从未出过手，从未露过面，甚至从未离开过哀牢古城。
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听死人的过往。
滇氏掌权者不需要太多，有莞蒻和阿娜两人足够。
神权不能留！
强压着伸手扯下对方斗篷的冲动，耐下性子，有些事比好奇心重要。
对于不怕死的人，用死亡威胁没有意义。
侍神者是一群变态，他们把羞辱折磨当做神的考验，乐在其中。
妄想用最凄惨的现世，换取最美好的往生。
脑子，不存在。
大祭司没有抬头，没有转身，依旧保持着跪拜神灵的姿势。
声音好听，语句中却听不出感情。
比起与人交谈，更像是在诵读一段书上的文字，很诡异的感觉。
“我不喜欢桃子和苹果，吃起来很无聊。”
“你可以试试华坪产的芒果，毒素高些，味道比末世前好很多。”
“如你这般强者，自然不会在意那点瑕疵。”
月殒后，粮食水果大多进化出了防御毒素，有强有弱。
通常遵循一个规则，越美味的品种毒素越强。
植物如此，动物如此，人同样如此。
江宇没有接话，他对大祭司的坚持有些好奇，信仰不是理由。
“为什么不配合？”
“只要你愿意追随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交出的筹码足够的话，我可以把整个彩云交给你掌控。”
“自此以后，滇氏只有大祭司，不会再有族长，你...”
轻柔悦耳的笑声打断了某人画的大饼，大祭司笑的身体颤抖。
“哈哈哈...”
“你真的很有趣，同样的话你是不是对她们都说过。”
“莞蒻和流萤没给你想要的答案吗？”
“还是说，她们两个不好玩，让你失望了？”
江宇凝视着眼前的背影，一时间想不通大祭司要做什么，在发什么疯。
是人就有执念，信仰越虔诚的人执念越重。
除了利益、权力、性命，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吗？
“好奇问一句，侍神者最终的祈求是什么？”
“你们日夜祷告，对神灵奉献出所有，不可能没有企图。”
“无欲无求的人，心里装不下这些泥塑木雕。”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江宇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
作为修道者，他对侍神者的了解不比任何人少。
师父带着他游历九州时，接触过很多很多虔诚的侍神者。
有苦行僧，有辟谷修士，有远渡重洋前来传教的神父修女。
他们有的求往生，有的求解脱，有的求赎罪，有的求极乐...
每个侍神者都有自己的执念，无一例外。
许久许久，大祭司直起身子，残破指尖在地上划出符文。
污血夹杂着碎肉，勾勒出一幅阴诡图案。
纹路复杂，线条错乱，还是依稀能看出是一枚巴掌模样的树叶。
赤红的枫叶。
“有没有时间听个小故事，很简单很简单的小故事。”
“我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心里能装下的事情很少，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江宇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轻轻答应了一声。
“要不要先处理下伤口？”
大祭司收回手，举在眼前，鲜血一点一点滴落在地板上。
声音不变。
“你不用担心，只要它们还在，我没有痛感，也不会死。”
“我不属于我。”
江宇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希琳用过同样的措词，说过相似的话。
两人说着同样的话，语句里的感情完全不同。
希琳的语气是无奈和挣扎，是那种身不由己的感慨。
大祭司的语气是骄傲和幸福，是那种掩饰不住的炫耀。
没错，就是炫耀！
很明显，大祭司就是希琳口中的第二种侍神者，极致的神奴。
从有意识时开始培养，是一个教派最核心的力量。
说完，大祭司停顿了下，缓缓开口。
她的温柔不是娇弱，是那种凌驾于世俗之上的傲气和空灵。
神奴的通病。
“大祭司是滇氏最重要的存在，一脉相承，却不依赖血缘。”
“继位后，便要选出下一任人选。”
“在族内挑选出合适的女孩，自小养在神殿里，不得外出，不得示人。”
“末世前，我从未踏出过神殿。”
“没有见过山水，没有闻过花香，没有淋过雨雪，没有沾染过任何污秽。”
“我吃的食物是侍奉神灵的祭品，喝的水是最纯净的山泉...”
“能看的书只有族志和族规，要一字不差的篆刻进本能里。”
“见过我容貌的人，碰触过我身体的人，会被钉在火刑架上烧死。”
“自小我便知道，我是未来的大祭司，是神灵的禁脔。”
“我不属于我...”
“......”
大祭司轻声讲着过往，正如她所说，不复杂也不漫长。
只有枯燥。
江宇听完后没有太多感觉，不会替她难过，也不会为她心疼。
听语气就知道，大祭司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乐在其中。
每个字听着都是在抱怨，每个音调都透着骄傲。
赤裸裸的炫耀！
侍神者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局外人永远理解不了。
他们是疯子，没有理智，不讲逻辑。
江宇把玩着神桌上的烛火，指尖伸入焰心，感受着它的温暖。
看向神灵塑像，眼眸平静。
“你信仰的神给了你什么？”
“滇氏将要覆灭时，你的族人被尸巫屠戮时，你的神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