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云台的石面上，血迹顺着纹路蜿蜒，继工江的断剑、赤由的残甲、寒骊的冰晶碎末，还有眉间尺尚温的尸身，都成了这场厮杀的注脚。
风掠过台面，卷起细碎的血雾，却在一道身影踏出时，骤然凝滞。
照丹青赤着双足，雪白的裙摆扫过地面，不染半分尘埃。
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连血管的淡影都隐约可见，先前寒骊已是出尘似仙，可照丹青立在那里，竟似仙佛降世，更添几分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只是那威严里，藏着比寒骊凛冽百倍的强势，像悬在头顶的冰刃，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孙春绮握紧手中双剑，白素剑的温润与青蓝剑的寒芒在掌心交叠，可指尖仍控制不住地发颤。
她看着照丹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在你之前，四位顶尖古剑修皆已陨落，你是最后一个，难道不怕？”
照丹青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周遭的寒意更甚。
“死有何惧？”
她的声音清冽如冰珠落玉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漠然。
“你以为我们修古剑之法，便是寻常人类？”
她向前踏出一步，素足落在眉间尺的血迹旁，雪白的肌肤与暗红的血形成刺目的对比：“我们是仙师主人，用上古神兵名剑启灵而生的魂灵。便是真的身死，于主人而言，也不过是随手便能重聚的魂识。你想用他们的死来震慑我——”
“大错特错。”
最后四字落下时，照丹青抬手，背后剑鞘骤然轻鸣，一柄通体泛着碧色冷光的长剑破鞘而出，落在她手中。
那是碧血照胆剑，剑刃上似有血雾流转，却透着彻骨的寒意，握剑的照丹青，眼神瞬间冷硬如铁——用此剑者，本就该心如寒铁，生死皆可抛。
“比起怕死，我更想将你们，一个个斩于剑下。”
话音未落，照丹青已动了。
碧血照胆剑化作一道碧色闪电，直刺孙春绮心口，剑还未及身，一股特殊的寒意已先袭上孙春绮的心头，那寒意不冻肌肤，却直钻心脉，让她连呼吸都滞了半拍，竟是比肌肤受冻更难熬的胆寒。
孙春绮不敢怠慢，白素剑横挡胸前，青蓝剑同时向侧斩出，试图架开碧血照胆剑。可两剑与碧血照胆剑相触的瞬间，一股巨力猛然传来，孙春绮只觉手腕剧痛，双剑竟被震得微微弯曲，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虎口已渗出细血。
她这才惊觉，照丹青的实力，竟远胜之前四位古剑修。
不过一击，便将她完全碾压，若不是双剑合力，怕是此刻已被碧血照胆剑洞穿心口。
碧血照胆剑的碧光在照丹青手中流转，她步步紧逼，剑招凌厉如狂风，每一剑都带着直入人心的寒意，逼得孙春绮只能被动格挡，连反击的余地都极少。
青铜云台上，碧色、素白与青蓝三道剑光交织，可任谁都看得清，照丹青的剑，已牢牢占据了上风。
碧血照胆剑的寒意裹着劲风袭来，孙春绮双剑交叠格挡，手臂被震得发麻，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石台上的血迹被她的裙摆扫过，晕开浅浅的红痕，可她眼底没有半分惧意，反而燃起一丝锐光——照丹青的强势，恰好激起了她骨子里的韧劲。
“仅凭一柄碧血照胆剑，便想压垮我？”
孙春绮低喝一声，掌心骤然凝起灵力，白素剑与青蓝剑同时嗡鸣，剑身上的光芒愈发炽盛。
她清楚，古剑修的剑气浑厚无匹，硬拼绝非上策，唯有靠今时剑修的术法神通，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今时剑修在资源匮乏的境地里，硬生生闯出了三条路。
其一为剑光分化，以术法拆分剑影，化一为多，弥补剑气不足。
其二是剑气雷音，凭极致速度催发剑势，让快成为最锋利的刃。
其三乃炼剑成丝，将剑器炼化至无形，杀人于无形间。
这三样神通，若能精通一项，便能稳压古剑修一头，可孙春绮修行尚浅，如今能熟练施展的，唯有剑光分化。
“看我的！”
孙春绮手腕急转，白素剑与青蓝剑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剑影骤然分裂，不再是冰冷的剑器形态——素白剑光化作一只展翅的白雀，羽翼泛着柔和的光晕，青蓝剑光则凝成一只尖喙利爪的青鸾，寒芒在羽尖流转。
两只剑禽振翅而起，一左一右，绕着照丹青盘旋，尖啸声里带着剑器的锐响。
照丹青瞳孔微缩，碧血照胆剑横在身前，语气里多了几分讶异：“今时剑修，竟能将剑光炼化成活物？”
她能感觉到，那两只剑禽并非虚有其表，白雀的羽翼扫过之处，藏着白素剑的韧性，青鸾的尖喙啄下时，带着青蓝剑的寒锐，二者配合，竟隐隐有将她围住的势头。
白雀率先发难，羽翼扇动着扑向照丹青面门，青鸾则绕到她身后，尖喙直刺她后心。
照丹青不慌不忙，碧血照胆剑舞出一道碧色剑花，先挡开白雀的攻击，又回身格挡青鸾。
可剑刚与青鸾相触，白雀已再次袭来，两只剑禽一攻一扰，节奏快得让她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应对。
孙春绮站在原地，指尖不断掐诀，维持着剑光分化的形态。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牵制，若不能尽快找到照丹青的破绽，待灵力耗尽，剑禽消散，她便再无还手之力。
可此刻看着照丹青被双禽缠住，她心中终于生出一丝底气——今时剑修的路，未必就比古剑修的窄。
白雀与青鸾盘旋着袭向周身，碧色剑光在照丹青指尖流转，看似被双禽逼得步步退守，可她眼底始终凝着一丝淡漠，连剑招都未出全力。
直到见孙春绮将剑光分化的术法施展出极致，她才缓缓停下格挡的动作，望着空中翻飞的剑禽，轻轻摇了摇头。
“花里胡哨，不堪一击。”
低吟声未落，照丹青手腕猛然发力，碧血照胆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圆，森冷的剑气骤然暴涨，如寒冬骤至的风暴，带着轰鸣直撞向双禽。
只听“铮”的一声脆响，白雀与青鸾的剑光瞬间溃散，白素剑与青蓝剑恢复原型，倒飞着落回孙春绮手中，震得她手臂发麻，虎口再次渗血。
孙春绮心头一紧，不敢有半分迟疑，指尖灵力急转，再次催动剑光分化——可这一次，剑影刚要成形，便因灵力激荡而微微颤抖。
她暗自咬牙，恨意在心底翻涌：当年铁冠道门引她入剑修之路，却只给了一本最普通的《大众御剑术》，连上品剑诀的影子都没见着。
她身负天资剑骨，本可在剑修一道走得更远，如今却只能靠着这点粗浅术法苦苦支撑。
这剑光分化，看似虚实难辨，可在照丹青这般顶尖存在眼里，不过是孩童戏法。
眼见碧血照胆剑再次袭来，孙春绮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决绝。
她不再执着于分化剑光，反而握紧双剑，迎着碧色剑气直冲而上——白素剑与青蓝剑同时亮起光芒，竟主动撞上了碧血照胆剑的剑刃。
“铛！铛！”
两声巨响在青铜云台上回荡，剑刃相撞的瞬间，火星四溅，一股巨力顺着双剑传入孙春绮体内，让她喉头泛起腥甜。
可她非但不退，反而再次加力，将双剑死死抵在碧血照胆剑上。
照丹青挑了挑眉，眼底终于多了几分了然。
她瞬间便看穿了孙春绮的心思：这丫头是想借着剑器的锋利与坚固，跟她硬拼剑刃——明知剑气不如，却想靠剑本身的品质压制碧血照胆剑，以此打击她的心气。
“倒是有点小聪明。”
照丹青轻笑一声，可手上的力道却骤然加重，碧血照胆剑上的碧色光芒愈发炽盛，剑刃微微震颤，竟隐隐有将双剑压弯的势头。
“可惜，你忘了一件事——我的碧血照胆剑，可不是寻常神兵。”
“小姑娘，你的‘青蓝’‘白素’虽利，可敢接我这柄碧血照胆剑？”
照丹青立于云头，手中长剑嗡鸣不止，剑身上血色纹路流转，引得周遭灵气都泛起淡淡腥气。
孙春绮闻言冷笑，指尖双剑震颤，剑鸣清亮如玉石相击：“前辈你不妨试试！去年火池淬炼时，刘道友赐的‘赤焰晶’‘玄铁髓’可不是白用的。”
她话音未落，流霜剑已化作一道银虹直刺而出，剑尖裹挟着炽烈余温——那是火池炼剑时，深嵌剑骨的焰力，至今未散。
照丹青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碧血照胆剑横斩而出，血色剑光与银虹轰然相撞。
“铛”的一声脆响震得云层翻涌，两人皆被震得后退数步，可孙春绮的流霜剑却完好无损，剑身上连道白痕都未留下。
“不可能！”
照丹青脸色微变，碧血照胆剑再动，剑影层层叠叠，化作漫天血网罩向孙春绮。
孙春绮却不闪不避，青蓝剑骤然出鞘，双剑在她身前交叉成十字，竟是要以硬碰硬。
接连三次剧烈碰撞，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谷。
孙春绮手臂发麻，却死死盯着照丹青握剑的手——她分明看见，碧血照胆剑的血色纹路里，已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就是现在！”
孙春绮眼中精光暴涨，突然掐动剑诀，青蓝、白素双剑骤然分化，瞬间化作数十道剑光，如暴雨般朝着碧血照胆剑的同一处轰去。
“碰！”
巨响过后，碧血照胆剑上的缝隙骤然扩大，血色灵光瞬间黯淡。
照丹青惊怒交加，正想收回长剑，却见孙春绮一口精血喷在双剑上，厉喝一声：“绞！”
两道剑光瞬间缠住碧血照胆剑，如同两柄锋利的绞刀，狠狠向着剑身挫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碧血照胆剑应声碎裂，碎片裹挟着血色灵光坠落，砸在下方山石上，溅起一片烟尘。
孙春绮收起双剑，看着手心微微发烫的剑刃，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意——火池百日淬炼的苦功，今日总算没有白费。
剑碎的烟尘还未散尽，照丹青脸上却不见半分懊恼，反而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孙春绮心头猛地一沉——方才挫碎剑身时触感异样，此刻见她这副泰然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有诈？
她念头刚转，已将青蓝剑横在身前，剑尖斜指地面，周身灵气瞬间凝成一道薄光护盾。
果不其然，“嗡”的一声锐响炸开，照丹青身影骤然模糊，竟是施展出瞬杀大法，一步便跨到她身侧，右手寒光一闪，一柄从未见过的短剑直刺她心口！
“铛！”
青蓝剑堪堪挡住剑锋，火星四溅间，孙春绮只觉手臂剧震，虎口险些被震裂。
她这才看清，照丹青手中哪是什么长剑残骸，分明是柄七寸长短的短剑，剑身上血色纹路比先前更盛，隐隐透着股噬人的寒气——原来方才被挫碎的，不过是裹在短剑外的石皮伪装！
“竟藏了这手！”
孙春绮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多留了个心眼，此刻早已毙命剑下。
照丹青见偷袭被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杀机暴涨。
他手腕翻折，短剑化作一道血虹，剑风凌厉得几乎要割破空气，狠狠劈向孙春绮肩头。
孙春绮仓促间架起青蓝、白素双剑抵挡，却被这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胸口气血翻涌，显然已落了下风。
“今日你必败无疑！”
照丹青步步紧逼，短剑招招直指要害。
孙春绮咬牙，知道再这般硬拼下去迟早吃亏，她猛地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双剑上，厉声喝道：“起阵！”
青蓝剑泛出银辉，白素剑燃起赤焰，两柄剑在空中交叉成弧，瞬间织成一张光网。灵气如潮水般汇聚，阵纹在光网中流转，竟是将照丹青整个人困在了阵内——正是今剑修独有的阵法之术，二元一气剑阵！
照丹青脸色骤变，短剑连连劈砍阵壁，却只引得阵纹泛起层层涟漪。
她虽是古剑修中的佼佼者，一身剑术登峰造极，可对阵法一道却一窍不通。
被困在阵中，任她灵力再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光网越收越紧，第一次露出了慌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