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多钟的时候，秦川便醒了过来。
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然后骑着自行车窜入黑夜……
不到一小时。
便到了洛河陈村。
但他没有从大道进村，而是把自行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从小路绕着村子，来到一片稻田边。
他家在村子最后排，屋后是大片的良田。
悄悄地进村。
打枪的不要。
秦川小心的走在田埂上，然后摸到了自己家屋后……
翻墙进了院子。
还好家里那条大黄狗死了后，家里没有再养狗，不然非得闹出动静来。
秦川小心的观察着家里的情况，似乎没有人在家。
不禁松了口气。
又一次摸索到里屋。
找到了那个大红箱子，然后一番翻找后，找到了户口本，不禁一喜：“总算没白来。”
他大清早偷偷摸摸返回家，便是要找户口本，没这东西没法办身份证。
突然，屋外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有人进了院子。
秦川立刻一惊，是我爹他们回来了吗？
不行，这情况被抓到，可逃脱不了……
他顿时急得抓耳挠腮，看到屋内的大衣柜，一咬牙，躲了进去。
紧接着便有人进了堂屋，开了灯，不高兴的骂道：“那个混账东西，我看他就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找我讨债的，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畜生……”
“大哥，别生气。”
“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点饭……”
听声音是秦川的父母秦卫东、赵红梅，还有二叔秦林。
“赶了一晚上车，累都累死了，吃什么吃……”秦卫东的声音很烦躁。
二叔秦林劝道：“大哥，别着急，一定有办法的……”
“还能有什么把办法，丽丽昨晚去他老丈人家，拿钱给那小子，那小子都扔了回来，还骂丽丽，说什么死也不给他大哥换肾，你说这臭小子，我养他这么大还不如养条狗……”
秦卫东怒不可遏。
猛地拍了下桌子。
衣柜里的秦川握着拳头，眼眶微微发红，心道，你若真对我好，我又岂能不如狗。
你们做的太过分了，就别怪我不仁义。
“那接下来怎么办啊？”赵红梅带着担忧和哭泣。
“还能怎么办，我就是绑也要绑着他去省城医院，必须让他给他大哥换肾，大朗可是咱家的希望，不能让他毁了他大哥……”
秦卫东生气的说道。
秦林附和道：“没错，秦朗未来不可限量，必须救他！咱们秦家祖坟冒青烟才出了这么个大学生，救他就是救我们秦家……”
“老二啊，你说说这么简单的道理那混小子怎么就不懂呢？怎么就能这么自私啊，真是混账，还敢让人打你，你说说你小时候多疼他，可他呢属狗的，翻脸不认人，什么二叔，大哥，通通滚蛋。他呢，转头上了报纸，成了新闻人物喽，真是出息呦……”秦卫东的语气十分阴阳怪气。
秦林气道：“谁说不是呢，明明是因为他打的架，咱们洛河陈村和李家村都打成了仇敌，他到好，反而被当成正面人物宣传，说他是新时代的好青年，真是倒反天罡……”
“你等着看吧，我不会让他好过的。”秦卫东似乎在咬牙切齿，恨恨的道：“咱们休息好，再去河州市，看我揭穿这小畜生的真面目。”
秦川听的心头火起，暗骂：我是小畜生，你就是老畜生。
“不去找李家了吗？”
“都这时候了，找个p，我看李家是铁定保他了……艹，本来是想坑李家，得个大学生媳妇，现在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让秦川有了大靠山，拿捏了我。”
“大哥，要不我在找人，咱们整整李家的那几个人……”
“李家有那个李有财护着，不太好办。而且，李卫国和他老爷子都是军人出身，也不怕那些歪门邪道，我在想办法吧。”
“行，都听大哥的……”
“嗯，你去隔壁那屋休息吧……”
听到几人要回屋休息，秦川吓得赶紧憋住气息，生怕闹出一点动静。
不然就麻烦了。
衣柜里的秦川听着里屋的门被打开，爸妈走了进来，骂了他几句白眼狼，便开始脱衣服……
他这一刻，宛如雕刻，一动也不敢动。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秦卫东忽然道：“去，把我西装挂衣柜里，好多钱买的，可别有皱褶喽……”
“好。”赵红梅拿着西装走向衣柜。
一打开门，顿时啊了声。
一个男人藏在衣柜里？
她第一时间看到的是眼睛，然后是一个男人……
完全没想过是儿子秦川。
但叫出声音来后，立马发现是秦川。
顿时闭上嘴巴。
难以置信。
秦卫东正躺下，骂道：“叫个啥……”
起身要察看。
此时，秦川脸都白了……
他很想见母亲一看。
但绝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心中暗道：“完了，完了，被堵家里了……”
“没什么，我突然想到小梦照顾大朗行不行，我不放心……”赵红梅赶紧把西装塞进衣柜，快速的关上衣柜门。
撒谎道。
“放心吧，不是有请的专业护工嘛，你说你真是大惊小怪……”秦卫东再次躺下，不耐烦的数落了句。
赵红梅神情恍惚的走到床边坐下，眼神不自觉的飘向衣柜，懵懂的点着头：“是啊，都是我的错，我这母亲没做好……”
“川子是我的儿子，大朗也是我的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少了谁我也不想。”
“你说换肾真的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吗？”
秦卫东不耐烦的回了句：“当然不会了，就是会……他大哥保住了一命，他也还活着，也值了。”
“……可你不问问川子的想法吗？”
“问他个p，老子养他这么大，供他吃供他喝，还给他找了个大学生当老婆，你知道现在大学生多金贵吗？要不是我身份摆在这，你以为能哄骗到李家的人啊，就这，那白眼狼还怪我，说我偏心，天下哪有这种当儿子的，我看他就是讨债的，没良心的货，你看老子见到他打不死他……”
“可……”
“可什么可，赶紧睡觉吧，坐了一晚上火车和汽车，我困的要命。”
“……好吧，你休息。”
衣柜里的秦川五味杂粮。
他不怪母亲，因为他母亲确实是本本分分的农村妇女，见识少，可能听信了别人的话，才会同意换肾。如果知道换肾后可能秦川会过得很不好，母亲一定会犹豫的……
肯定吧。
家里孩子多的，往往最小的或者中间的孩子容易被忽略。
而秦家三个孩子，秦川身为老幺则是最被忽略的那个孩子。
因为他从小学习不好，又是老幺，吃的穿的都不会第一个吃或者第一个穿，但就是这样，他二姐还是嫉妒他，觉得他是男丁，更受宠……
但秦川没有这种感觉。
反而觉得谁的目光都只会在他身上停留三秒，然后便会消失不见。
没有人真的关心他，更多的是一种敷衍。
所有人都在对小大人一样的秦家大朗赞誉有加……
但，母亲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秦川相信自己是被母亲爱着的。
忽然，衣柜被打开，赵红梅流着眼泪，伸手摸了摸秦川的脸，然后没有说什么，指了指屋外。
秦川悄悄地走出柜子，看着母亲有些蜡黄的脸，忍不住流出眼泪，然后轻轻地把母亲赵红梅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轻声说：“别哭，妈。”
赵红梅一下子泪如泉涌。
小声又带着几分希意的问：“真不愿换肾吗？”
秦川心里一个刺痛，然后坚定的摇摇头：“不愿。”
然后不再看赵红梅。
转身，走出屋子。
从大门绕到屋后再次回到小道上……
他不知道当他转身的那一刻，他妈妈的眼睛里带着很多的委屈、心痛，还有几分难舍，仿佛她知道自己再也拥有不了小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