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抵达岭口村遗址的时候，他还没下车，就看见闹哄哄几十人的人群。
人高马大的王队正在仰着脖子大吼，眼睛通红，一群护林队员也瞪得双目血厉。
突然，嘭！
王队正面被村民老拳砸中。
空气安静，江城惊得瞪大眼。
在他印象中，整体拆迁后的岭口村，已经把所有村民安置到县城，个别上山祭祖的村民平日里和和气气，和他热情点头。
但现在，村民怎么直接出手打人？
“王队！”
江城下车前打开空调，安抚了受惊的虎子，拍拍脑袋叫小家伙在副驾等着。
嘭！
又是一老拳，把王队打得一脸是血。
村民们一人一口唾沫，妇人伸出尖锐的指甲推搡，谩骂脏话，逼得护林队员连连后退。
网友们哪里见过这么暴戾的场面。
“卧槽！”
“连护林队大队长都敢打？”
“王队也不还手！但他心里绝对很想还手！”
“都是公职人员，怎么能打村民？这要处分。王队心里忍着，心里苦啊。”
“气死人了！刁民！太刁了！还封建！”
王队隐忍地握紧拳头，克制地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他顶着发疯的村妇，和祭祖村民，喊道。
“这不是水鬼！是水……”
他还没喊完，十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披着银发撒疯。
“是水鬼！”
“水鬼活该打死！”
“我早年三岁儿子，就是被水鬼拖进河里死的！那么乖的娃子哟……”
村妇们哭哭啼啼，村民铆足劲儿驱逐护林队。
就连林业部专家，都被打得束手无策。
老专家惊得白发在风中扬起，嗓音都带颤。
“疯了，都疯了！”
40多名护林队员和专家，拗不过当地20多祭祖的愤怒村民。
这时候，江城下车。
他检查了岭口村的流沙地，和旧年干枯的河道。
有不少村民是眼熟江城的，喊道。
“小江来了！评评理的！”
江城检查了岭口村的流沙地，和旧年干枯的河道。
周围聒噪的喊声带着怒气，当地村民和林业部专家吵成一团。
江城检查完干涸的旧年河道，站起身道。
“杨婶，您家婆说她几十年前小儿子水里溺亡，确实不是因为水草，但也不会因为水鬼。”
“这片河道覆盖砂砾，表层看起来是流沙，但里层全是松软的干涸淤泥。”
“按照秦岭走廊几十年前的水量，哪怕河底没有水草，松软的淤泥也会让河底和流沙地一样，陷入泥沼出不来。”
林业部专家苦口婆心，劝说是水草纠缠。
但当地人否认水草缠脚。
江城挖出一大盆干涸已久的河床淤泥在水中化开。
一群人看直了眼。
“这是……”
“什么泥这么奇怪？”
“不结块？也不松散？怎么和浆糊一样？”
江城叹了口气道。
“这种程度的底泥，裹上水，更像是流沙底，属于半流体。”
“也叫非牛顿流体的泥沼，一下子陷不进去，但如果慢慢挣扎，就像是一团旋涡，将人整条腿和身体吸进去。”
他砸了一块金属。
刚开始，泥沼没有动静，但随着金属微微晃动，泥沼如同吸附力极强的流沙，缓慢温柔地包裹住金属，随后撑开深渊巨口。
用最温柔的死亡，将金属块吞没。
村民们安静下来。
村里撒疯的老妇人听不懂，还一个劲踩着地上飞满绿头苍蝇的“水鬼”。
护林队王队气得头皮发麻，眼底滚烫，抄起喇叭大吼。
“全部安静！”
“世上没有水鬼！按照动物保护法！你们虐杀濒危保护动物，只要进局子的！”
进局子！
蹲大牢！
王队不说还好，一大喊，整个岭口村的祭祖村民全部暴躁起来，七手八脚推搡殴打护林队。
局势一下子又不受控制。
直播间粉丝们看得心惊肉跳，急得手心里捏得全是冷汗。
还有人撺掇江城冲上去打。
江城深吸一口气，冷静了冲动的头脑。
“当地人，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同气连枝的亲戚。”
“你们以为报警派出所就能公正了？当地派出所都是村里人的孩子，可不都是自家亲戚么。”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任何村，除了法，还有当地人情。
直截了当，一头热的冲进去，就连派出所都和稀泥。
那年拍电影，女演员进山里拍被拐卖的媳妇儿，电影拍完，当地人拉着女演员不让走，还问多少价格能买下来。
别说护林队执法困难，就连那些承包田地，要进陌生村里的民宿老板，或者是农场主，种的收成被糟蹋。上法庭都斗不过当地人。
那边，王队已经被当地人殴打地鼻青脸肿。
就连固沙18支队，和3支队的基地队长，都额头起了大鼓包。
年纪大的专家更甭提了，白发苍苍的专家，哪里见过那么刁蛮的偏僻村落，老花镜也被打掉，领子也被扯开。
直播间粉丝们心里惊得“咚咚”狂跳，无力地捂住喉口。
怎么办？
这么偏僻灰色的地带，能怎么办？
就连护林队，和林业部派人，都压不住吗？
哪怕搬出《动物保护法》，只能被当地镇压下，又能有什么用？
杨海洋坐在后座，窗外一幕幕怒得他血液“噌”涌上头，他焦急地抱着小水獭就要站出来。
但他也明白，这群顽固不化的执拗老人，都70多岁，说道理又有什么用？
法又有什么用？
江城压压手，示意他稳住。
秦岭村里的事，他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