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有义跟着陆皓明回到办公室。
卓航泡茶，退去，关门。
两人坐下。陆皓明问道：“你有什么具体想法？”
段有义说道：“周书记提倡平稳。我不会搞得鸡飞狗跳。”
“说具体点。”陆皓明给了段有义一支烟，然后自己也抽上。
段有义并没有抽，很深沉的样子，说道：
“首先发一张自查表，要求大家如实填写，但不公布。我也不一个一个来查，就是抽查。
抽查到你没有如实填写，就向领导汇报，你们怎么处分，我就怎么执行。”
陆皓明点点头，问道：“你这个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米国。”
“米国？”
“嗯。米国不上门收税，要个人自己到税务局去交。也不一家一家查税，只抽查。
如果抽查到你没有照章纳税。那你就是失信人。给你打上这个标签后，从此以后，你基本上就不要做生意了。
注不了册，贷不了款，出不了国。因为你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大家生怕打上这个标签，就主动去纳税。一分都不少。我也一样，你自己填，填多填少我不管，我只抽查。”
陆皓明笑了：“你越来越成熟了啊。”
段有义问道：“抽调之后怎么处分，是我拿个意见在常委会上通过之后再执行？
比如副厅级干部要抽查他的房子，是不是要通过书记同意呢？”
陆皓明摇摇头：”这个星期三要开常委会。你在会上把方案提出来讨论。但我坚持抽查谁，不要任何人同意。“
”行吗？“
陆皓明细细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最后说：
“我们不是要查某某，而是给某些人头上悬把剑。还有，到时我还会提出一个想法。”
他把想法细细说了一遍。段有义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时，鲁欣回到办公室，把门一关，心里骂道：操你的，这陆皓明确实善于借力打力。周书记说要搞廉政建设，他就要查房子。
周书记说过要查房子吗？
没有。
但陆皓明做错了吗？
也没有。
房子确实是廉政建设的一部分。
他想，真的要查房子，怎么查？如果查我，那就所有的领导都要查一遍，为什么偏偏查我？都查一遍也要制订个办法啊。
他确实有四套房。为了万无一失。他只登记了一套。有两套是登记在亲戚名下，还有一套房子是他的，但没有登记。
也就是说，房子还是房地产老板的名下，但实质是他的。
要查就查吧。先走一步看一步。
周三，果然开常委会。这一次专题研究清查房产。
林一亮说：“先请有义同志说一说纪委的方案。”
段有义说：“房产清查也不是新鲜事。我们领导干部年年都要向组织书面报告个人情况。房产就是其中的一项。
这一次主要是单独清理，所以，陆市长找我商量，又通过纪委常委会研究，定下这么几条标准。
一是自己填写。二是纪委抽查。三是抽查之后，不如实填写的，予以党纪政纪处理，再查资金来源。
我们研究的方案就是如此，详细方案发给了各位领导，请常委们审议。”
大家一进会议就仔细看了纪委的方案，因为关切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大家开始踊跃发言。
最后集中到一点就是，纪委抽查是不是要书记点头。不能想抽查谁就是谁。
这就等于把矛盾都集中到了林书记身上。
陆皓明按与段有义想好的预案，说道：
“这个，不要把矛盾集中到林书记身上。我的建议，充分相信大家。纪委只掌握情况，有举报再查。”
有些人松了口气。
陆皓明说：“查也不是一定有问题。很多时候是为大家洗刷清白。”
林一亮说：“这个好。但要掌握个度，不要广为宣传，内部掌握就行了。”
陆皓明的目的不是要搞翻某某。他只想在某些人头上悬一把剑，等于手里握一根鞭，让奴隶干活一样。
把奴隶打死也不行，毕竟要借助奴隶干活。于是，他还说出了一句让某些人发抖的话。
“自查也好，纪委查也好。真正有几套房子的人，他会登记在自己的名下吗？
不会。
有义同志，接到举报，你还要查房地产商送了多少房子给别人。
让房地产商到纪委来协助调查一下，别看他们和有些领导干部喝酒时称兄道弟，真进来了，竹筒倒豆子。全倒了出来。”
鲁欣听得心惊胆颤。
林一亮说：“那就这件事确定下来，由纪委主导自查，如有举报，纪委不必汇报，按规定查实。”
散会后，鲁欣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上城房地产公司郑老板。
然后两人到一个茶馆见面。
可怜堂堂的鲁书记，是一个人打的士与老郑见面的。
见了面，鲁欣说：“老郑，现在全省都在查领导干部的房子。你送给我的那套240平米的大平层，我坚决不要。”
老郑说：“书记，你还不相信我？”
“老郑，第一就没有过户，第二，我就没要。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老郑急了：“鲁书记，你怎么对我也怀疑起来了呢？我可以拍胸脯……”
鲁欣板起脸：“多少人拍过胸脯？总之，我和你没有这回事。”
郑老板一看这场面，知道鲁欣是在说真的。突然明白过来，自言自语道：
“谁说我送过房子给你？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谁送过？谁？我和鲁书记之间历来清清白白。”
鲁欣说：“说清楚了。我也不久坐了。你好自为之。你也不要到我家来坐。”
“好的，等天晴了我再来坐坐。”
鲁欣又打了一辆的士回家，在车上，他恨恨地骂道：
“娘的。你胡闹。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送进去。”
回到办公室，他若有所失——毕竟那间240平米的大平层，到手了又吐了出去。是块肉啊。心痛啊。
突然记得老郑说——天晴了我再来坐坐。
这表明这块肉，老郑没有收回去，以后还会送给他。
天晴了，是啊，我应该移开这块乌云，还上州一片朗朗乾坤。他恨恨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