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渊死后，幽蛇部落剩余的俘虏被瓜分，白岚带走了很大一部分，不过唐梨留下了所有哺乳期和幼崽还很小的雌性。
阿尘生得好像，像春天的新叶一样，唐梨对他印象深刻，想了想，就把人留了下来。
他平时在瓷器窑厂工作，他阿姐也是在纺织厂工作。
两人隔的有些远，但偶尔，或者在难得的休息日就可以见面。
这里不会有欺辱奴隶的事情发生，不管是雄性奴隶，还是雌性奴隶。
度过了一段心惊胆战的日子，发现生活一派平和之后，剩下的，就是无尽的茫然。
在分到房间之后，他们每个人还拥有了一个小柜子，用来存放东西。阿尘身上有一个兽皮包袱，自从被俘虏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打开过。
那天，他摸着属于自己的柜子，伸手把那个包袱打开整理，却意外地在里面发现了一枚小小的蛇蛋。
那蛇蛋极小，看起来就是普通蛇兽的蛋，而不是蛇族兽人的蛋。
小小的兽蛋摸在手里微微温热，似乎正在孵化。
来不及处理，他就被带走进行身体检查和登记，然后去澡堂清洗干净身体，换上统一的奴隶服装，开始加入建设万兽城的奴隶大军。
那段时间是茫然的，无措的，劳累的。
每天听着哨声起床，吃饭，做事，睡觉。
日复一日。
那枚小小的蛇蛋被遗忘在柜子里。
偶尔夜里半梦半醒的时候，阿尘会回想起来。
对了，我的柜子里，有一枚蛇兽的蛋。
好奇怪，寒季怎么会有蛇兽的蛋呢？
梦里他会梦到蛇渊。
那个阴暗又喜怒无常的男人依旧和平时一样缠着他，尖利的牙齿刮过皮肤，冰凉又柔滑的舌头在他脸上舔舐着。
妈的，你都死了，还要烦我？
最终，也没能想明白蛇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直到有一天，一条墨绿渐变色的小蛇，在夜晚钻进了他的被子。
干燥，冰凉，小小一团盘在他的胸口。
第二天，阿尘一起来，就发现了胸口的小蛇。
那蛇睁着一双乌溜溜地眼睛，吐出鲜红的蛇信，在他胸口的皮肤上蹭了蹭。
来不及想，趁别人不注意，他抓起蛇扔回了柜子里。
每天都是这样，一到夜里，大通铺里鼾声此起彼伏，小蛇就趁着夜色浓重，偷偷钻进他的被子。
大概是太冷了吧，他这样想着。
算了，一条蛇兽而已，白天还能自己找吃的，自己也只能分给它一点被子。
就这样，蛇兽在阿尘身边留了下来。
它长得很快，夜里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却很聪明，不会溜去别的地方，只是喜欢在阿尘的腰上盘上几圈，再把脑袋搁在他的心口。
真是一条怪蛇。
被这条蛇吸引了注意，他倒是很久不会想起蛇渊了，那个他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杀死的雄性，似乎也不会再出现在他的梦里。
偶尔的休息日，他会带着小蛇一起去看望阿姐和她的幼崽，然后在万兽城的边缘地区散步发呆，坐在山坡上，看着内城的灯火通明。
奴隶的住处也有蜡烛，但每天只能点燃一会儿，哨声响了之后就必须熄灭睡觉。
“这里很美，很好，对吧。”
阿尘喃喃自语。
小蛇从他的领口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方，鲜红的蛇信子呲溜一下吐出来，又收回去，蹭到了他的脸颊。
后来万兽城完全建好，在唐梨的授意下，奴隶们也进内城参观了一番，并接受了思想教育。
“没有作恶的兽人，五年之后可以取消奴隶的身份，成为万兽城的平民。”
他们不太懂五年是多久，也不知道平民是什么，但取消奴隶的身份，这句话无异于一颗天火落进他们心里。
那是自由。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
小蛇长得飞快，没有办法再继续住在柜子里，它离开了阿尘的房间，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仍旧十分依赖他，夜里会偷偷回来，缠在他的身上。
又或者在阿尘独自散步的时候，从某个犄角旮旯冒出来，自顾自地缠上来。
阿尘长大了，身量也如同柳树抽条，长了很多。他个子颀长，看着并不壮硕，但有着一身薄薄的肌肉，一头淡绿色的头发扎成低低的马尾，即使穿着最普通的深色土布衣服，也难以掩盖他出尘的气质。
奴隶到了发情期也会焦躁不安，某一次发情期，这蛇钻进了他的被子，又缠上他的身体，竟然用那里蹭他。
大半夜的他怕人发现，只能硬生生地忍住不发出声音，可是后来蛇跑了，一连几天都没再出现。
后来等它再出现的时候，随之而来的，还有狼牙，一个电击，大蛇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蛇我带走了，你想怎么处理？”
面对狼牙的问题，阿尘不知道怎么回答。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怀疑他是蛇渊，虽然蛇渊已经死了。
唯一的依据也就是那个兽皮包是蛇渊到了中央大陆之后才给他的。
如果不是确认他们两个都是雄性，他几乎要怀疑这蛇兽是他们的幼崽了。
墨绿到浅绿色的渐变，是他们两个的颜色的混合。
虽然跟在蛇渊身边，除了他阴晴不定，喜欢掐脖子，或者不分昼夜地弄，自己也没有受过别的苦，但是……
阿尘很烦，他搞不明白这个复杂的哲学问题，只能想办法把情况如实上报，城主是聪明兽，她肯定有办法解决。
“我，听城主的。”
狼牙带着蛇兽离开。
晚风吹过，带走了他的一声叹息。
他果然很没有用，就像他的毒，从来没有真正杀过一个人。
阿尘自嘲地笑笑，躺倒在开满野花的山坡，看着天上的白云静静飘走。
不管它是不是，今生还有来生，都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