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困境与逼迫
萨尔市市区,一座高级临海别墅内。
水晶吊灯,紫杉木长桌,桌面上摆放着各式美食,富态男子此刻正在一位女郎的服侍之下悠然享用着美食,桌子的一旁站着一位高大壮汉克莱德。
“你想收了哪个东煌小子?嗯……说说理由呢,你也知道和我们东煌沾上关系的话,可不是好事儿啊,不管是东煌警方,还是东煌海事局,我们可惹不起他们。”
克莱德点点头,解释到:
“但是那小子没有东煌的身份证明,而且听苏说,他很奇怪,多半不是东煌人,连最基本的东煌首府的名字都搞不清楚,最多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会说东煌语的亚洲人,这种人在亚洲其他地方随处可见。”
“是吗?这样的话……倒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熊斯停下咀嚼,开始思考起来,另一边的克莱德见状心里一喜,立马趁热打铁到:
“老大,这是一次好机会啊,之前我们不是一直在一个会说东煌语的伙计吗?苏那家伙又不肯合作,这下有了这小子,以后过东煌海关就用不着花那么多钱了去打点关系了,别的不说,老大你也知道的,那小子确实很能干,一个能抵三四个,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也有加入我们的意向。”
熊斯不置可否,只是点头:
“倒也是,不过总觉得有些太巧了呢?我们才刚刚打算找一个会东煌话的,结果就这么找到了,而且还不像是东煌人……嗯,你等我考虑考虑,太巧了……”
克莱德点点头闭上嘴,他也知道挣这种钱很要命,不小心一些的话,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唯有熊斯身边的女郎时不时的添酒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熊斯喝了口红酒,慢慢说到:
“我们还是先……试试吧,看看那小子够不够识相,要是不听话……克莱德,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熊斯细小的眼睛里冒着寒光,一旁的克莱德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抹了抹脖子,对着他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那小子似乎只会说东煌语的样子?”
“还会一些皇家语,但只是勉强能交流的样子……苏说他的文化水平可能不低。”
“还会皇家语吗?这倒有点意思了,既然是文化人,那再学习一门澳亚语的话,应该不成问题,克莱德,过几天去委托苏去买一些书拿给那小子,不管怎么样,至少要能和我们交流才行……”
……
第二天清晨,黄云海早早的便醒了过来,在一个邋遢小老头的带领下开始了自己的活计。
所谓活计,见名知意,只是在衣食住行面前弯下膝盖,努力维持生命罢了,这也是黄云海现下的一种妥协,加入这个船队,混口饭吃。
穿上洗了五六遍都洗不干净,但总得还算完整的麻衣,手里提着水桶,拿着木制拖把,在小老头叽叽喳喳指令声附带一些肢体语言,黄云海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打扫拳击馆。
初来乍到,黄云海自然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心,一边打扫,一边频繁的打量着周围的人和物,以便在最短的时间融入周边环境。
依照黄云海自己的记忆,碧蓝世界不应该是达到相当前沿的科技水平了吗?毕竟都有手机这种东西了的。可这一路看来,黄云海感觉像是来到了上世纪一般,各种复古的事物占满了眼眶,踏踏踏的马车,空气中弥漫着动物的体臭,大部分房屋都是木制的,大风一吹便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老式的留声机上暗金色的大喇叭播放着悠长古老的乐曲,有的时候卡顿一下就发出刺耳的划玻璃声。
总而言之,这里的确和黄云海心中所想,出入甚大。
可能这个地方的科技水平较低吧?黄云海只能这么想着。
结束一天的工作,黄云海得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份报酬,80澳亚币,虽说不多,但糊口绝对是绰绰有余的,节省一些的话,还能攒一些,这让黄云海心情大好。
或许是因为黄云海手脚麻利帮了大忙,小老头一时兴起带着黄云海来到了他常常去到的小酒馆小酌了几杯,请他吃了一顿饭,期间,也没管他听不听得懂,稍微指了指人,然后噼里啪啦说了不少话,黄云海虽然听的迷迷糊糊,但看着他所指之人基本都位于人群中心,大致能猜到,这些人恐怕在这条街上有几分分量。
默默将那些人的面孔记住,黄云海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熟悉熟悉环境,最后还是回到了昨晚住的窝棚,虽然那里条件很差,但自己实在无处可去啊。
一同住在这里的还有几个船队的水手,都是一些底层的伙计,其中一个脸黑的像是煤炭一样的是个非洲老哥,在他们之中,数他对黄云海最为客气,让黄云海颇感意外,可看到那些水手对他吆五喝六的,也就认为只是同病相怜而已,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东煌其实和他的zuguo一样,在塞壬危难之时对弱小的非洲施以援手,以至于大多数的非洲人民对东煌抱有极大的感激之情,东煌虽不如白鹰那般的海上霸主,可在世界的影响力也是极大的。
这也是熊斯他们忌惮的原因。
一回到住处,叫做马拉图的黑老哥,上来便塞给了自己两块麦饼,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的饭量比常人多得多这件事。
黄云海理所应当还是推脱了一番,最后连番感谢收下。
坐下来和黑老哥不着调的说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个熟悉之人不请自来。
是那个大副,似乎是叫做克莱德。
克莱德一走进屋子,一屋子的人顿时纷纷看了过去,原本因为打牌的喧闹声就这么安静了下来,随后又是各种招呼声,其中透露着敬畏之意,克莱德扫视了几眼,没打理他们的招呼,指了指黄云海,随后又指了指门外,示意黄云海跟他出去。
两人来到屋外,语言不通也说不上什么,克莱德从一个随同手上接过一打用细绳绑起来的书,然后塞给了黄云海,正当黄云海一脸疑惑的时候,这才发现这些书居然是中文的,再细细一看,原来是澳亚语言的学习资料,有字典,也有语法大全什么的。
黄云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些不正是自己急需的吗?
可还没让他高兴一会儿,一只有力的大手冷不丁的抓住了他的领口。
自己被别人抓住领口提起来,黄云海却没敢太过挣扎只是一脸谨慎的看去,克莱德盯着他,指着书,满脸严肃,带着警告之色对着他喷吐着满是酒气的口臭。
一番连吓带唬,克莱德看着黄云海不停讪笑点头的顺从模样,再三确定是理解到自己的意思之后,这才放开了他,随后不动声色的甩甩手,嘴里咕哝着:
“重的像头猪一样,怪不得吃得那么多……”
目送克莱德走远,黄云海这才抬起手理了理自己快被抓破的领口,一边揉着脖颈后的勒痕一边拿起书往屋子里走去。
克莱德说的意思,黄云海当然是理解到了,大致就是要求自己尽快学会澳亚语和他们交流,而且看起来非常急迫的样子,甚至有些威胁的意味。
得到这个消息,黄云海并没有焦虑,反倒安下心来,有求于自己,那就说得通他们为什么接纳自己了,不然莫名其妙的被他们收留,并且那么快就安顿了下来,他心里一直都有些忐忑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有了学习资料,黄云海就像是找回了当初高三的节奏一般,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方式,早上在其他人的鼾声中摸黑起床,买一些馒头胡乱填饱肚子,带着工具早早就把拳击馆打扫干净,留出两三个小时学习,收获80-100不等。中午在拳击馆混顿饭吃,吃完后,仗着愈发强悍的身体,报名当那些拳手的陪练,戴上陪练套装,手上举着防御垫供拳手练习,收获100-150不等,再混一顿晚饭。晚饭之后,去海边的集市参与海鲜打理工作,带着胶皮手套坐在满是血污的海边,时不时抬起头还能看见鲨鱼鳍在远处晃动,收获100左右,最后在晚上10点左右,因为没什么电灯看不了书,这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和学习。
虽然很累,但收获却很丰盛,一天下来,运气好的话,黄云海能赚到四五百澳亚币,刨开早饭钱和一些生活用品的花销,黄云海一天基本能攒下300块。
陪练和海鲜打理的工作是老黑推荐给他的,都是他在做的活路,两人搭伙干活,顺便黄云海也也能多向老黑学习一些澳亚语。
一个月下来,黄云海的澳亚语进步神速,大大出乎了他自己的预料,已经达到了勉强交流的水平,只要不是一些生疏的词汇,黄云海基本都能听懂,只是自己说的话倒是有些磕绊了。
不过也不影响日常交流。
一个月下来,黄云海从各方得到了不少的讯息。
首先,自己所处的地方,是澳亚沿海的一座城市,叫做萨尔市,算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了,虽然自己一直都在贫民区里到处跑。
其次,在澳亚,拳击似乎是一种极为火热的赛事,不仅仅有着大量的正规比赛供人们观看,在私底下还有不少无规则的地下黑拳,而自己所工作的拳击馆也是其中之一,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黄云海早上打扫的时候,总能扫到不少的血迹,细细一想,颇感惊恐。
还有老黑,跟着老黑这么久了,黄云海这才知道,他居然是有家室的人!有个老婆,膝下一儿一女,现在为了挣钱而分开了,老婆孩子现在寄居在老婆姐姐的家里,每周周末老黑都会回去去一次,看看老婆孩子,顺便把钱带过去。有一次老黑还邀请自己一起去一趟,黄云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路上本着老习惯买了两三百的礼品带着,不管老黑怎么说都都拉不住。
总而言之,是挺和睦的一家子,除开那个姐夫的眼神不太和善,但也能理解,毕竟多了几个寄居客让原本就狭窄的屋子更显拥挤不堪,任谁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子,没把她们赶出去,已经算是大度了。
还有那个叫苏的东煌人,真没想到他居然有门路给自己搞一个澳亚的身份证明,不过要很多钱,足足十万!黄云海盘算了一下,估摸得要一年才攒的够,而且还得一年都要勒紧裤腰带。
虽然很艰难,但想想舰娘,黄云海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可那个苏一听他一年后才能拿出来,当即就加价到了12万,理由居然是通货膨胀?
黄云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双拳紧握,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顿了,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默默的走了。
十二万就十二万吧,多的两万当喂狗了!
哦,最后,黄云海现在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东海,这是自己曾经在游戏里胡乱取的名字,希望能讨个好兆头;毕竟,现在这个状态下,还用本名实在是有些不妥。
又是两个多月,转眼过去,黄云海早就以为船老板和那个叫做克莱德的大副应该把自己忘了,所以当克莱德再次找来,并且要求他一个月后立马跟船出海的时候,黄云海满脸都是懵逼。
拒绝?还是接受?话说自己能拒绝吗?
“克莱德大哥,跟船的话,一天能拿多少钱?”
“一天300,一趟船跑下来没什么问题的话,还有额外的奖金,不过这些都只能在跑完之后才会统一发放。”
“跑完船才会发?”
黄云海皱起了眉头,按照以往的经验,干完再发钱,十有八九都有问题,不是跑路就是耍赖,而且,要是在船上出了什么意外,有命干活,没命拿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种活可不兴接啊!
见到黄云海一脸不愿意的神色,克莱德一声冷哼:
“哼!不愿意是吗?”
“这个的话……能给我几天考虑一下吗?”
“也行,给你三天时间,到时候考虑好了来吉本街的曼尔庄园找我就行,不过我得说一下,你能在这里活得那么自由自在,总是有理由的,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到时候……嘿嘿……你自己好好想想,别做傻事。”
听到这话,黄云海猛然一愣,而克莱德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黄云海一直都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等到回到住处附件,只见他跳下一处排污的下水道,忍受着常人避之不及的恶臭,身法熟练的钻了进去,随后不过一分钟,又钻了出来,只不过与方才相比,眼尖之人大抵是可以看出他的怀里多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那是他来之不易的积蓄,总共四万七,每一笔都是省吃俭用存下来的血汗钱,若不是身体愈发强壮,黄云海自认是无论如何都抗不下来的,对此他也没什么担心的,权当是穿越带来的金手指,虽然比不上那些什么系统亦或神力,但黄云海已经很知足了。
因为没有身份证明,想要在正规机构存钱基本是妄想了,所以黄云海也只能将所有的现金以这种方式存下来了,而现在把它们拿出来,是因为他现在在考虑两件事:
第一:离开萨尔,去其他地方继续积累,获取身份证明,最后备考澳亚海军学院;
第二便是加入船队,期待船队能好好遵守约定。
期待别人,以求过活的感觉,黄云海自然是万分不愿的,哪怕苦点累点,他也还是愿意自己踏踏实实的慢慢积累,可想到克莱德之前的那句的警告,黄云海又开始踌躇起来。
摸着下巴,坐在床边,又站起来,右拳捶打着左手手心,来回在窝棚里来回踱步。
……
第二天,黄云海和老黑一同来到海边,此刻正在好几艘渔船前细细商量着。
“东海,这样真的好吗?这船得要不少钱啊,而且我只拿得出这么点,你还要买给我……”
黄云海依旧看着眼前的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不是白白买给你,我不是说了吗?我们算是合伙做生意,我投资,你出力,到时候四六分账,你六,我四。”
“不不不,东海,你这也让我太不好意思了,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再怎么也不能占朋友的便宜,钱都是你出的,你六我四就行,嘿嘿嘿,之前我也想过捕鱼的,只是没钱……”
“唉,我没占你便宜,出海捕鱼可是有风险的,多出的那两成是你的风险费。”
“得了吧,近海的塞壬早就被东煌和皇家清理干净了,就算有,卡尔指挥官都会及时清理的,不会有风险的。”
“你懂个屁,唉,算了,多说无益,那就五五分成吧。”
老黑挠了挠头,直点头:
“对对对,就该这样嘛。”
说到这里,黄云海捏着兜兜里厚厚的钞票,心里也是有些肉疼的,但无奈现在的自己也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了,跑船的事,估计是躲不了的,毕竟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要是得罪了别人,别人真要搞自己,恐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故此黄云海哪怕百般不愿,也只能上贼船走一遭了,心里安慰自己,要是把活儿做漂亮了,说不定还能算是有靠山了不是?
至于能不能在船上把钱挣了,黄云海估计是渺茫了,所以这才想了投资老黑出海捕鱼的这档子事儿。
自己身上这么多钱,上了船,哪儿还有什么地方放?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来个钱生钱的法子。
黄云海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了,澳亚这个地方相比东煌和白鹰这样的强国,直到最近几年才算是从塞壬的手里解放了出来,周边海域的R型塞壬被皇家以及东煌的联合舰队击退,空出的海域不仅物产丰富,而且开采程度极低,只要胆子大,敢往远处开,一天挣个三四千不是问题,而且黄云海还找到不一样的出货路子,那就是卖给东煌人,东煌可是进口大国,出的价格可比那些黑心渔店老板高多了。
确定好船型,本以为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船的,可没曾想这艘现有的船其实是别人预定好了,新的要等三天后才能拿到,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黄云海还是接受了,付下定金,两人打道回府,黄云海顺便在路上和老黑交代卖货给东煌人的细节:
“顾哥那边我都说好了,你带着这个交易证儿,到时候去他们哪儿的第三仓库卖货,他们会收的,记住啊,是第三仓库,上面写着很大的一个三,唉,你认识东煌字儿吗?”
“额,不认识……咋办?”
“没事没事,我一个月才会去跑船,时间还早,到时候我带你去多走几次,你认一下就行。”
“那好啊,东煌字好难的,我记不住。”
“正常,那都是些繁体字,你们要想认识,是有点难度。”
“是啊,我一直都感觉你们东煌人好厉害,还很聪明。”
两人一边说着话,不经意间便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道路狭窄的地方,老黑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可黄云海却一脸凝重的看着前面。
“怎么了?”
老黑也看了过去,三个人影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去路,两人下意识的往后看去,背后也是如此。
“我踏马,不是吧?”
黄云海不禁咬紧了牙,一直以来自己都谨小慎微,不敢在身上带着太值钱的东西,唯独这次买船必须带上,结果就撞上打劫的了,黄云海低下头看了看怀里,明明自己藏得很好啊?
难道是付定金的时候被看见了?不应该吧?自己应该很小心了的。
转过头,看了看腿都快站不稳的老黑,又看了看怀里,黄云海的脸上满是痛苦的挣扎。
……
夜幕降临,大雨倾盆。
一瘸一拐,一搀一扶,两人就这么落魄的回到了窝棚。
刚刚才打开灯,早已睡下水手们便骂骂咧咧的叫了起来,不得已,又只能关上,黄云海在老黑的搀扶下,失魂落魄的坐在床边,就算身上湿透了也没有半点换衣服的想法。
老黑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些药瓶纱布,摸黑走到黄云海身边轻轻说到:
“我帮你上药吧,东海。”
“不用了……你睡吧。”
“你腿上流血了……”
“没事的。”
“淋了雨伤口会发脓……”
“我踏马都说了不用!”
“东海……”
“唉……你睡吧,我没事,伤口我自己会处理的。”
“东海,对不起,我……我……。”
“快去睡,明天我会想办法的。”
老黑不再言语,拉来一张板凳,将药瓶和纱布放在上面,随后脱下湿哒哒的衣服裹上被子睡下了。
而黄云海则是默默的看着窗外的大雨滂沱,面无表情,沉默无声,良久之后才无力的说出三个字:
“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