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若华推开面前的侍卫，往竹林里去。
刚要进去，就碰到从里头出来的燕青。
文弱瘦削的男子，此刻面上尽是颓唐。
若华泪水断串，肆意流淌，对洛云乾担忧更甚：“你也要阻止我吗？”
她哽咽着声音，视线往林子深处去。
秃鹫带着几人站在她背后。
燕青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兀的松开，吐出一口浊气：“进去吧。”
“燕青！”秃鹫不认同出声。
他这是公然违抗主子的命令，如果殿下回来——
见燕青卸了全身力气般垂丧着头，秃鹫想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放在佩剑上的手禁不住颤抖。
太子殿下只怕凶多吉少。
燕青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外面守着吧，就算……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太子若崩，时局将乱。
他们也需去完成主子留下的计划，全力支持四皇子上位。
若华踉踉跄跄穿过竹林，一边焦急喊着：“公子！公子！”
燕青叹气：“希望殿下不会有遗憾。”
秃鹫看他这样子，差点把自己知道的都和盘托出。
两人站在原地良久，凉风徐徐，竹叶翻飞，他们心中渴望着一个奇迹。
***
若华找到洛云乾的时候，他正半身沉在温泉里。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毒发的样子，芝兰玉树的青年如今长发散乱，从太阳穴到脸上鼓起的青筋皆变为黑色。
宛如藤蔓爬满他俊美的脸庞，一直延伸到白皙的胸膛。
他靠在池边，双手几乎插入岸上岩土里。
昂着头发出痛不欲生的低吼，嘴里紧咬着一块绸布，白色的布帛被黑血侵染。
此时的他如同走到绝境的困兽，嘶吼着宣泄对命运不公的怨与一丝生的渴求。
“公子！”若华扑向温泉边。
听到她声音的洛云乾恢复了丝神智，他猩红的眼里闪过慌乱和难堪。
防止咬断舌头的布掉落水中，他慌忙将身子整个埋进温泉，双手遮挡着自己的脸。
“出去！”他怒吼着，不敢让心爱的姑娘看到自己这狼狈又可怖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如恶鬼夜叉，会吓着她。
小姑娘胆子小，连蟑螂都怕，他怎么可以吓着她。
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便是要去九幽黄泉，他也希望自己在小姑娘记忆里永远都是潇洒俊美的模样。
而不是此时丑陋可怕的样子。
若华抽噎着靠近，不顾一切跳入温泉，光顾着担心他而忘记自己不会游泳。
紧张带惊慌，她在水中越发找不到平衡点，扑腾着连呛几口水。
下一刻落入结实的臂膀，富有安全感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带着她到浅水池边。
她紧紧搂着洛云乾劲瘦的腰，趴在他胸膛上哭泣：“公子不要赶卿卿走，卿卿不要离开公子。”
“卿卿，卿卿……”洛云乾回抱住她，无奈叹息。
他终是对她狠不下心，哪怕只是佯装出凶狠模样赶她走，也做不到。
若华仰头看他，伸手触摸他的脸颊。
洛云乾下意识想要偏头避开，捂住她沁泪双眸，声线嘶哑：“别看，会污了眼。”
若华摇头拂开他的手，固执的捧着他的脸，认真说：“公子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在卿卿眼里，公子永远是最好的公子。”
洛云乾心中似有暖流涌动，与身体里的毒抗争，缓解了脏腑百骸里难忍的痛。
“乖，先回去等我好不好？”他沙哑的声音仍改不了由内散发的温雅。
哪怕狼狈到极致，也折不断他温柔骨。
温泉池里热气缭绕，他眉头发梢却有冰霜凝结。
身体里的毒快要进入第二个阶段，他怕自己会失控伤到她。
若华坚定环住他的腰，两人紧贴密丝无缝：“我要陪公子一起。”
她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吻住他的唇，她对情事表现得懵懂无知，只会含着他冰冷的菱唇吮吸。
洛云乾漆黑的眸中映着她羞涩酡红的面容，扣在她腰后的手收紧，将她推向自己。
细密的吻和风细雨般落下，探入她口腔的灵舌引领她共舞。
翻转身体让她靠在池壁，他一手托住她纤腰，一手穿过她腋下，安抚的在她背上游弋。
蚀骨的毒啃咬着他血肉，疼痛如织网缠绕全身。
他隐忍得乌筋鼓胀，将注意力放在口中的甜津里，用温柔到极致的亲吻麻痹自己的神经。
“卿卿……卿卿……”破碎的呼唤从两人交缠的唇舌间溢出。
他的卿卿啊，他该拿她怎么办。
脑海中似有声音蛊惑——
占有她吧，用她的身体转移你的疼痛。
他却坚持没有做到最后，只紧紧将小姑娘搂在怀里，嗅着她发间清香，强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在这个时候占有小姑娘，对她不公平。
他本就将死，如何能做出那种不负责的事。
便是强行隐忍，他也压制不住翻涌到喉头的腥甜，一口污血喷在若华身上。
“公子！”若华杏眸扩张，嘶哑破音。
在痛晕过去之前，洛云乾握着她的手，抱歉的冲她笑：“对不起，脏了卿卿的衣服。”
“燕青！燕青！”她抱着洛云乾焦急大喊。
飞奔过来的燕青和秃鹫，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赶紧躲开目光。
“快过来救公子！快救公子！”若华哭声嘶鸣。
秃鹫赶忙将洛云乾从池中抱起，燕青将给主子准备的干衣服递给若华。
若华披上衣服，焦灼的跟在两人身后。
云通寺里的御医全都挤在房里，一个个给床上的洛云乾把脉过去。
若华看他们一个个垂丧着脸不住摇头，心脏揪痛，她跪在刘太医面前：“救救公子，求求你们救救他。”
刘太医将她扶起，唉声叹气：“殿下毒入骨髓，老夫亦无能为力。”
他们也想救太子，但……
“先出去吧。”燕青将御医们带出去，将房门关上，留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他想，殿下一定更希望在最后的时间里跟喜欢的姑娘待在一块儿。
若华趴在洛云乾身上，泪水难以自抑，无声哭泣。
小哀喋喋，大哀默默。
房间内安静可闻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