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愣，没想到老赵会如此通透，连忙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哦？这话怎么讲？”
一边说，我又一边给他身前杯子里面的酒倒掉。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酒了，被老赵喝过之后，就会变得寡淡无味。
所以需要重新倒上一杯新的，又往里面放了两片柳叶。
我作为一个刚刚入职的新人，本来还想着从此以后大鱼大肉，结果业界老人就对我说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我理所应当的是要了解一下，究竟是怎么个不好过法。
老赵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个烟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深吸口气说。
“唉，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你刚刚当上阴司还不太清楚，这阴间和阳间的界限啊，那是越来越分不清哪边是阴，哪边是阳了。你说这边是阳间吧，你看多少不干人事的？大家都在叫苦连连，上面有政策，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只能干什么，能有啥办法？”
我点了点头，其实心里不是很懂，老赵说得太模糊了。
我说：“所以，你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聊到这里，我好像隐隐把握到了什么。
地府那边似乎是有什么政策，当然不一定是下发了什么文件之类的。
在老赵他们这种阴司的眼中，顶头上司的一句话，那就是政策。
但具体是什么，我不是很清楚。
不过有一点倒是不难猜测，这阴间好像有什么动静。
而且，给人的感觉，似乎不算太小。
老赵继续说：“其实啊，每个阴司都有自己的难处。还是你爷爷那个时候轻松。这下面也不知道是谁抽风，搞什么大计，好多人都在忙着擦屁股呢。我还算好的，咱们这十里八乡人不多，事儿也不多，所以没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其他地方，尤其是城里面，嗨……”
说到这里，老赵重重叹了口气。
所谓的大计，其实也叫京察，就是对官员审核的一种制度。
在地府也有这种制度，只不过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搞过了。
这一次突然来这么一出，确实让很多人有点儿手忙脚乱。
上面的领导要忙着擦屁股，肯定受苦受累的就是手底下的这些小弟了。
老赵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三殿阎王点我做他的掌灯阴司，让我帮忙找回从阎罗殿逃走的柳向晚。
并且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
我估计，应该也是为了应付眼下的京察。
绝大多数当官的人屁股都不干净，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京察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
我屁股不干净，你也知道我屁股不干净，但只要你看不出来我屁股不干净，那就是干净的。
因此，很多事情需要稍加掩饰，该补的窟窿补上，只要不是太过明显，一般问题都不大。
所以，我现在其实也是一块擦屁股的厕纸。
谁知道三殿阎王在用完之后，会不会随手就把我给扔掉。
不对，是肯定会把我给扔掉。
三殿阎王让我去恶罗海城，那地方就是掌灯阴司的噩梦，搞不好他已经做好了我有去无回的准备。
只不过，这又跟杀了那么多道长有什么联系？
你地府的京察，跟阳间的阴阳先生有什么关系？
我端起酒杯，与老赵碰了一下。
“不知道这次京察，是谁在背后推动？实不相瞒，这三殿阎王也给我交代了点儿任务，让我……”
我想要知道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推动这一次京察，要知道阎王在地府的地位应该算是很高了吧。
等闲情况下，京察也不过就是察一下下面的人。
绝大多数情况下，阎王应该都是考核的一方。
现在就连三点阎王都要忙着擦屁股，足以见得，应该是有更上面的人在推动这一切。
不等我把话说完，老赵就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还是别说，我不想知道三殿阎王交代你什么任务，我也不配知道！至于你说的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这个我位低人微，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
别看老赵只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阴司，可是官场上那一套，却被他玩儿得明明白白。
该自己知道的，自己不知道也要想办法知道。
不该自己知道的，自己就算是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所以，他对于三殿阎王交代给我什么任务不感兴趣，也不打算知道。
论官场老油条是怎么养成的，参考老赵就行了。
我笑着点点头：“呵呵呵，也是！不过吧，我现在确实有点儿不知道后续该怎么办，左右为难，赵爷爷给指条明路？”
老赵深吸口气，想了想对我说：“你知不知道地府上一次京察是什么时候？是在什么情况下进行的京察？”
我摇摇头，地府的事情又不会写进历史课本，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老赵笑呵呵的说：“上一次是因为有人撕毁了生死簿，知道是谁了吧？”
我拧眉仔细一想：“是那个铁棒专打女妖精的猴哥？”
老赵纠正说：“是大圣！”
“你应该多多少少也知道大圣大闹地府的事情吧？当时把地府搅得是鸡犬不宁，但你好好想想当时的地府是怎么处理的？”
这属于古时候的神话故事，具体的详情我还要好好回忆一下。
我说：“阎王爷告到天庭上去了，要求天庭收了这猴子！”
老赵接着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地府为什么自己不出面找大圣？我跟你说啊，有的事情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重要。我也是听人说的，当初大圣闹地府这事儿，大圣也是被人给利用了。”
“这么一闹，地府有人可是笑得合不拢嘴啊！”
不是，老赵你是认真的吗？人猴哥都把地府给掀了，地府还有人笑得合不拢嘴？
那不应该是巴不得把这猴子挫骨扬灰才对吗？
见我一脸茫然，一副官场小白的模样，老赵笑着说。
“嘿嘿嘿，有一种说法叫死无对证，该毁的都毁了，所有的事儿都可以推到大圣身上，明白了吗？”
哦，我懂了，手拿铁棒，其实是个背锅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