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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2章 你算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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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张新宇循声看去,只见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猛烈地撞击在她的车子前方,巨大的撞击力令整辆汽车都剧烈震动起来。

“砰”的一声巨响,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噪音划破长空。

张新宇被甩出车外,跌落在泥土地上,疼痛钻入骨髓。

她还未站稳,那辆黑色奔驰车的驾驶位车窗缓缓滑落下来,露出一张冷峻严肃的面孔。

是侯小林!

张新宇挣扎着爬起来,却见奔驰车内又下来一名男子,径直走向自己。

“别过来……”她颤抖着,努力保护自己。

“张新宇。”侯小林冷冰冰地盯着她,语气平淡,“你很幸运,我并没有撞伤你。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挑战我的底线。”

“我……我没有……”张新宇结巴着辩驳,“你……凭什么冤枉我?”

“哼。”侯小林道,“没有?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dior最新款的香奈儿春装。你手腕上戴的,则是lv的最新款包。还有……”他扫视了一圈她的行李箱,“prada和dior的化妆品,你一次都没有买过,全是chanel的限量版。你知道这些都是多少钱吗?”

“我……”

“张新宇,你骗骗三岁孩子还差不多。”侯小林轻蔑地笑了,“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就是仗着自己是演员,耍大牌,欺软怕硬。我告诉你,我没兴趣跟你扯淡,我也不屑于跟一个小丑斗法。”

“你……”

侯小林不耐烦地皱眉:“张新宇,我警告你。你再敢惹我,我就把你做过的所有坏事全都抖搂出来。”

张新宇脸色煞白。她想起了侯小林的身份,想起了自己曾经为了讨好陈晨,对他百般献媚的画面。

她忽然浑身冰凉。

“不要……求求你……”

“你求我?呵呵……”侯小林嘲讽地笑了两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张新宇绝望地捂住了脸,泪水流淌下来。

“滚!”侯小林厉喝,“别让我再见到你。”

张新宇咬紧牙关,扶着膝盖艰难地往门口挪去。

侯小林看了她一眼,掏出钱夹付了账,转身上楼,进了陈晨房间。

陈晨已经洗漱完毕,靠坐在床头翻看杂志。

侯小林拿起床柜上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放下瓶子,坐在陈晨身旁。

“我今天遇到个疯子。”他叹了口气,“真是晦气。”

陈晨笑道:“我看到那辆车停在酒店门口,应该不是碰巧。”

侯小林点点头:“我刚才吓唬了她。”

“你没事吧?”

“没事,我又不傻。”

“她找麻烦?”

“嗯,我教训了她一顿,顺便威胁了她几句。我估计她现在恨透我了。”

陈晨问:“你们有冲突?”

“我没理她,她反而缠上来了。”

陈晨沉默片刻,道:“你没有必要因为我去冒险。”

侯小林耸肩:“没办法,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晨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明早九点的航班,八点之后就得赶到机场。”他低头收拾东西,“今天不陪你聊天了,等我忙完这阵子,再请你吃饭。”

“嗯。”侯小林拍了拍他的背,叮嘱道,“注意安全。”

“谢谢。”陈晨道,“你先睡吧,我也准备休息了。”

“好。”侯小林躺上床,盖好被子,侧身凝视着陈晨。

陈晨抬头与他相视,莞尔一笑:“晚安。”

侯小林轻轻闭上双眸,唇角浮现一丝浅笑。

清晨六点半,陈晨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昨夜,两人说了许久悄悄话,最后侯小林困倦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匀绵长,像婴儿似的蜷缩成一团。

他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即使是生气的时候,也带着浓郁的暖意。

陈晨起床,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推门离开房间。

张新宇的卧室敞开着,她还在熟睡。

陈晨蹑手蹑脚走进浴室,打算刷牙洗漱。

他弯着腰,嘴唇贴着牙膏沫,用手指捏住牙刷的一端,缓慢地向前滑动。

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随后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滴落在他颈窝处,很快变成咸涩的味道。

陈晨猛地扭过头,张新宇趴伏在地毯上哭泣着。

陈晨愣了片刻,蹲下来扶起张新宇。

她的头发凌乱不堪,眼睛红肿,脸颊还挂着未擦尽的泪痕,显得楚楚可怜。

“怎么了?”陈晨关切地问道。

张新宇摇头哽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嫉妒你的……”

陈晨不解道:“嫉妒我什么?”

张新宇抽噎道:“嫉妒你比我漂亮。嫉妒你比我有名气……”

陈晨无奈地摇头,“那些都是虚名。”

“可是,你比我更努力,更拼命。”张新宇抓住他的手臂,“你比我有能力,也比我更优秀。”

“这只是你的认知。”陈晨说,“并不代表实际情况。”

张新宇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抱着脑袋痛苦地哭泣起来。

“新宇,你冷静一点。”陈晨劝慰道。

张新宇却仍然止不住泪水,仿佛受伤的孩童,需要亲人的安抚。

陈晨无奈地拍着她的脊背,“别哭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我很聪明,我以为我比你有优势,我以为……我以为我不输给你。但是……但是我太自卑了。”张新宇抽泣着,“你比我帅,比我年轻,比我有名气,比我更优秀。我每次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不敢跟你说话,不敢多看你一眼,甚至不敢站在你身边。我怕你嫌弃我……”

陈晨皱眉道:“这些根本就不是理由。”

张新宇摇着头,哭声凄惨而压抑。

“新宇,这些都是假象。我们都知道,我比不上你,我也配不上你。但是你扪心自问,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这个人呢,还是我这副皮囊呢?”

张新宇呆住了,眼泪也忘记流了。

陈晨叹口气,继续说道:“新宇,我们是朋友。我不愿意骗你。我和你不合适。”

张新宇急促地喘了一会儿,颤声说道:“我不信!你骗我!”

陈晨平静地望着她,说道:“如果我们能够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我不希望你误会,我也不希望你难过。新宇,我爱你。但是感情不是游戏。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

张新宇张口结舌,泪水滚滚而下,她紧咬着嘴唇,含糊不清地说:“可是……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陈晨深吸一口气,道:“新宇,请你放下这份感情。”

张新宇捂着耳朵尖叫一声,转身跑进浴室。

陈晨叹了口气,把房卡塞回包里。他走到阳台,拿出一盒烟,叼在嘴里点燃。

天蒙蒙亮,整座城笼罩在朦胧的雾霭之中,高楼林立,街灯璀璨。陈晨吐出一口烟圈,仰首望着天际,思绪飞扬。

昨晚,他对张新宇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他想告诉张新宇,他确实没有利用过她。

但是,陈晨不能保证,自己的每句话,都是肺腑之言。

他曾经想过要帮助张新宇获得更多的关注,但是,他也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将带来更坏的影响。所以他忍住了。

今天早晨,他又去了一趟电视台,他想找到张新宇,当面澄清事实。他必须给张新宇一个交待,否则,他会愧疚一辈子。

张新宇正坐在镜子前化妆,侯小林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朝她挥手示意,“新宇,准备吃饭了。”

“好,马上就来。”张新宇笑盈盈地答道。

陈晨推门进入餐厅,侯小林赶忙招呼道:“陈先生来啦?坐这里。”

“谢谢。”陈晨礼貌地颔首致意。

“您不用见外。”侯小林说道,“这是我家的餐桌。”

陈晨坐在椅子上,抬眸打量餐厅的装饰。

侯小林的父母都是老师,餐厅里布置得很温馨。墙壁上挂满了各类教科书,餐盘碗碟摆放得井然有序。桌上还插着花瓶,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映衬着洁白细腻的瓷器,显得格外柔美。

“陈先生,请稍等片刻。”侯小林热切地说完,便钻进厨房,叮嘱妻子道:“快点儿,陈先生等着呢。”

陈晨笑了笑,“没关系的,侯先生。”

张新宇端着两杯牛奶走过来,“尝尝我煮的咖啡吧。”

“谢谢。”陈晨抿了一口咖啡。醇厚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动。

侯小林端了四菜一汤过来,招呼他俩吃饭,陈晨说:“谢谢侯先生,我不饿,你和新宇吃吧,我先喝杯咖啡,醒醒神。”

侯小林见状,只好陪着张新宇吃饭。陈晨则捧着杯子,一边喝咖啡,一边观察两人。

张新宇似乎很害羞,不时地偷瞄陈晨一眼,侯小林则是一脸笑容,看不出什么异常。

饭后,侯小林收拾桌子刷锅,张新宇则送陈晨到电梯旁。

“谢谢,新宇。”

“不客气,再见。”

“再见。”

陈晨乘电梯下楼,刚走到路边,忽听到后面传来汽车喇叭的鸣笛声,他回头一看,是一辆奔驰轿车,停在自己身侧,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杰冲陈晨挤眉弄眼。陈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钻进汽车。

“你来这里干嘛?”陈晨惊讶地问。

“当然是来追求你。”

陈晨无语。李杰的表情非常严肃,他双腿搭在方向盘上,一脸认真地望着陈晨,“你现在还喜欢张新宇吗?”

陈晨苦笑一声,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李杰摇头说道:“这不像是你。陈晨,你的性格应该更坚决才对。”

“你是说拒绝张新宇?”

“我希望你拒绝,因为我怕你受伤害。”

陈晨叹息一声,道:“你想多了,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李杰皱起眉头,道:“陈晨,我们认识也不算短了,你究竟有什么烦恼?或者你想跟我分享?”

陈晨沉默了许久,说:“你别问了。”

“我不能不问!你有什么难题,我都能替你解决,但我绝对不允许你瞒着我一个人!”

“我不是不肯说,而是……”陈晨闭了闭眼睛,“其实我没什么烦恼,就是太累了……”

李杰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陈晨。

“你说什么?!太累了?!”

陈晨揉揉酸胀的眼角,低头轻叹,“我不想骗你,我确实有些累了。”

李杰紧握拳头,深吸几口气,说道:“你需要休息!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不行啊!我不想被人围观!”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感到疲惫?”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觉很累……很想睡觉。”

“你不能睡觉。”李杰急促地喘着粗气,“你这是压力造成的。”

“可是我不睡觉会疯掉的!”

“那也比睡觉好!”李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检查,你最好乖乖配合我。”

陈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的很困。你能体谅我一下吗?”

李杰犹豫片刻,点点头,“你想睡就睡吧,我在外面守着你。”

陈晨靠在座位上,眼睛半眯着。他的手肘抵着膝盖,脑袋歪向一旁。他的眼底浮起淡淡的青黑色,眼珠微红,嘴唇苍白。他似乎很困倦,又似乎很疲劳。

李杰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内心涌上阵阵愧疚与痛惜。

他伸手把陈晨的肩膀扳过来,将额头贴上他冰冷僵硬的额头,轻抚他的鬓角。“陈晨,我错了。”他喃喃道,“我不该逼你做任何选择。”

他轻柔地亲了亲陈晨的嘴唇,“我爱你。”

陈晨仍未苏醒。李杰放弃了唤醒他的打算,转而给他系好安全带。他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陈晨的额头,把他抱坐起来,让他倚在自己怀里,用手臂环住他,让他靠近自己的胸膛。陈晨的身躯软绵绵地倒下去,李杰连忙托住他的腰背,避免他摔在地上。陈晨的脸颊贴在他的衣襟上,他的脸很烫,汗水顺着鬓角淌落下来,滴在李杰胸前的扣子上。

李杰抬腕看表,离八点整还差三分钟,他必须尽快赶去机场。

陈晨的状态和精神状况明显很糟糕,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陈晨每一次呼吸时肌肉的震动。

他只恨自己没能早一步出现在陈晨身边,陪伴他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李杰很清楚陈晨对于失去父母的遗憾,他并不是天生的孤儿,但是由于某种原因,陈晨注定与父母不亲,他渴望父母的关怀,却不得不与父母疏远。

他对亲情的眷恋越浓烈,痛苦便愈加深入骨髓。这种痛苦不仅仅是身体的折磨,也是精神世界的煎熬。他的内心饱受摧残,每当夜晚来临之际,他都会感觉到一种深入灵台的寂寞。

他曾经尝试着走出这份寂寞,但他无法摆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脆弱。

他的意志并非脆弱,而是无处安放,无所适从,无路可去。

他曾想象过自己独自面对所有的挫折,承受所有的痛苦。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懦弱地逃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只觉得内心充满恐慌。

他的身躯颤抖着,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

李杰的双手按着方向盘,他的双腿夹着刹车,他努力克制住踩油门冲上高架桥的念头,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李杰突然猛地一脚踩死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陈晨!陈晨!”李杰焦虑地摇晃着陈晨的身体。他的声音沙哑,透露着无助的惶惑。

陈晨的眼睫毛忽闪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怔愣了片刻,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抓紧了扶手,“李杰?你……”

“别怕,我在呢。”李杰松了口气,“我送你去医院。”

陈晨挣扎着站起来,“我不去医院,我哪都不去!”

“你不舒服,得去医院检查。”

“你放开我!”陈晨怒吼着,“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你以为你是谁啊!滚开!”

李杰被他推搡开,踉跄了几步。他稳住身形,再次朝他伸手,“陈晨,你先跟我去医院。”

“我不去!你走开!”陈晨嘶喊道,“你滚开!”

“陈晨!”李杰提高声音呵斥道,“你给我冷静下来!”

“我不需要你管!”陈晨尖叫起来,“你给我滚开!”他用尽全力甩开了李杰的胳膊,跌跌撞撞地跑下了车,跑向路旁的垃圾桶。他蹲下身子,吐得一塌糊涂。

李杰呆滞地看着他,眼睛湿润起来。

张新宇匆忙追过去,把陈晨拖起来。她抱怨道:“陈晨!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放开我!”陈晨歇斯底里地挣扎着。

“陈晨!你疯了吗?!”张新宇气愤地骂道,“他是李杰!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他关心你,他心疼你,他不忍心伤害你!他为了救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不是坏人!”

陈晨喘息着,泪水从眼眶里夺眶而出,他的喉咙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杰,你别介意啊。”张新宇转头劝慰李杰,“他最近压力太大了,心理压力很大。”

李杰擦掉脸上的泪,平复情绪,缓慢地点了点头。

张新宇拉着陈晨的衣袖,“陈晨,我们该去检查了。”

陈晨抽泣着,低着头不吭声。

张新宇拽他起来,“走吧,去医院。”

陈晨被张新宇拖着走了。

李杰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才掏出烟盒,叼了一支香烟。

李杰拿出手机,拨通了侯小林的电话。

“喂,队长,你醒啦?”侯小林惊讶道,“你在哪儿呢?你没事儿吧?”

李杰说:“你在哪儿?”

“在家睡觉。我妈今天带孩子回娘家,我就回去了。”

“你过来找我一趟。”

“现在?”

“嗯,立刻。我等你。”

“行。我穿鞋,马上就过去。”

李杰挂断电话,抬起头望向远方,却看到陈晨和张新宇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两辆汽车疾驰而来,其中一辆横亘在了街道中间。

张新宇吓了一跳,急忙停下来。

陈晨却不管不顾,径直往前冲去。

李杰赶紧拦住他,喝道:“陈晨!”

陈晨茫然地盯着他,似乎完全不认识他一般。李杰叹了口气,又喊了一遍:“陈晨!你清醒一点!”

陈晨还是没动静,张新宇急忙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把陈晨扶进去。

“快走吧,陈晨刚做了手术,精神状态肯定不好。”张新宇对李杰催促了一句。

李杰皱眉瞪视着陈晨。陈晨仍旧木然,但他的眼珠已经恢复了灵活。他的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张新宇坐进了驾驶室,发动汽车,驶入了车流之中。

李杰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他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当他的手搭上电梯按键的时候,电梯正巧下降到一楼,他迈步走了进去。

他并未注意到,另一台电梯也刚好降落下来,电梯里的人走出来,朝着他所在的电梯走来。

电梯里空无一人。李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双腿曲起,环抱着自己的膝盖,陷入了沉思之中。

电梯到达三层。侯小林走出来,四处张望着寻找着李杰。他的脚步顿了顿,看见了靠在电梯边的李杰。

侯小林笑嘻嘻地朝他挥挥手,“嗨!”

李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侯小林说:“你没事儿吧?”

“嗯。”

“听说你受伤了?”

“没事。”李杰的表情依然淡漠。

侯小林犹豫片刻,问道:“是因为……我吗?”

李杰说:“没什么。只是碰巧遇到了。”

侯小林笑了笑,“谢谢你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李杰摇摇头,“举手之劳。”

侯小林说:“你的事儿我听说了。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估计早就死翘翘了。”

李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电梯。

李杰回到办事处后,张新宇已经给陈晨换好了药,又叮嘱了几句,便先离开了。

李杰独自坐在办事处的沙发上,沉默地抽着烟。陈晨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李杰把烟蒂扔在烟灰缸里,弹了弹指甲,站起身走过去,推了推他。

陈晨睁开眼睛,目光呆滞地看着李杰。

李杰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陈晨摇摇头,“我想休息一下。”

李杰又摸了摸他的额头,退到病房外,对侯小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侯小林跟着李杰走出医务室,李杰把烟盒递给他,“抽根烟。”

侯小林愣了一下,笑了笑,接过烟,从口袋里拿出火柴,划了一圈火焰,点燃了烟卷。

“你怎么样?”

“挺好的,”侯小林说,“队长,对不起,连累你了。”

“说这些干嘛?”李杰摆了摆手,“都是兄弟。”

侯小林叹了口气,“唉,这段时间,我都在想,我要是能有你的身手就好了。可惜……”

“别可惜了,”李杰哈哈笑道,“这次咱们俩算是配合默契,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较高下。”

侯小林也笑了起来,随即露出苦闷的神色,“可惜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变成超级英雄了。”

李杰说:“别灰心丧气啊。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警察。”

侯小林摇摇头,“那是你太厉害了。我这种,还不如你呢。”

李杰说:“你也挺优秀的。我相信你。”

侯小林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最怕的就是你这种态度。我知道你很欣赏我,但你不希望我因此而沾沾自喜。你总是这样,把我捧得太高,我反倒不踏实。”

李杰笑了笑,“我就是这个脾气,改不了了。你慢慢习惯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李杰忽然想起一件事,说:“你认识张新宇吗?”

侯小林惊讶道:“怎么了?她惹你了?”

“没。我今天才知道她是警察。”

侯小林恍然道:“原来是她啊。她是我们警队的风云人物,据说很多刑警都追求过她。”

李杰说:“我记得她的名字叫张新宇。”

侯小林说:“你记错了吧?张新宇,新宇。你该不会是……对人家念念不忘吧?”

李杰哼了一声,“你觉得我像是这么花心的人吗?”

“呵呵……”侯小林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但是,人心隔肚皮。你虽然没花心过,但难免被美色所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不犯错误。”

李杰撇了撇嘴,“少来这套,我没兴趣听。我问你,你和张新宇是什么关系?”

侯小林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她是我女朋友。”

“哦。”李杰冷冷应了一声,说,“我现在告诉你,张新宇是我的女朋友,你明白了吧。”

侯小林怔了一下,旋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对我这么照顾,还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懂了,懂了。”

“你懂什么了?”

“张新宇是你女朋友,我是张新宇的追求者,你是为了防止我纠缠张新宇,才这么照顾我的,对吧?”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靠。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小三?”

李杰说:“我没说要包养你啊。”

“那也不行。”侯小林义愤填膺,“这简直就是侮辱我的尊严,我绝对不允许!”

“不需要你答应,”李杰耸了耸肩,“只要你别打扰我和张新宇的生活就行了。”

“那肯定不行。”侯小林瞪着李杰,怒道,“凭什么你能泡妞,我就不行?”

“我泡妞怎么了?”李杰不屑道,“我泡妞碍着你什么事了?”

“我……”侯小林憋红了脸,“我也可以……呃,我……”

“你?你除了当个小职员,你有啥本事啊?”

侯小林涨红着脸,“总之,我也可以……”

“你能有什么本事?你还能娶了张新宇不成?”

“我……”

“我警告你。”李杰竖起眉毛,凶狠地说,“你要再敢招惹张新宇,我弄死你!”

侯小林吓得浑身哆嗦。他虽然早就知道李杰很猛,却没想到竟然猛到这种程度。

李杰恶狠狠地瞪了侯小林一眼,转身进入病房。

侯小林站在门外,看着李杰走进去。心里暗骂,“真是便宜你了,老子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他越想越不甘心,于是拿出手机给张新宇发了条短信:“新宇,刚才我跟李杰说话,没注意到你来了,你没受伤吧?”

发完短信,侯小林又犹豫了片刻,然后删掉了。他不确定张新宇会不会回复他,万一人家根本懒得理他呢?

侯小林坐在椅子上等了一阵,见张新宇始终没动静,只好悻悻离开。

张新宇并未留在医院里陪床。她昨晚赶路时崴了脚踝,又被歹徒绑架了一夜,此时正虚弱不堪。

她回到家里,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

这时,电视屏幕上播报了一则消息。

“各位观众朋友,下午好。我是xx报的记者。最近有一则爆炸性新闻引起了广泛关注。”

“首先,我们要感谢几个热心群众揭发了一桩非法器官买卖的交易。据警方传回的讯息称,这是一个极其规模庞大的器官贩运集团。该集团从事人体器官买卖,利用一些无良奸商的渠道,将不法器官低价销售给需要它的人。该集团涉及的业务范围非常广,涉黑、走私、器官交易、制毒、杀人……”

张新宇睁开双眼,凝望着电视画面。画面上是警察拍摄下来的照片。

一共七具尸体。

六名男性,均已死亡,五具女性,均已丧失生命迹象。

“由于该集团实施的秘密措施极其隐蔽,警方至今仍未掌握更多线索。”

“另外,该集团的首脑已潜逃海外。”

画面切换,又是两张照片。

“经过警方缜密调查。该集团的核心人物——黑虎帮的帮主陈浩天,已被捕获。”

画面上出现了一辆车,黑虎帮的标志。

“根据警方提供的线索,黑虎帮的帮主陈浩天曾与境外某着名的恐怖组织——血玫瑰佣金会有联系。而这个佣金会的创立者,正是‘天使’组织的前代领袖,也是世界第一大杀手组织‘血玫瑰’的创办者——血狼。”

“该佣金会的创始人,是世界最顶尖的杀手之一,他曾带领‘血狼’组织成功刺杀过漂亮国的总统。但在一周前,他突遭枪击身亡,死因不明。该组织也随之解散。”

“根据相关线索推断,陈浩天应该是受雇于血狼组织的高级特工,或者说是杀手。而血狼组织已解散,所以他自己也已经暴露。但他还在逃跑中。”

“警方初步判断,陈浩天应该躲藏在漂亮国东南亚的某处。”

“据警方透露,‘天使’组织的创建者血狼已经死于陈浩天之手。如果血狼还活着,那么‘天使’组织依旧存在,并且将会卷土重来,对世界造成巨大影响。警方希望全球各大势力,尤其是漂亮国的各大势力能够配合警方抓捕陈浩天归案,避免危险再次扩散。”

张新宇看着电视,脸色苍白,嘴唇微颤,神情呆滞,仿佛灵台已失守,陷入了混沌状态。

“新宇。”侯小林轻轻叫了张新宇一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张新宇抬头向侯小林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凄惨而绝望,泪水夺眶而出。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张新宇哭喊着,歇斯底里,“杀了陈浩天!为父亲和母亲报仇雪恨!”

张新宇的反应令侯小林惊讶。侯小林没想到她会表现得如此激动。

“你冷静一下。”侯小林安慰张新宇,“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别急。”

“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张新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知道吗?当初,我的父亲在执行任务时遇害了。我妈妈伤痛欲绝,精神恍惚,一直卧病在床。”她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继续说,“我爸爸是个孤儿,他是个优秀的刑侦专家。他在刑警队的时候,就破获了很多起大案,被评为刑侦界最优秀的警探之一,他的光辉事迹,甚至比现在的秦剑还要耀眼。我从小崇拜我父亲,认为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他临死的时候,跟我说过:做警察,就必须要忠于祖训、忠于党、忠于人民。如果违背了这四条信念,他死后也不会瞑目。”张新宇流着泪,哽咽道,“所以,我决定参加警校,成为一名警察。”

侯小林沉默了许久,叹口气,说,“新宇,我们一起努力吧,你放心,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你一定会为你父亲讨回一个说法的。”

“嗯。”

“今天你负责把总公司送来的影视立项方案整理好。”张新宇站在桌前对他说道。

侯小林听见她这句话,抬起头来看着张新宇。“哦……好的……”他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出办事处,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等一下!”张新宇叫住他:“把那些文件分类放好!”

侯小林又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她,只好照做。张新宇满意地微笑着点点头。侯小林把文件都归档放好后,坐在椅子上休息。他拿起桌角的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边,却没有立即点燃。他忽然想起张新宇的那句话——“不要在这儿吸烟,打扰其它人工作!”

侯小林叹了口气,把香烟从嘴里拽掉扔进垃圾桶里。这时候电梯门响了。侯小林赶紧用纸巾擦了擦手,走出办事处,迎接下班的员工们。

“今天晚上聚餐吧,我请大家吃饭。”侯小林对每位员工说道,“我知道咱们酒店附近有一条街上的烤肉很不错,我带大家去尝一尝。”

众人高兴极了。

侯小林带着大伙儿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达了那条小吃街。

烤串儿的香味飘散在夜色之中,勾引着人们肚里的馋虫。大伙儿七手八脚地买完东西,排队坐在烧烤摊前,准备享受美食。

侯小林找了张靠墙的长凳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

“老板,再加两瓶啤酒!”侯小林对老板喊道。

“哎哟,你还真会挑啊,这可是五块钱一瓶呢。”老板娘端着盘羊肉卷笑眯眯地走过来。

侯小林笑嘻嘻地说:“给我来一扎啤酒,谢谢老板娘。”

“你还别嫌贵。”老板娘说:“这羊肉卷啊,是用羊肋骨熬成的汤底,加了胡椒粉、孜然粉和辣椒粉,味道特别鲜。”

侯小林闻言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问道:“那羊肉卷多少钱一斤?”

“三十五。”老板娘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十五?”侯小林惊讶道:“这也太黑了吧!”

“呵呵,我跟你说。”老板娘说:“这羊肉串儿啊,最好吃的就是羊肋骨。”

她说完,将手中的盘子递到侯小林眼前,“瞧,就像一颗羊牙。”

侯小林仔细一瞧果然如此,他顿觉胃里翻涌。“呕——”他捂着嘴巴站了起来冲向旁边。

老板娘急忙追了出去:“诶!你咋啦!”

张新宇听见动静也从办事处里走出来,看见侯小林扶着一棵树干吐得稀里哗啦。“侯小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关切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侯小林漱了漱口,摆摆手。

这时候有人拍拍他的背,“侯小林,你没事吧?”

“没事儿。”侯小林抹了抹脸,转过头,竟然是刘海波。他看到刘海波关心的表情,心中不由一阵感慨。

“侯小林,你还行吗?”刘海波关怀地望着他。

“嗯……我……”侯小林刚要说什么,张新宇却抢先开了口。

“海波,你来帮我一下呗。”张新宇对他撒娇道。

刘海波立刻站直了身体,“好嘞。”他说罢,便匆匆朝张新宇走去。

侯小林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往回走去。

侯小林回到办事处,大伙儿都围着桌子聊得热火朝天。他看了一圈,发现只有张新宇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桌边,于是凑过去说:“新宇姐,你怎么不去跟他们玩啊?”

“我怕你被熏晕。”张新宇淡淡地说道。

侯小林哈哈一笑:“我才不信!”

张新宇瞥了他一眼:“我说真的,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

侯小林不置可否,随口说道:“对了,新宇姐,你刚才怎么了?”

“我?”张新宇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次影片立项,我的功劳很大,但是却没有提拔我,所以有些失落而已。”

“你想得太多了。”侯小林安慰她说:“虽然你是我们办事处里唯一的编剧,但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没必要搞得自己那么辛苦。我相信组织不会亏待任何一位优秀的工作者。”

“谢谢。”张新宇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努力做好我份内的工作。”

侯小林又陪她闲扯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他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思绪飞回那个寒冷的冬天。他依稀记得,那是他初中毕业的暑假。那年春节,父母带着他回了趟老家。老家是农村的,房屋破旧,四周种满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

他们一家住在村尾一座低矮破烂的平房里,院子里堆放着杂乱的粮食和蔬菜。侯小林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难闻刺鼻的臭味。

“妈……”侯小林叫了一声。

“哎,小涛回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喝口热水。”一个穿着朴素的妇女迎出来,拿着扫帚清理院子里积攒许久的灰尘。

“妈,这是您今天刚买的煤球吗?”侯小林问道:“怎么味道怪怪的。”

“哎哟,我忘了!”她猛地拍了拍脑袋,“昨晚你姥爷摔倒了,我去医院把他送回来,煤球就掉井里了。你爸刚打电话催我去捡呢!”

侯小林连忙说:“您赶紧去,我来弄吧!”

“没事儿,反正也不脏。”她说着,把扫帚塞给侯小林,“你等着啊,我去找找!”说完,风一般地跑出了院子。

“哎,妈——”侯小林叫了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涛?”

侯小林扭过头,却是张新宇站在他后面。

“你怎么不进去?”他奇怪道。

张新宇笑眯眯地说:“看你这么用心地扫院子,我怎么忍心打扰你呢?”

侯小林抬眸看了看她。

张新宇微笑地注视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温柔。

侯小林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他低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目光,轻轻咳嗽了两声,说:“别闹了,我扫院子就行了,你先进去歇着吧!”

张新宇抿嘴一笑,走近侯小林,“我不累。你快进屋坐一会儿,等你妈回来就吃饭了。”

“我不饿,你自己进去吧。”

“你怎么不听话呢?我都跟你说了,你应该进屋坐一会儿。”

“我……我真的不饿,我去帮你打下手。”侯小林说着,拎起扫帚往厨房走去。张新宇看到他逃跑似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傻瓜!”她嘀咕了一句,随即收敛了笑容,迈步朝厨房走去。

张新宇从厨房端了碗汤出来。侯小林正在洗锅,听到脚步声,他扭头看了一眼张新宇,又急忙撇开眼睛。

“小涛,尝尝这个汤怎么样?”

侯小林转头一瞧,张新宇将盛汤的瓷罐递给了自己。她身材高挑,站在灶台前时,整个背影显得格外窈窕美丽。侯小林伸手接过汤碗,舀了一勺放入嘴里,皱眉说道:“这汤好咸啊……”

“咸?”张新宇疑惑地说:“我特意加了糖啊。”

“你加糖干嘛啊?”侯小林纳闷地问道。

“当然是补血啦!”张新宇说道,“我看网上说,怀孕的人最好每顿都喝补血的汤,还可以促进胎儿发育呢。”

侯小林听了这番话,脸色顿时涨红,尴尬地说道:“新宇姐,你误会了。我没结婚呢,哪里来的孩子?”

张新宇愣了一下,“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侯小林摇摇头,说道:“我们俩什么关系也没有,怎么能算结婚?”

“那……”张新宇迟疑地说道:“那个……那个……你喜欢我妹妹,对不对?”

“嗯?”侯小林惊讶地望向张新宇。

“我猜你喜欢我妹妹!”张新宇肯定地说道。

侯小林无奈地笑笑,说:“我只是觉得她挺可爱的。”

“你撒谎!”张新宇笃定地说:“如果你讨厌她,你怎么可能娶她?你们都已经结婚了!而且我还听说你们准备要二胎了!”

“呃……”侯小林无言以对,只得默认了。

“所以啊,你喜欢我妹妹!”

侯小林苦笑了一下,说:“我们只是假装成夫妻的,其实并不是真的。”

“那你想离婚吗?”

侯小林犹豫了片刻,说:“现在还没这种打算。”

张新宇笑道:“那我明白了。我妹妹是个很优秀的女人,你喜欢她也很正常。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父母,就好好照顾她吧。”

侯小林点点头,“你放心吧,新宇姐。”

侯小林回家后,父亲还在睡着。他坐在桌边,翻看着父亲留下的笔记本。

笔记本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我和她相处久了,渐渐被她吸引,我原以为这就是一见钟情,直到后来才知道,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一见钟情。或许我曾经有过一瞬间,对她动过心,但更多的是欣赏。我们之间差距太大,所谓一见钟情不过镜花水月罢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也不愿拖累她,于是便与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开了,但是我想,我的选择应该不错。”

“我不知道你和新宇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共同语言。但我希望你珍惜她,她值得你珍惜。”

“爸爸,谢谢你。”侯小林合上笔记本,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这段日子,张新宇每隔几天就给他送东西,他推辞了很多次,但张新宇却坚决执意送,搞得他非常窘迫。

他知道这份礼物是因为他的拒绝而造成的,但他依旧拒绝收下。

侯小林想了想,拿出电话拨了过去。

“喂?”电话那头传来清冷的女音,侯小林沉默了片刻,问:“你还在上班吗?”

“嗯。”

“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不用麻烦了,我今天不回家吃。”

“哦,那改天再约吧。”侯小林挂断了电话,把笔记本收起来,盖上了柜门。

晚上下班后,侯小林跟往常一样先去超级商场买菜,买完菜,又拎着两袋零食回了住处。

张新宇仍然在工作室,侯小林便提着东西走到办公室门口。

“新宇姐?”侯小林敲了敲门。

屋内没人理睬他,他又敲了两遍。

侯小林轻轻地拧了一下门锁,推门进去。屋内灯光幽暗,张新宇正伏在桌子上画图,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进来了。侯小林走到桌旁,看到张新宇画得是一副油画。

张新宇低头专心致志地画画,连侯小林站在她身旁都没察觉到。

侯小林把手中的两包零食放到张新宇桌上,“新宇姐,晚上想吃点什么?”

“随便。”张新宇头也不抬地继续画画。

“那我就做些营养丰富的东西,比如鱼汤、排骨汤、猪蹄汤、鲫鱼汤……”侯小林自顾自地嘀咕着。

张新宇突然猛地抬起头,瞪视着侯小林,“侯小林!你别得寸进尺!”

侯小林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道:“我做错什么了?”

张新宇指着桌子上的两个塑料袋,怒声斥道:“我说了我不吃鱼汤!你听不见吗?”

侯小林摊开双臂,无辜地说道:“我又没有逼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做什么菜,你不愿意吃鱼汤就算了。”

张新宇深呼吸几下,说:“我不想吃!”

“哦。”侯小林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张新宇说:“对了新宇姐,我今天去医院复查了,结果显示脑袋没问题。”

“嗯。”张新宇敷衍道。

“医生说,可能是近期压力过大,加上神经绷紧,导致血液循环减慢,引发了短暂失聪。”

“哦。”张新宇仍然漫不经心地应付道。

“医生建议您平时尽量放松心情,多休息,少熬夜。”

张新宇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知道了。”

侯小林说:“既然新宇姐不愿意喝鱼汤,那就吃些蔬菜补充维c吧,最好炖个汤。我明天早晨煮好了给新宇姐带来。”

张新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快点走吧,不要打扰我了。”

“噢,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新宇姐注意身体。”侯小林笑了笑,关上门走掉了。

侯小林离开后,张新宇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窗户边朝楼下喊了一句:“侯小林,你给我等着!”

侯小林刚走出单元楼,便撞见迎面而来的一辆车。车门被拉开,从里面钻出一名高挑美丽的女子,穿着白色的裙子,长及脚踝。

侯小林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陈小姐。”

陈倩微微一笑,“我找你有些事情。”

“好的,陈小姐,请上车。”

侯小林坐进了副驾驶座,陈倩也跟着坐进来,系好安全带之后说:“去咖啡厅吧,我请你喝杯咖啡。”

“好的。”

车开到了附近一间咖啡厅前停了下来,二人进入咖啡厅落座。

侯小林给陈倩点了一杯摩卡咖啡。

“谢谢。”陈倩道谢道,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说道:“你的伤还疼吗?”

侯小林尴尬地挠挠头,说:“好多了,已经不疼了。”

陈倩笑笑,说道:“我知道这次事情是因为我才害你受了伤,实在很抱歉,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怪罪于我的朋友。”

侯小林急忙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和新宇姐只是闹着玩儿呢。”

“你真的没怪我朋友?”陈倩怀疑道。

“当然没有啊,我为什么要怪她啊。”侯小林笑嘻嘻地说道,“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感情,特别是你们的交流方式。你们俩虽然相隔千万里,却依旧可以互通消息,并肩战斗。你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你们的喜怒哀乐都会传递到对方身上。所以,我非常钦佩你们。”

陈倩闻言,笑了起来。

侯小林又问道:“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吗?”

陈倩略显尴尬地垂下脸颊,说道:“他是我爸爸曾经的秘书,我们家以前住在南山别墅。我小时候在家里的花园里遇到了他,他说他叫张伟。我爸爸是警官,他说他是刑警队的,后来我爸退伍回老家发展,我们就断了联络,再后来我爸爸死了,他才出现。”

“哦。原来是这样。”侯小林恍悟地点点头。

陈倩顿了顿,轻声问道:“你和你父母的感情怎么样?”

侯小林苦涩地摇摇头,说:“我妈妈很早就过世了。”

“抱歉。”陈倩低下头,说道:“我看到报纸上登载你的照片,觉得很像你。所以才……我向你郑重道歉。”

侯小林连忙站起身,摆摆手,说道:“没关系,我理解,毕竟你们是那么亲密的人,你会这样想也情有可原。”

陈倩抬眼盯着侯小林的脸庞,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和我爸爸长得很像,如果有机会见到你爸爸,或许我能确定你们的关系。”

侯小林怔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说道:“你太谦虚了,我爸妈和新宇姐比起来差远了。”

“你爸妈在哪里工作啊?”陈倩试探性地问道。

“哦,我爸爸在金陵工作。”

“我爸爸也是在金陵,不过他做的是法律顾问。我爸爸是个很严厉的人,对工作特别苛刻。”

“是嘛,那你一定很怕他。”

陈倩笑了起来,“不怕啊,他是我爸爸,我怎么会怕他呢?”

侯小林点点头,说:“嗯,我觉得你说得对,他是你爸爸,你怎么会怕他呢。”

陈倩又问:“我听说你是从外地调来的,是不是?”

侯小林说:“对,我是江州人士,我爸爸妈妈在江州工作,我也在江州读书,后来我爸爸出事之后,我妈妈带着我搬到金陵了。”

“哦?”陈倩问道,“我记得你好像是南京人,难道是因为你爸爸的事情迁怒于你妈妈,所以离开了自己生活的城池吗?”

“唉!”侯小林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命运弄人啊,我妈妈去世之后我就一直留在江州,后来我妈妈的朋友把我招进了他们律师事务所,成了一名律师助理。我在他们律师事务所做了四年。前几天,我辞职回家乡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这份工作吗?”

侯小林苦恼地说道:“这都怪我爸爸。他不愿意让我继续待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因为他觉得我的水平太烂了。他还找人打压我,把我开除掉了。我无处可去,又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就跑来sz找你了。”

陈倩皱眉道:“那你现在怎么办呢?”

侯小林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只好跟着你混饭吃了。”

陈倩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道:“你可别逗我了,跟着我混饭吃,我请你吃西餐吧。”

“我不挑食的。”侯小林笑着说。

“那就走呗。”陈倩说道,“咱们边走边聊。”

两人起身往门口走去。侯小林突然说道:“对了,陈倩,你有没有发现这附近的商店全都换牌子了?”

陈倩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说道:“是诶,昨天我逛街,看到好多商品都是新的。”

侯小林耸耸肩膀,说道:“你看,我就说这里肯定变化很大,这些东西都换了,当然不一样了。”

陈倩若有所思,说道:“我们去吃火锅吧,顺便给你找个住处。”

侯小林犹豫了一下,说:“我……其实我不饿。”

“吃完饭你可以睡一觉嘛,睡醒了再吃夜宵。”

“这样啊……那行吧。”侯小林答应下来。

两人沿着马路慢悠悠地散步,陈倩突然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爸爸的名字?”

侯小林迟疑着说道:“我……我爸爸姓张……”

陈倩的神色立即黯淡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她转而说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侯小林微微低下头,说道:“我是个孤儿,被收养的时候我爸爸刚死不久,我妈妈伤心欲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把我叫张涛。”

陈倩闻言一愣,随即叹了口气,拍拍侯小林的肩膀,语气柔和地说道:“你也挺不容易的,遇到这种事……唉……”

侯小林低声道谢,陈倩却笑着说道:“别跟我客气,你帮了我的大忙。对了,我叫陈倩,你叫我倩倩就可以了。”

“倩倩,倩倩……”侯小林轻轻地念叨着这两个字,脸上露出温暖的表情。

两人走进一间装饰雅致的火锅店,找位置坐了下来。

服务员拿菜单过来,侯小林说道:“我不知道吃什么,你点吧。”

陈倩翻开菜单看了看,说道:“这家的火锅挺有名的,就是价钱稍贵了点。”

“没关系,我请客。”侯小林爽快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陈倩说道,“鸳鸯锅,先来三斤牛肉,五斤羊肉,八百块钱的蔬菜随便选,再加半瓶啤酒。”

服务员点头退了出去。

侯小林问道:“倩倩,我听说你今年二十七了?”

陈倩点头道:“是呀,虚岁二十六,实际年龄二十九。”

“比我大三岁。”侯小林说道,“我二十五。”

“呵呵,我看你也不像二十五的。”陈倩说道,“你才二十出头。”

“嗯,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侯小林解释道。

陈倩点头赞许地说:“难怪你的思维和眼光都很独特,很有见识。”

“我也不懂什么是见识。我唯一懂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侯小林诚恳地说道。

陈倩笑了笑,说道:“我很欣赏你的态度和风格。不像别的富二代,整天花天酒地,泡妞玩车,游手好闲。”

“我可没有。”侯小林连忙摆手澄清道,“我可是靠双手赚钱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做些什么生意。”陈倩饶有兴趣地问道。

侯小林说道:“我最早在美联储挂单贷款,后来做了证券交易,现在做房地产。”

“这么厉害?”陈倩讶异道,“你这几年都干了什么呀?”

“我做的生意有很多啊。”侯小林笑道,“比如说,买房子。我前段时间在银行贷款买了几栋楼,现在正在准备装潢。”

“哇!”陈倩惊讶道,“你真是太有魄力了!”

侯小林谦逊道:“还好吧。”

陈倩感慨道:“虽然我在银行工作,但我每次贷款都只敢拿个几万元,哪敢贷几十亿的大额款项,而且我们银行利率高,贷出去一笔钱就亏掉好几千。你这个贷款几十栋楼,简直就是天价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侯小林挠挠脑袋,说道,“可能跟我运气比较好有关系。”

“你的运气确实很好。”陈倩笑道。

“不说这个了。”侯小林岔开话题,问道,“倩倩,你呢?”

陈倩苦笑着摇摇头:“我就没你的好命了。我从小读完书就被送去参加培训班,之后就被分配到一家小型企业当主管,因为业绩优秀所以升职很快,今年三月份又提拔为副总,结果前阵子被派去出差……唉,也没办法,我毕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我觉得,我恐怕很难熬到年底了。”

侯小林安慰道:“你不用灰心丧气,等你攒够了年终奖金,就申请调到银行来,或者留在银行上班,反正也就几年的时间。”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倩笑了笑,继续问道,“那你呢?”

侯小林说道:“我啊,其实我就是个普通的领。”

陈倩惊诧道:“你也是银行出身?”

“算是吧。”侯小林答道,“不过我没有在银行工作过,我在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上班,后来辞职了。”

“为什么辞职?”陈倩疑惑地问道,“银行工作待遇很好啊。”

侯小林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说道:“我没钱了呗。”

“呃……”陈倩顿了一下,笑道,“这样的理由我相信。”

侯小林叹口气道:“唉,我妈给了我一大笔嫁妆,足够我挥霍一辈子了。可惜我爸死得早,把我一个人扔在乡下,没人照顾我。我爸妈都是老师,工资微薄,他俩挣的钱全寄回来了。我没法子,只好自食其力。我找了个门店做保洁员。平时帮人刷盘子洗碗,打扫卫生,偶尔兼职当搬运工,卖水电器具,卖烟酒饮料……总之,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陈倩露出了钦佩的神色,竖起大拇指夸道:“你真勇敢。”

侯小林叹息道:“没办法,不努力的话,就得饿肚子。”

陈倩说道:“我挺羡慕你的。我从小就没有父母陪伴,跟爷爷奶奶住一起。我爷爷奶奶对我很严格,每天早上要背《孙子·周易》,晚上还要背《三字经》、《弟子规》、《礼记》。每天除了背课文,还要做一些体力活。我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都觉得累,可是爷爷奶奶不许我偷懒。”

“你是怎么习惯的?”侯小林好奇地问道,“我每次听老师念书的时候,耳朵都嗡嗡响,根本睡不着觉。”

“我每天坚持锻炼,跑步、跳绳、仰卧起坐。”陈倩认真地说道,“我每天晚上看一本《孙子·周易》,一看就是两三个小时。我爷爷每次见我在看书,都非常欣慰地夸奖我。”

“原来你每天晚上都看书,怪不得你的声音那么好听。”侯小林笑着说道,“不过你每天都看书吗?”

“嗯。我爸妈每天晚上都会催促我,不让我看书。”陈倩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一定要按时看书才行。”

侯小林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你很厉害!”

“我不喜欢看书。”陈倩皱眉道,“特别讨厌!”

侯小林笑道:“你肯定不知道,有些人,比如说我。”

陈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会看书。”

“那你喜欢什么东西?”侯小林问道。

“玩游戏。”陈倩说道,“我最近在玩一个叫‘英雄联盟’的游戏。”

“你玩的是什么英雄?”侯小林问道。

“卡牌。”陈倩说道,“我最擅长玩卡牌了,可惜我只是个小菜鸟,技术太烂了。”

“哈哈,不用担心。”侯小林说道,“等我们再熟悉一段时间,你应该也能玩的像我们这样厉害了。”

张新宇插嘴道:“现在我们玩的这款游戏,和以往那些网络游戏不同,是专门研究游戏技巧的一款大型竞技类游戏,而且我们在线下还有一个‘英雄联盟俱乐部’,可以让我们进去练,增强战斗意识和操作手速。”

“是吗?”陈倩睁大眼睛说道,“我还以为只是个单纯的网络游戏呢。”

张新宇笑道:“这个游戏很火爆的。”

陈倩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张新宇说道:“《英雄联盟》。”

陈倩兴奋地握紧双拳,说道:“我喜欢这个名字!太霸气了!”

侯小林说道:“不过这种游戏需要高级账号才能登录。”

“我申请个账号试试!”陈倩立刻拿出手机。

侯小林连忙阻止:“先不急。我们刚才说了,现在我们是朋友,等我们关系更加亲密一点儿的时候,再谈这件事情吧。”

陈倩眨巴着眼睛,脸蛋红扑扑的,娇艳欲滴,她低着头,轻声说道:“哦……”

侯小林又说道:“你看,现在我们才认识半个月多,这么快就提这种要求,显得我们有点猴急了,对吧?所谓交浅言深嘛。咱们今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呐,慢慢来,互相了解,互相信任,互相尊重,才能成为好朋友。”

“你说得对。”陈倩羞涩地笑了笑,“那咱们先喝杯咖啡,继续聊聊天。”

侯小林说道:“我给你们点杯果汁吧?”

“谢谢。”陈倩笑眯眯地说道。

“哎,我突然想起来,我们今天好像还没吃东西,”侯小林站起身来说道,“我去买几块饼干和牛肉干,顺便买点儿饮料,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张新宇微笑道。

侯小林转身离开咖啡店,走向不远处的超级士多。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剩余的零钞都塞到了兜里。虽然昨天晚上已经跟李明轩分赃完毕,不过他仍然把自己的钱带在了身上。

李明轩告诉过侯小林,钱不够花可以找他借,反正侯小林现在欠着他五万元,随便用。不过侯小林并没打算把这笔钱当作自己赚的钱存着。

侯小林决定把这笔钱投资给张新宇和张明浩,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父母的医疗费用了。侯小林准备在这家餐厅附近租一套房子,平时帮助他们照顾父母。至于他自己,则搬去住酒店。因为侯小林觉得酒店的环境要比宾馆舒适得多,而且他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偶尔和朋友们一起睡一两宿,感觉也蛮不错的。

他走到超级士多门前,抬头看了看招牌,发现上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宣传广告,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商品,例如电脑、衣服、食物、洗漱用具……

侯小林摇了摇头,走进超级士多。

服务员热情洋溢地迎上来,问道:“您需要点什么?”

“我想找一个安静点的角落坐坐。”侯小林说道。

“好的。”服务员指引他来到靠窗户边的座位,“这边请。”

侯小林在桌旁坐下,点了份黑椒炒牛肉盖饭,然后将手机放在桌上,开始刷论坛。

“咦?”侯小林忽然注意到了一条帖子,标题为“神秘美少女疑似失足坠楼”,内容详细描述了一名年仅19岁的少女在夜店里与富二代勾搭上床,却被甩后跳楼自杀的悲惨故事。

这篇帖子的配图非常清晰,正是那名少女坠楼的画面。

侯小林仔细看了看照片,发现少女确实是陈倩,她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灰色长裤,脖颈处挂着一根金属项链,吊坠是一个q版的人形娃娃。

“原来她真的死了啊。”侯小林喃喃自语,“怪不得这段时间她变化那么大,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好多。唉……”

他叹了口气,关掉了帖子。

没想到,陈倩竟然已经跳楼自尽了。

“你好,这是菜单,”服务员推荐道,“这些菜都挺贵的,您需要考虑清楚再点。”

侯小林摆摆手,说道:“给我一瓶啤酒。”

“好嘞!”服务员拿起菜单,“您稍等。”

“嗯。”侯小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看着服务员离开,陷入沉思之中。

陈倩在他的印象里,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女孩子,性格爽朗,乐观向上,而且非常善良,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好。

侯小林记得在大三下半年的时候,他曾听人说过陈倩家庭条件非常艰苦。她家里只有一栋七八十年代建造的土坯房,父母早亡,爷奶年迈,兄弟姐妹一共七个,还有一个弟弟,据说从小就体弱多病,需要大量的药补,所以她的收入很微薄。

这次高考,陈倩考上了江陵大专院校,她本来想报考师范类院校的,但是由于家里实在困难,只好选择了一所私立医科大。

这所医科大在江城排名中游,但是医院设施齐全,师资雄厚,毕业的时候分数线还是挺高的,所以陈倩选择了它。

侯小林知道陈倩的志愿其实填的是a大,只是因为缺钱才改成了江陵大专院校。陈倩在大三暑假去参加了一场慈善拍卖会,捐献了20万元做教育基金,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全校。陈倩也受到了不少同班同学的赞扬。

陈倩最喜欢的一幅作品是《红豆》,那副字的落款是张大千。陈倩读高中时,她妈妈就是张大千的忠实粉丝,所以陈倩也爱屋及乌,对张大千的字很熟悉。

陈倩在大三时,曾经写过一首《红豆》送给张大千,希望能获得他的认可。可惜那首歌还没写完,陈倩就去世了。这件事也成了一种遗憾,直到今天,陈倩依旧怀念那个充斥着阳光与鲜花的夏季。

那时候的陈倩,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姑娘,虽然穷,却没有什么烦恼,也不像现在这样愁眉苦脸。

陈倩的葬礼办得很低调,几乎没有多少亲戚来参加,连父亲都没露面,因为他们都怕沾染晦气,惹上一身骚。

侯小林也没有去参加葬礼。他知道陈倩的父母不会喜欢他去祭奠。他甚至没有去看陈倩的尸骨,因为他知道陈倩是在什么时候去世的。

他一度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如果他去了,或许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陈倩的死,给了侯小林极大的震撼。

当时,他刚刚踏入娱乐圈。虽然演技尚未磨砺出来,但是凭借着一股冲劲儿,侯小林很快打响了名声,并且一炮而红。他的名气越来越大,粉丝也越来越多,他渐渐忘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之中,用自己赚到的钱支付母亲的医疗费,供妹妹读书。

陈倩是他心中唯一的软肋。

侯小林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心,即便遇到了心动的女孩,也会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招惹她。

但是他错了,他还是忍不住去招惹了一个人。那个人叫李丽萍,是他的高中同桌。

侯小林跟她是青梅竹马,初中时就在一个班级。后来两个人一个上了艺术中心附中,另一个上了江陵大专。

两个人在一个宿舍住了将近六年,一个系,一个班,朝夕相伴,感情比寻常同龄人深厚很多。

李丽萍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又漂亮又温柔,班上的男生大都暗恋她。

侯小林也暗恋过她。但是他很理智地告诉自己,李丽萍这样优秀的女孩,不适合他。

侯小林是典型的贫寒子弟,从小就懂得勤俭节约,不肯乱花钱。高中时,他和一个叫张小明的朋友凑钱买了一台彩电,但是一周只放3天。张小明的爸妈在南方,每逢周末都会带着张小明坐火车回去陪他爸妈。所以侯小林根本不敢去火车站接张小明。每到周五傍晚,侯小林必定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饭菜,提前半小时跑到火车站,守株待兔。

那时,张小明还没有被转移走,侯小林就在火车站等他。

那时,他们俩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有什么话题都会找对方聊,侯小林会问他爸妈的情况,而张小明则会反问他。那时候,两个人都很开心,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侯小林记得,张小明每次离开家,都会跟侯小林说:“侯小林,我一定会尽早把那边的事解决好,然后早点回来跟你聚聚!”

张小明走后,侯小林的确是有些失落,但是他更担心张小明,害怕他一个人吃不惯南方的饭菜,睡不好床铺……

侯小林一边思念着张小明,一边努力工作,希望能够尽快挣钱。

后来侯小林的工作进展顺利起来,收入也增长了不少,他渐渐地开始养活自己,并且存起了一笔巨款。

他在网络上注册了一间网吧,租下店面。侯小林在网吧上网,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查询一些网络信息。

侯小林很快就掌握了一门技术,那就是黑客。侯小林在这个领域做了很久,并且积累了不少的人脉,于是他开始在网络上贩卖各类情报。

那段时间,侯小林过得很忙碌,每天忙着搜集线索,忙着寻求突破口。

那天下班后,侯小林回到家,打开冰箱发现竟然什么食材都没有了,顿时慌了神,急匆匆地跑出去购买食材。

路上堵车严重,侯小林足足花了四十分钟才赶到超级美食城。

超级美食城距离他租的房子很远,侯小林一般都是步行。

他买好食材,赶紧赶回家,想把食材切成薄片煮熟,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使用刀具。

侯小林无奈,只能先烧水,等热水烧开了之后,他试图切割蔬菜,但是他根本不会。

侯小林最后只好去找张新宇。

张新宇听完侯小林的描述之后笑了,说:“你真是笨死算了。我教你啊。”

侯小林松了一口气,谢过了张新宇。张新宇拿来锅碗瓢盆,手把手教侯小林洗菜、切菜,并且告诉他哪一种菜是不能直接吃的,应该切丁泡酒喝。

侯小林一边认真听着张新宇讲解,一边照着她说的操作,很快就弄出一盘清炒莴笋。

侯小林尝了尝味道,觉得味道挺不错的,便给张新宇夹了一块:“新宇,你也尝尝看。”

“谢啦。”张新宇笑眯眯地咬了一口莴笋,眼睛瞬间瞪圆了,惊讶地盯着侯小林看:“哇塞,你太厉害了!”

侯小林谦虚地说:“我就是瞎弄的。”

“你这样都叫瞎搞,那别人岂不是连瞎搞都不如?”张新宇说:“你可比某些人聪明多了!”

侯小林笑了笑,继续低头吃菜,张新宇见状,也埋头苦干。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吃的菜格外香甜,特别是那盘莴笋,简直是人间美味。

侯小林一边吃一边偷看张新宇,只见她细嚼慢咽,举止娴雅,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仍旧掩饰不了她姣好的容貌。

张新宇似乎察觉到了侯小林的视线,抬起头,向他眨眨眼,露出一个俏皮可爱的表情。

侯小林微微一愣,随即红了脸。

“侯小林,你怎么脸红了?”

“哦。可能……可能有点儿闷。”侯小林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尴尬地说。

“是吗?”张新宇笑眯眯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捏了捏侯小林的耳垂,暧昧地说:“其实你心跳加速是因为我长得很漂亮吗?”

侯小林脸更红了,连声说:“没有!我……我是因为太热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张新宇轻轻笑了几声,凑近侯小林的耳畔,温柔地吹了一口气。

侯小林浑身一颤,感觉像被电击了一样。

“哎哟~”张新宇捂住嘴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你的耳朵好痒,忍不住想逗你玩呢。”

侯小林的耳朵又红了。

张新宇看到侯小林窘迫的模样,忍俊不禁。

侯小林低着头,不敢再和张新宇对视。

两人沉默许久,张新宇忽然开口,说:“侯小林,我有个问题想请你帮忙。”

“嗯。”

“我……我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你的帮助。”张新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侯小林问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张新宇叹了口气,说:“我前夫,他现在不肯跟我复婚,而且他还在外面包养了另外一个小三。他们俩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甚至带着那个狐狸精登堂入室,睡在我的卧室,我根本没办法接受他这样的行径。所以,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吗?”

“嗯,能理解。”侯小林安慰道:“不过,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你既然选择放弃了他,就应该早点抽身。”

“你是说,让我去找其他人结婚吗?”

“呃……”侯小林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知道,你是怕我伤心难过,毕竟我曾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张新宇说:“其实,我现在已经看透他了。我现在只希望尽快摆脱他,然后好好努力奋斗,做出一番成绩,证明给他看,我也是有价值的女人,他不能把我当成附属品。”

侯小林不由得动容。

张新宇的话,触动了侯小林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侯小林记得,他曾经为了金钱而抛妻弃子,背叛了母亲,也背叛了自己的爱情,现在,又轮到别人为他付出了……

侯小林想起了李芸,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张新宇见侯小林半晌没有反应,以为他不高兴了,赶紧解释:“你千万别误会,我并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都是一类人。所以我才愿意相信你。”

“不,新宇,我……”

“你先别急着否定我,”张新宇打断侯小林,说:“我知道你有家庭有孩子,我绝对不会破坏你的家庭,更不会做你的小三。我只是单纯的欣赏你,喜欢你这种踏实勤劳的性格。”

“你不用这么委婉,直接告诉我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侯小林说。

“我想请你假装我的男朋友,陪我去参加宴会。”

“宴会?”侯小林疑惑地问。

“是的,”张新宇说:“我的老同事聚会,非得叫我去,我推辞不掉。但是你如果陪我去,就不会碰上那些人。这样也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侯小林的确是个聪慧的人,他一听便猜到了张新宇的目的。

“你不会是想借此机会认识你的老同事,然后顺便攀谈吧?”侯小林笑着调侃道。

“是啊。”张新宇坦诚地说。

“你倒真是够坦率的。”

“我从来就不屑于掩饰自己的目的,”张新宇说,“我想进步,就得想办法往上爬。我不可能像某些女人一样,坐吃山空。”

侯小林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

张新宇说:“你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你没说错。我只是觉得你挺厉害的,比很多男人都厉害,比较少见。”

“我?呵呵……算了吧。我可不敢当。”

张新宇看着侯小林,认真地说:“侯小林,我不是虚伪之人。我想进步,想飞跃。虽然很艰辛。但是,我不会向命运屈服的。”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侯小林,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

侯小林微笑着摇头,示意她不用在乎。

张新宇走了,侯小林站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苦笑着离开了咖啡厅。

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变了呢?

侯小林走进电梯,按下了16楼的数字键。

他想起刚才的事情,忍不住露出了笑脸。张新宇和他是大四的校友,他们都在一所传媒大专读研,两人都是优秀的音乐创作人。在大专期间,两人经常联络,互相鼓励,共同进步。张新宇比侯小林稍长几届,是班级里唯一一个留美归来的女生,也算是一位异类。

大二时候,张新宇被分配到了广电系统工作,两人再次失去联络。等到侯小林大四毕业,张新宇已经成为了广电系统赫赫有名的副主编,两人再次联络时,张新宇已经结了婚。她说她已经彻底忘记了侯小林,还祝福他和自己的老婆幸福美满。侯小林却始终耿耿于怀,他觉得张新宇根本没有放下过自己,甚至连结婚都是迫不得已。可是,张新宇似乎真的不愿意提及过去的旧事了,侯小林即使想追求也找不到突破口。

现在,他竟然跟张新宇一起参加老同事的聚会,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张新宇的老同事们都是些年轻人,都是些有能力、有才华的年轻人。其中,张新宇是他们中最有魅力的一个。

张新宇穿着一条米黄色短裙,踩着黑色高跟鞋,显得亭亭玉立,风姿绰约。

“新宇,这边。”一个男青年朝张新宇挥手。

张新宇走过去,挨个跟众人握手,然后,把侯小林介绍给了众人。

侯小林的表情有点尴尬,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自己该以一种怎样的态度来面对眼前这群年轻人。

张新宇注意到侯小林的神色,便低声提醒道:“你别太拘束了。”

侯小林冲张新宇微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与众人礼貌地一一握手。

张新宇又介绍了一圈,最后才轮到侯小林。

“您好。”侯小林伸出右手。

“你就是侯小林?”一个年轻人惊讶地问。

“是的。”

“哈哈,你长得挺帅嘛。”

“哪里哪里。”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说:“新宇,你这位老乡挺幽默嘛。”

“哈哈哈……”

“新宇,你这老乡挺酷的。”

“我们新宇就是有眼光。”

侯小林被夸得面红耳赤,只能尴尬地傻笑。

“我们快入席吧,菜应该凉了。”张新宇说。

“哦,好好。”侯小林赶紧带路,将众人引进包厢。

“我们这桌子不小吧?咱们五六个人坐一块儿也够宽敞。”一个年轻人问。

“我朋友帮忙安排的。”张新宇解释说。

“哇塞,新宇,你这朋友可真够仗义的。我们还没请呢,他倒先给张罗好了。”

“那个人姓陈,叫陈伟民。他家做饭特别好吃,而且厨艺非常棒,所以他每周末都要做大餐招待我们,今天也不例外。”

“哇,这么厉害。”

侯小林笑了笑,没有搭话。

张新宇继续说:“陈伟民是咱们这个小团队的主厨,除了做饭之外,还兼职当保姆。我们有时候去超级奶爸网站做活动,他都是全程陪伴的,所以我们都特喜欢他。他平时挺低调的,从不炫耀,我们都拿他当偶像。”

“啊哟,新宇你可太厉害啦!这都知道。”另一个年轻人打趣道。

张新宇笑眯眯地,并不答话。

侯小林忽然想起张新宇的老同事曾经说过,张新宇在老家是独生女。她嫁给陈伟民之后,母亲改嫁,父亲也早亡,张新宇的童年肯定缺乏温暖。侯小林心里酸酸的,暗暗替张新宇难受。

“对了,陈伟民今晚不来吗?”一个男青年问道。

“嗯,今晚他休息,明天还得送孩子上幼儿园。”张新宇说。

众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服务员看见你就笑,原来你是陈伟民的妻子!”

“呵呵,我和他只是同事关系。”张新宇淡淡地解释道。

“我听说,他还在读博士,在广电系统工作。”有人问。

“是的。”张新宇回答道。

“哇,他好厉害啊。”

“还行,也没什么可厉害的。”张新宇说,“他是一个很踏实、勤劳、善良的人。我很爱他。”

“新宇,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张新宇微笑着摇头,说:“别瞎说了,我跟他不可能的。”

“你别这么谦虚嘛,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再说,我觉得这位陈师傅真的很优秀呀!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有个青年人半认真半玩笑地劝道。

张新宇无奈地叹气:“我们两个不合适的,我们都结婚几年了,感情越来越淡薄,连吵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不想离婚的。”

“新宇,你真是一个懂事的女人,不像我们那些年纪小、脾气大的姑娘。我们就不懂得珍惜身边的人,以后肯定要后悔的。”

“我知道,谢谢大家的关照。我敬大家一杯酒,希望大家都幸福。”

“来,喝酒!”众人举起酒杯碰撞。

侯小林端起饮料向张新宇示意,表达谢意。

“我干了,你随意。”张新宇笑容爽朗,豪爽地将一整杯啤酒灌进肚子里。

“新宇,慢点喝。”侯小林说道。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这顿饭宾主尽欢。侯小林虽然是个初中毕业生,但是因为自己勤奋努力,又很刻苦,所以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且他的性格比较沉稳,不浮躁。所以他一直深受老同事们的欣赏。

散场的时候,有人说:“我听说你和新宇结婚三年多,还住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侯小林脸红了一下,却没有否认。

“我靠!真的啊!”

“你们怎么不搬出来住呢?”

“新宇现在是副处长,不能离婚。”

“这么说来,你是一直单身了?那你们有没有生育过?”有个人突兀地冒出一句。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那个问话者。

侯小林的脸更红了,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没生过也没关系啊,新宇也没生过。”有个女人凑热闹似的说。

“是啊是啊。新宇,咱们是老同事,以后你要是找了老婆,千万提醒兄弟们一声。”

侯小林听他们把话题扯远了,于是趁机告辞:“我们先走了。”

张新宇笑着说:“好的,谢谢你们款待我。”

侯小林带张新宇往停车场走,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

走出餐厅,侯小林问:“我们去哪里?”

张新宇笑道:“去你家吧。你帮忙收拾一间房间给我用。”

“哦,好的。”侯小林点点头,“不过我家有点乱。”

“我知道,你每天早出晚归。”张新宇说。

侯小林笑了笑。

“你今晚不回去吃饭吗?”张新宇问。

“不回去了。我妈妈最近胃口不太好。”

“你妈妈怎么了?”

“唉,最近老是吐。医院里检查不出什么病,我爸爸又忙。”

张新宇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带我回家看看,我帮阿姨做个全面检查。”

“好的,没问题。”侯小林答应道。

侯小林把张新宇送回家,然后自己驾驶车辆返回单位。

张新宇拿钥匙开门,打开灯之后,她惊讶地瞪圆眼睛。她看见屋内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衣柜的门大敞着,床单被罩乱扔,墙角摆着许多购物袋,沙发套歪斜着,桌子上放着零食包装纸……整个房间乱糟糟的。

张新宇皱眉道:“你妈妈平时就是这么打扫卫生的?”

“嗯,她嫌我爸爸烦,所以不准我们回来。”侯小林解释道。

“我看不仅仅是嫌你爸爸烦,是嫌弃你吧。”张新宇嘲讽地说。

侯小林讪笑一下:“你快帮我看看,我妈妈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我看看。”张新宇坐在客厅里,仔细观察侯母的症状,“你妈妈是肠癌晚期?”

“不是。”侯小林说。

“肝癌?”

“也不是。”

“脑癌?”

“不是。”

“乳腺癌?”

“不是。”

“癌症早期?”

“不是。”

张新宇思忖着说:“这么复杂的疾病,恐怕得等专科医生来诊断才行。”

侯小林说:“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妈妈有没有救?”

“可以试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需要一些药品治疗。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找专科医生来给你妈妈治疗。”

“我知道了。麻烦你。”

“你别这么说,我跟新宇也算半个朋友嘛,你叫我‘小张’就好。”

侯小林从厨房里拿出一瓶冰箱里剩余的矿泉水递给张新宇,说:“喝点水吧。”

张新宇接过来拧开盖子,仰脖猛喝了几口,抹擦嘴巴对侯小林说:“我现在就去找医生来。”

“好的,谢谢。”侯小林礼貌地说。

张新宇站起身刚想出门,忽然又转身,说道:“侯小林,其实,我觉得你很不容易。”

侯小林愣住了。

“你妈妈一直在怪你,说你不肯为她买车买房。其实,你不该这样的。她再有钱,毕竟是你亲妈妈。”

侯小林摇摇头:“不是因为钱的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呢?”

侯小林低头沉默片刻,抬起头,神色坚定地说:“我希望我的妻儿都健康幸福。”

张新宇叹息道:“你这样,让我感到特别难受。你的父母明明是爱你的,可你总觉得欠了他们的债。”

“你理解我吗?”

张新宇微笑道:“当然。”

侯小林点点头:“谢谢你。”

“不必客气。”张新宇说,“既然你决意留下来,就安心陪伴阿姨吧。我先去联系医生,然后再过来。”

张新宇走后,侯小林在客厅里呆坐了一会儿,然后去卧室里看望母亲。

母亲躺在床上睡着了。她睡相极差,被褥凌乱,头发散落在枕上,手和脚摊成大字形,嘴唇紧闭着,脸颊凹陷下去,显得憔悴而虚弱。侯小林俯身轻抚着母亲的额头,喃喃道:“妈妈,您一定要快点醒来,别像我一样。我不愿看到您变成这个样子,也不忍心看到您像我一样。您醒了,我就去找医生来给您治病。”

侯小林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出去。

张新宇已经离开,家里只剩侯小林一个人。

他坐在电脑前,翻看网页。浏览了几条关于《天龙》剧组宣传的新闻,侯小林觉得索然无味。他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休憩,突然听到楼梯口传来声音,扭头一看,是张新宇提着两袋吃的回来了。

侯小林赶紧起身迎过去,说:“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路上遇到堵车啦。”张新宇说着将买的饭菜放进餐桌,“这是粥,这是炒青菜,都是素菜,你吃点儿垫垫肚子。”

侯小林笑眯眯地端起粥碗,用勺子搅拌了几下,舀起一块青菜塞进嘴里,满足地咽了下去,问:“你今天请假了?”

“嗯。”张新宇答应一声,坐在沙发上玩起手机。

侯小林看了一眼母亲,见她仍旧沉睡着,便悄悄把饭盒收拾起来,扔到洗衣机里,然后坐回沙发上,问:“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玩手机。”

“我想多看看你拍的照片。”张新宇随口说,继续玩手游。

“我哪有那么多照片可看。”

“真没有?”

“没有。”

“那……你有没有拍过女人?”

“没有!”侯小林矢口否认。

“真的?”张新宇抬起头问,似乎很怀疑。

侯小林连忙辩驳:“当然真的!我又没有恋童癖。”

“好吧,我信你。”张新宇放下手机,说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咱们剧组的摄影师和灯光师是男的,你不要太敏感,有什么话就直接问他们。”

“我没有敏感。”侯小林立即反驳,“他们是男的又怎样,难道我不能跟男演员说句话吗?”

“当然可以。”张新宇说。

“但是……”侯小林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侯小林迟疑片刻,说道:“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奇怪吗?”

“奇怪?”

“他们是男的。”侯小林指指电视上的画面,“我们在镜头前,不仅仅是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关系,还是情侣或者夫妇。我们要表现得恩爱,亲密,如胶似漆,甚至可以在镜头前打情骂俏。可是……你看看现在,除了拍戏和吃饭,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我知道啊。”张新宇说,“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之间不亲热啊。我们平时聊天不也挺亲密的嘛。比如说今天早上,你给我送早餐,我给你拿换洗衣服,然后我们就抱在一起,互相帮忙脱掉彼此的衣服。”

侯小林哭笑不得:“那叫礼节性拥抱。你还当真了?”

“那算什么礼节?”张新宇说,“这种程度就算礼节了,那等结婚了,我们该不该在镜头前接个kiss什么的?”

“咳……”侯小林被呛住了,“这个就更不需要了。”

张新宇瞪着他,说:“你不会还在计较我和林枫接了个kiss吧?我们是因为合作拍戏才接的。”

侯小林叹口气,摆摆手说:“好好好,这个就算了,但是……你对他不能太过分。”

“我过分?”张新宇冷哼一声,“我对他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清楚。”

“好好好,算我错了行了吧?我保证不乱说话了,好不好?”侯小林讨饶,“你别再跟他说这些话题了,他刚从漂亮国回来,身份特殊,万一惹麻烦呢。”

“我不怕。”张新宇说,“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侯小林看了看钟,说:“你饿坏了吧,先吃饭吧。”

“嗯。”张新宇站起身走向餐厅,侯小林则去厨房烧水准备泡杯咖啡。

泡完咖啡,侯小林把煮沸的咖啡倒进垃圾桶,转身回屋的时候,却看到张新宇正趴在母亲床边低声啜泣,肩膀微微抖动着。

侯小林吓得心脏猛烈地跳了两下,慌张地跑过去,抓住张新宇的肩膀:“新宇,怎么了?怎么哭了?”

张新宇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我妈妈昨晚睡觉的时候突然就醒了。”

“醒了?”侯小林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妈妈……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张新宇摇摇头:“医生只说我妈的身体状况还不错。”

侯小林安慰道:“你先别急,等你爸醒了再说。”

“我爸今天还是昏迷,我怕……怕我爸醒不过来。”张新宇说。

“别瞎说。”侯小林摸了摸张新宇的脸颊,柔声说,“你妈会没事的。”

张新宇点点头,伸出胳膊搂住侯小林,哽咽着说:“谢谢你。”

“别傻了。”侯小林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快去休息一下,吃饭的时候喊你。”

张新宇松开侯小林,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说:“我先去冲个澡。”

“好。”侯小林答道。

张新宇离开卧室后,侯小林把煮好的咖啡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坐在沙发上翻阅杂志。

忽然门铃响了,他走过去开门。

敲门的竟然是陈晨。

“你怎么来了?”侯小林惊讶地问。

陈晨穿了一套黑色运动装,带着鸭舌帽,背着双肩包。他径直走入屋内,说:“找你喝酒。”

侯小林关好门,说:“这儿没酒,去外面喝。”

陈晨说:“我不去酒店,我想跟你喝点酒。”

侯小林无奈道:“你想跟我喝酒,就直接打个电话来,我陪你喝不行么。”

陈晨耸耸肩:“我就是不想打电话,所以才专程跑一趟。”

侯小林:“好吧,既然你都追到家门口了,我哪敢拒绝。我给新宇留个字条。”

“我来写。”陈晨说。

侯小林说:“你写字我肯定不信,你还是别写了。”

陈晨说:“我的字丑死了,你信不信?”

“信。”侯小林说,“但是不用写太多字,一句话就够了。”

“好吧。”陈晨坐下,“你说。”

侯小林拿纸笔递给陈晨,说:“你写。”

陈晨接过来,略顿了片刻之后,提笔落下四个字:“我爱你。”

“好,我替你交给新宇。”侯小林说。

陈晨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侯小林指了指桌上的咖啡,“喝了咖啡再走也不迟。”

陈晨端起咖啡,闻了一下,皱眉说:“太苦了!换成白水。”

侯小林忍不住笑起来:“不是说要喝酒么?”

陈晨撇撇嘴:“喝酒也得先解决肚子问题啊。”

侯小林便帮忙换了杯温热的白水,陈晨端着杯子慢吞吞地喝了几口,然后又问:“新宇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侯小林说,“工作认真细致,很有创意,我对她挺满意的。”

陈晨点点头:“那就好。”他沉默片刻之后,又问,“那她跟吴建康……”

“什么吴建康?”侯小林诧异道,“新宇根本不知道吴建康是谁。”

陈晨盯着侯小林的表情看了半天:“那我就明白了。”

“你懂什么了?”侯小林说,“我们俩什么关系也没有。”

“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陈晨叹了口气,“你不希望我误会?”

“当然不是。”侯小林说,“只是……”

“你和新宇不合适。”陈晨说,“我劝你趁早断了念想。”

“为什么?”侯小林说,“我跟新宇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喜欢她很久了。”

“因为你是富二代。”陈晨说,“而且你是个渣男。”

“陈晨。”侯小林说,“我跟新宇没感情,只是朋友而已。”

“是吗?”陈晨挑眉道,“那你怎么会娶了她?”

侯小林一怔,哑口无言。

陈晨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侯小林坐下:“我们聊聊。”

侯小林在他身边坐下来。

陈晨说:“你跟张新宇相差十三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比她大了足足八岁,这种差距,恐怕不是一般朋友那么简单吧?”

侯小林说:“新宇比我小两个月而已。”

“呵。”陈晨淡笑一声,“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

侯小林沉默许久,抬眸看向陈晨,缓缓说道:“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陈晨坦然说,“毕业前,我连恋爱都没谈过。”

侯小林愣住:“你……还没谈过恋爱?”

陈晨笑了笑:“嗯。”

侯小林说:“那你应该更懂我。”

陈晨反问道:“我凭什么要懂你呢?”

侯小林说:“因为我比你幸运。”

陈晨摇摇头:“幸运这种东西,其实并不是靠努力就能获得的。”

“那是你不懂。”侯小林说,“我觉得你比较聪明,所以我想告诉你,我和新宇在高中时期就认识,她对我很照顾,后来考上同一所大校,又分到了同一个宿舍。我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她很善良,也特别漂亮,像个仙女似的。我每次去图书馆,都会看见她坐在窗台上安静地看书。我想我应该是喜欢她的,但是我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不想伤害到她。直到高三毕业那年,她突然辞掉了教师职务,选择出去读研究生。她把自己的积蓄都投进去了,准备在漂亮国求取一份稳定的医疗待遇。”

陈晨低下头去,轻声问:“你们后来有联系吗?”

“我没有联系过她。”侯小林说,“但是我偶尔会去图书馆找她,听见她的名字,总会有些恍惚。”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陈晨又问。

“我们是邻居,她家在隔壁。她父亲曾经做过医生。她母亲是一名护士。我们家也算世交,两家都住在同一栋楼里。”侯小林说,“高中那年暑假,我们一起去爬山,结伴遇到狼群。是她用弓箭射退了狼群,救了我和另外两名同班同学。那时候她才刚刚大一。”

陈晨微微眯起眼睛:“你说她父亲是个医生,是哪个科室的?”

“内科。”侯小林答道,“她父亲是内科专家,现在是一名副教授。她父亲在医院的职称评级是‘博士’,是医院数一数二的权威专家。她从初中开始就在医院工作,是个很有潜质的医药工程师。她在漂亮国的时候,我还陪她去参加过几次医疗研讨会。”

陈晨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侯小林说:“我爸妈对她印象很好,甚至想撮合我们两个,但是她拒绝了。后来我爸妈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我们见了几次面。她对我们两个都挺冷漠的,可能是不太习惯吧。后来,她回来之后,我又试着联系她,她依旧对我冷冰冰的。再后来我们又去了漂亮国,一去五六年,我也渐渐忘记了她。”

陈晨说:“你是想告诉我,新宇其实是个很理智的姑娘,而你是个花花肠子多的纨绔二代吗?”

“陈晨!”侯小林怒道,“请注意你的措词。”

“ok。”陈晨耸肩道,“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你对她是真心的?”

“当然!”侯小林掷地有声地说,“我喜欢新宇很久了。”

陈晨摊手:“那你们就没有将来,除非你肯离婚,否则我保证你俩最终还是走不到一起。”

“陈晨。”侯小林皱眉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陈晨慢悠悠地喝完杯中水,把玻璃杯放回桌面,说,“你说得没错,我对你没有兴趣。所以我不希望我身边的朋友受到伤害,我希望她过得快乐。”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离婚,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吗?”

陈晨点了点头。

“那我偏不信邪。”侯小林冷笑道,“我一定要娶新宇!”

陈晨说:“那随便你。反正我把话撂在这儿,如果你敢对新宇不好,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陈晨!”侯小林怒吼道,“我警告你!你别欺人太甚!”

“我只是在提醒你。”陈晨说,“我们虽然不熟悉,但我知道你的脾气,你一向骄傲。如果你执意跟我斗,恐怕不会占到便宜。你仔细想想吧,我先失陪了。”

陈晨走后,张新宇立刻问道:“他说了什么?”

侯小林闷闷地坐在椅子上:“没说什么,我们聊天呢,他就是在劝我别犯傻。”

张新宇叹口气,拍拍他的背:“算了,别想了,我们今晚出去吃饭吧?”

“嗯。”侯小林抬起脸来,“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单。”

“不用啦。”张新宇说,“今天我付账。你不许抢。”

“凭啥?”侯小林说,“你一月的工资也才三千块钱,我可比你有钱多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抠门,连顿饭都舍不得?”张新宇抱怨道,“你平时不是都带我去高档餐厅吃的嘛?”

侯小林说:“那你说你要去哪里吃?”

“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去吃什么。”张新宇笑嘻嘻地说,“反正我请客。”

侯小林沉默片刻,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坐着:“这才像句人话。”

张新宇嗔道:“我又不是人,我是猫。”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店门,打车朝着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去了。

到了店里,服务员带他们往靠窗的座位上走去,一路上,侯小林和张新宇聊天逗笑,倒也轻松愉快。

服务员替他们拉开凳子,等他们入座后,转身离开。

这家川菜馆是侯小林常光顾的店,味道很不错,他每次去都会点这家的招牌菜。

“我觉得这里不错哎。”张新宇笑着说,“听说厨师做菜特别地道。”

“嗯。”侯小林看着菜单,“你点吧。”

“你点吧,你是男士,我要听你的。”张新宇拿起菜单翻看。

两分钟后,侯小林报了一串菜名,然后将菜单递给了张新宇。张新宇点了四个菜。

“我觉得我点少了。”张新宇说。

“不会,够吃了。”侯小林说,“你看,这个鱼香肉丝、糖醋排骨、红烧茄子都是素的,没必要点这些辣的。”

“唔……那我点两个荤的。”

“行。”

侯小林点完了菜,叫来服务员,让他先上饮料和啤酒。张新宇端着饮料瓶晃荡着,突然说道:“诶,侯小林。”

侯小林应道:“嗯?”

“你觉得我漂亮吗?”张新宇眨巴着眼睛问。

侯小林愣了一瞬,然后点点头:“当然。”

“那你为什么要追我?”张新宇歪头问。

“因为我爱你呀。”

“哈?”张新宇睁大了眼睛,“爱?”

“对,就是爱。”侯小林认真地看着她,眼神深情款款。

张新宇的脸唰地红了,低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饮料,掩饰尴尬。

侯小林笑了笑,继续看菜谱。

“你……你不要再盯着我看了……怪羞耻的……”张新宇扭捏地说,“我……我还是喜欢你刚进办事处的时候。那时候你还是个小伙子,我还挺稀罕你的。”

“哦……”侯小林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原来你那时候就开始注意我了?早恋的女孩子果然敏感。”

张新宇瞪了他一眼:“不准说这种话!”

“哈哈……”侯小林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还敢笑!”张新宇哼了一声,放下饮料瓶,双手捧住脸颊。

侯小林说:“我觉得现在更帅。”

“你!”

“我说实话。”侯小林正色道,“从我进办事处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

张新宇嘟囔道:“那时候你还在读高二。”

“对啊。”侯小林说,“所以你当时还是个孩子,我就对你特别关照。”

张新宇白了他一眼:“你就是个变态!”

“对,我就是变态。”侯小林毫不犹豫地承认,“所以,我决定要追求你,让你成为我的女朋友。”

“噗嗤”,张新宇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谁是你的女朋友?你不要乱喊。”

“我没乱喊啊。”侯小林一脸理直气壮,“难道你忘记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吗?你愿意跟我交往一辈子。”

“我……我那是随便说说的……”张新宇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时候……那时候太小了……根本……根本没考虑过……”

“没考虑过什么?”侯小林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是不是没考虑过谈恋爱的滋味儿?”

“不是……”张新宇说,“我只是不懂谈恋爱而已……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侯小林叹息一声:“唉。”

“你唉什么唉?”张新宇瞪了他一眼。

“我叹息的是,如此美好纯洁的青春期萌动,却被我自己硬生生扼杀掉了。”侯小林语气哀怨。

张新宇又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憋着嘴道:“我可不是青春期的萌动,我都30多岁了,你才15呢。”

“我们俩差了12岁。”侯小林说,“我们是青梅竹马啊,新宇。”

“呸。”张新宇说,“青梅竹马也是有先后顺序的。”

“你就是我的青梅。”侯小林微笑着看向张新宇,“我从小就把你当做我的媳妇儿来培养。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呸呸呸……”张新宇用食指戳了他脑门三次,“你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臭嘴?”

“好吧好吧。”侯小林举起双手投降,“我们换个话题,我听说你前阵子受伤了,伤势严重吗?”

“不严重,已经好了。”张新宇说,“谢谢你的关系。”

“你不必对我说‘谢’字,咱俩是青梅竹马,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侯小林微笑着说。

张新宇点点头:“你说的也对。”

“对了,新宇。”侯小林说,“你有没有兴趣去我家住几天?”

“啊?”张新宇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去你家?”

“我爸妈想见见你。”侯小林轻描淡写地说,“他们想让我们早点定亲,这样也好安心工作嘛。”

“定亲?”张新宇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不愿意?”侯小林皱眉问道。

“没有……”张新宇说,“我只是……”

“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侯小林打断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觉得两边父母长辈见面有些唐突,所以才不想答应吧。”

张新宇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之后,摇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虽然我爸妈很疼爱我,但毕竟他们不像你家那么有钱。”张新宇低垂着眼睑,“我怕他们因为穷而看不起我,或者觉得我配不上你。”

“新宇,你真傻。”侯小林握住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张新宇抬头看着他,神情黯然,“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甚至连大小姐都算不上。我是个小保姆。我爸爸欠下巨债,妈妈带我逃离了家乡,流落街头。我的身份证还是偷的。”

“别胡说。”侯小林按住她的手背,“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你比许多名门闺秀还漂亮聪慧,我怎么会嫌弃你。”

“那……你父母为什么……”张新宇犹豫着问,“想让我们尽快完婚?”

侯小林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因为他们想抱孙子。”

“哦……”张新宇恍悟般地点点头。

侯小林继续说:“新宇,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久。”

张新宇低下了头:“嗯。”

“你刚进入我们这行的时候,我们还是陌生人,是我鼓励你走上职场的。”侯小林深情款款地望着她,“我希望你能成功,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成为我们行业里的标杆人物!”

张新宇抬眸凝视着侯小林:“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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