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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福田院敬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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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戴斗笠,身穿木兰色僧袍的僧人路过“孟宅”报时:“卯时。”

铺着草席的孟家祠堂内,我们正在向孟家祖先上香。

祭桌上铺着一层红色的桌帷,桌上摆放着安放牌位的神龛,菊花酒,一篮子茱萸,插着六支燃香的香炉,一些柱香,余下的羊肉干,鱼肉,重阳糕,枸杞子,皆是装在盘里。

神龛上放着孟家先祖的木制牌位,牌位从左至右的刻字,依次是:天祖孟氏讳捷,高祖孟氏讳恳,曾祖孟氏讳庸。孟家其他族人的牌位按顺序摆放。

我们所有人耳边都簪着黄菊花。

孟翁翁,孟大丈,言律按辈分顺序,排成一个纵队,依次站好,他们跪在祠堂左侧,他们手上都拿着贴着黄纸的木制祝板,腰上都挂着一个黑色祝板布袋。

孟翁翁束发,身穿深灰色镶黑边深衣,乌皮靴,束着黑色腰带。

孟大丈束发,脖子上戴方心曲领,身穿紫檀色上衣,红色裙子,束着黑色革带,乌皮靴。

言律束发,脖子上戴方心曲领,身穿青罗上衣,红色裙子,腰上束着青罗戴,佩戴淡红色蔽膝,乌皮靴。

栗婆婆,舒大娘,我,敏敏也是按辈分顺序,排成一个纵队,跪在祠堂右侧,我们都未施粉黛,没有佩戴任何首饰,除了栗婆婆,我们手上都拿着燃烧的三根香。

栗婆婆用黑色发带挽着头发,身穿褐色镶青边曲裾,黑色圆头履,束着黑色腰带。

舒大娘和我梳着样式简单的高髻,装饰青色发带,身穿青色中单,绣着白色绶带鸟的青色翟衣,青色蔽膝,青色翘头履。

敏敏的头发垂在后背,用淡绿色发带系着,身穿白色圆领袍,黑色圆头履,束着黑色腰带。

孟翁翁说道:“时维治平二年九月九日,孟家天祖曾孙孟德贤并妻子栗氏方才已经作揖上香。今日曾孙与妻子,女使万大娘及友人去郊外采药,未时前回家,敢告孟家先祖!”

说完,孟翁翁将祝板里的黄纸撕下,他将祝板放进祝板袋里,起身,把黄纸放进香炉燃烧,紧接着,他把祝板横放在祭桌的中间位置,他走出祠堂,栗婆婆也跟着走出祠堂。

我们剩下的人,仍是跪在原地,孟大丈手拿祝板说道:“时维治平乙巳年重阳节,孟家天祖玄孙孟正昨日告假,昨日玄孙与妻子舒氏,女儿在洛阳城外的渡口迎接儿子与儿媳妇归家,儿媳昨晚为我们做了一顿好吃的晚饭,其中有两道菜是‘甜烧白’和‘咸烧白’,这两道菜是由儿媳的蜀地亲戚传授的。玄孙之妻今日想向玄孙儿媳妇讨教这两道菜的做法,用作下次家祭供奉孟家先祖的祭品。因节假日盗贼比平日多,玄孙今日处理公事,不休假,敢告孟家先祖!”

说完,孟大丈将祝板放进祝板袋里,他起身,在香炉前点了三支香,对着孟家先祖拜了三次,他把香放进香炉里,便跪在原地。紧接着,舒大娘跪在原地,拜了三次,她起身,把香放进香炉后,跪在原地。孟大丈起身,拿出祝板,他撕下黄纸,将祝板放回祝板袋,他双手拿着黄纸,放进香炉燃烧,最后,他把祝板横放在祭桌上,站到舒大娘那一侧,舒大娘此时起身,他们一起离开祠堂。

言律拿起祝板说道:“时维治平乙巳年重阳节,孟家天祖来孙孟言律将于今日午饭后,与妻子沈氏,妹妹敏敏前往洛阳北福田院捐赠物品,敬老助幼。敢告孟家先祖!”

说完,言律把祝板放进祝板袋,他起身,在祠堂点了三支香,对着孟家先祖拜了三次,他将香放进香炉后,回到原来的位置跪着,我跪在原地,拿着香恭敬地对着孟家先祖拜了三次,我起身,把香放进香炉,走到原位跪着。

敏敏拿着香,对着孟家先祖的牌位,虔诚地拜了三次。

言律拿出祝板,他将黄纸撕下后,将祝板放回祝板袋子,他起身,双手拿黄纸,放进香炉里燃烧,言律将祝板横放在祭桌中央,他站到我身旁,我随即起身,我们走到敏敏身旁,敏敏起身,我们一同离开祠堂……

书房内的窗户干净明亮,室内摆设着书架,椅子,方桌上摆设笔墨纸砚和一把竹制戒尺,戒尺上刻黑字:汴京书院。简大丈正在训斥燕观察。

简大丈和燕观察头戴黑色幅巾,耳簪茱萸,穿着深灰色镶黑边深衣,腰上佩着茱萸囊。

简大丈手拿戒尺说道:“燕存理,要不是麻虫在祠堂祷告,我都不知道你每日都要为他洗脚,还不准他对外人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燕观察低头回道:“小婿只是想弥补麻虫这么多年来缺失的父爱!”

简大丈把戒尺轻放在桌上说道:“你以为你是关爱麻虫,你这是在折麻虫的寿啊!方才我让麻虫在祠堂多祷告半个时辰,娘子在祠堂门口陪着他,他也听不到咱们的讲话。麻虫是个害怕孤独的孩子,他在咱们家时,和我一起午睡,我常常听他说梦话,外祖父,外祖母,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听得我心里不是滋味。麻虫今年也快满十八岁了,这月下旬我择个吉日,咱们为麻虫举行冠礼!今年咱们为麻虫找个媳妇,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燕观察回道:“唯唯!”

燕观察问道:“岳父,麻虫的冠礼,是在简家举办吗?”

简大丈回道:“你家院子宽敞,就在你家办吧!”

燕观察回道:“唯唯!”

简大丈又说道:“麻虫十分孝敬我和娘子。按照礼法,麻虫也当随你姓。今日你和麻虫就在我这儿住着,我和麻虫睡一屋,我跟他谈谈改‘燕’姓的事情。”

燕观察回道:“唯唯!”

简大丈说道:“以前我们和麻虫聊过找媳妇的事情,麻虫嘴上说不想结婚,我看未必如此!我今年让麻虫住你家,是为了找一位麻虫不认识并且会演戏的伶人,试探麻虫对结婚的看法!我的朋友麻虫大多熟识。你家守门的荆大郎,是个喜欢听新闻的孩子,所以我并未让你帮忙找伶人!州北瓦子跳鲤鱼舞的洪鱼儿,她的爹娘和娘子熟识,娘子托他们帮忙找伶人,一个月前,伶人已经找到,我和伶人商量今日咱们在仓王庙偶遇!等麻虫从祠堂出来,咱们换身衣裳,就出城去!”

燕观察回道:“唯唯!”

简大丈拿起戒尺说道:“燕存理,双手伸出来,吃我一板子!这一板子,是给你个训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这个做父亲的人,就应该有个父亲的样子!”

燕观察伸出双手回道:“唯唯!”

简大丈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燕观察的手板心。

因朝廷取消了本月的秋宴,言律请假三日,我和他回洛阳祭祖。

吃罢午饭,我们在洛阳的一所福田院敬老。这所福田院有二十多间房子,可以收容一百人,院子里有一口架设围栏的官井。

靠近两个水缸的走廊下放着两个方桌,桌上放着一摞卷起来的草席。

福田院所有老叟头戴葛巾,耳簪茱萸,脖子上戴着五彩长寿缕,茱萸囊和长命符,身穿深灰色交领袍。

六位老叟坐在藤墩上,两位老叟手拿剪刀,裁剪比较宽的草席,另外两位老叟坐在四个大箩筐面前,有三个大箩筐是空的,余下一个箩筐里装着木炭,他们拿着杆秤,移动秤砣,为木炭称重,他们称好重量,一位称重老叟说道:“这次的木炭正好八斤!”另一位称重老叟说道:“我这次拿的木炭超重了。”老叟将两块木炭放回箩筐。

二位称重老叟将木炭放到桌上后,重新在箩筐里拿取木炭,其他两位老叟膝盖上盖着几层剪裁好的短草席,他们把称好的木炭用草席卷起来。

我梳着简单的发髻,头戴茱萸、菊花,画了淡妆,身穿杏色上襦,淡蓝色短衫,鹅黄色裙子,腰上佩戴茱萸囊和一个竹筒,身上背着一个好看的织锦挎包。

我坐在树下的藤墩上,手拿小剪子,为一些头戴茱萸和菊花,脖子上佩戴装饰茱萸囊的长寿缕,穿着朴素衣裳的老妇人剪指甲。

老妇人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拄着藤杖说道:“小娘子,方才我听看门的老兵说,你家官人要教孩子们练习八段锦。这八段锦,是要进献给官家的织锦吗?”

我回道:“老婆婆,八段锦不是织锦,八段锦是一种强身健体的道家功法。”

老妇人说道:“哎哟,方才我还在想,若是他们向官家进献织锦,我今晚应该找孩子们借多少磨喝乐拜织女,织女才能赐他们一双灵巧的手!”说完,老妇人冲我笑笑,我也报以微笑。

我说道:“老婆婆,您的指甲已经剪完了,您需要晚辈打磨一下指甲吗?”

老妇人将一只手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她换了一只手拿藤杖,再把另一只手凑到眼前,满意地说道:“小娘子,不用再修剪了,你剪得很好!”

我把剪刀放进竹筒,随即起身,从挎包里拿出一个装饰着吉祥结的长寿符,我把长寿符双手递给老妇人说道:“老婆婆,这是我和家人在道观求的长寿符,祝您长寿吉祥!”

老妇人说道:“多谢小娘子。”老妇人正要将藤杖斜靠在椅子旁。

我回道:“不客气。老婆婆,晚辈看您拿着藤杖不太方便,这长寿符此刻您需要晚辈给您戴上吗?”

老妇人回道:“诺。”

我为老妇人戴上长寿符后,行了“万福礼”道别。

我搬起藤墩,移动到下一位老妇人面前,老妇人头戴紫色绣红寿桃抹额,衣裳上都绣着仙鹤和寿桃。入院子后,我和这些老婆婆行过“万福礼”,我起身作揖说道:“老婆婆,祝您生辰快乐!”

老妇人笑道:“小娘子,我的生辰五日前就过了,今早有一些画院学子,免费为咱们福田院的老人画像,我瞧着这衣裳显得人气色好,就未曾换下。”

我问道:“俞。”

我接着说道:“老婆婆,晚辈为您剪指甲。”

老妇人回道:“诺。”

老妇人伸出右手,我从竹筒里拿起小剪刀,耐心地为老妇人剪指甲,指甲剪完后,老妇人羞赧说道:“小娘子,我的手很粗糙,方才有没有扎到你?”

我回道:“老婆婆,您的手没有扎到我。我外祖母常说,女子的手粗糙,意味着她喜欢劳作。”

老妇人换了一只手,说道:“是了。对了,小娘子,方才我听你说起八段锦,这八段锦,我也可以来学习吗?”

我回道:“可以的。”

我继续为老妇人剪指甲,剪完老妇人的指甲后,我问道:“老婆婆,您的指甲已经剪完了,您需要晚辈打磨一下指甲吗?”

老妇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说道:“不用了,小娘子,谢谢你。”

我回道:“不客气。”

我收好剪刀,从挎包里拿出长寿符,双手递物说道:“老婆婆,这是我和家人在道观求的长寿符,祝您长寿吉祥!”

“谢谢!”老妇人双手接过长寿符,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客气。”我回道。

“小娘子,这吉祥结是你自己编的吧!”老妇人问道。

“是的。”我回道。

“每逢咱们福田院有老人过生辰,道观的道士都会送来系着简单平结的长寿符。我瞧着这吉祥结编法略繁琐,想必小娘子费了一些功夫。多谢小娘子。”老妇人说道。

“不客气。”行了“万福礼”后,我开心回道。

敏敏梳着好看的发髻,头戴茱萸和茉莉花,额上贴着茉莉花花钿,身穿白色上襦,绿色半臂,淡绿色裙子,腰上佩着茱萸囊。

福田院的十六位小孩子们盘腿坐在两张草席上,男童女童并未坐在一张草席上,草席旁边放着两个食盒,敏敏站在孩童面前,为他们讲解护眼功。

十位男童留着短发,头簪茱萸,穿着灰色圆领衫,腰上佩着茱萸囊。

六位女童梳着简单的发髻,头簪茱萸和菊花,身穿月白色上襦,淡粉色裙子,腰上佩着茱萸囊。

敏敏用食指按压自己的睛明穴说道:“翁翁说我们用眼睛看万物,保护眼睛是很重要的。这是睛明穴,我们每日多按压这个穴位,就可以保护眼睛啦。”

有女童问道:“敏敏,这个穴位要按压多久呢?”

敏敏回道:“从一数到三十就可以停了。我们一起来数数吧!”

“一,二,三……”孩童们不整齐地念道。

敏敏说道:“不对,不对,小郎君们念得太快了。我和小娘子们一起来念吧!一,二,三……”

女童们和敏敏默契地念道:“一,二,三……”

言律束发,头戴玉冠,身穿绿色“子瞻道袍”,束着装饰着小方包的蹀躞带,腰上佩着茱萸囊和平安符,身上斜跨着一个简单的黑色挎包,他手拿鸡毛掸子,从一间卧房里走出来。

言律向我走来说道:“娘子,福田院所有老叟卧房角落里的灰尘我都清理干净了。方才瞧着房内有一些因病卧床的老叟,指甲我已经为他们剪了,长寿符我也一并送了。”

我回道:“我知道了。”

言律又问道:“娘子,八位老婆婆的指甲都剪完了吗?”

我搬移藤墩回道:“还剩两位老婆婆的指甲没剪。良人,坐在前面第二个座椅上的老婆婆待会儿要跟你学习八段锦。”

言律把鸡毛掸子放在地上回道:“好。娘子,我瞧见韩大匠和一位小娘子拿着东西进了福田院,我去和他打一声招呼。”

“好。”我说道。言律朝着福田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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