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桂英婶
“晚晚？”张力回头问道：“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刚才你们两个说了什么，我都听到了。”张晚晚说道：“要是我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既然我知道了，那就要和你们一起去。”
赵平安见张晚晚倒没一点担忧，看起来英姿飒爽，仿佛丝毫不担心自己活不过三十岁。
张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一拍脑袋：“他老丈人的，一切都豁出去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一个女娃儿，有此等豪迈令我佩服，既然这诅咒躲不过，那就他姥姥的捅这老天的腚眼。今天大家都吃好喝好，明天我们就动身前往小东关。”
“倒是还有一件事儿。”赵平安说道：“您找找这里是不是有一户姓马的人家，他老婆叫做桂英，有三个儿子，他在孙殿英的部队当兵，让我送点东西。”
“他娘的孙殿英。”张力骂道：“之前他驻军在黄河边上的时候，从好几个村子里抓了不少壮丁，大东关村有不少老少都被那狗东西抓走了，当时我在南方，要是我在的话，我非得一手一个把他们掐吧了。”
张力没好气说道：“那个小五子，找找你桂英婶在什么地方，把她喊过来。”
小五子到院外搭起的棚子里找了一会儿，将桂英找了过来，陪在她身边的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几岁，一个不到十岁，两个孩子都看起来十分瘦弱，一左一右攥着妈妈衣角，低着头，但抬着眼睛偷看。
桂英双手在衣服上搓了两下，拘束地说道：“村长，你找我？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我跟你道歉，我是没忍住给娃多拿了一个鸡蛋，你也知道，他们好久没吃过鸡蛋了，等今年收成下来了，我马上还给你。”
“不是这事儿，今天既然摆了席，就是让你们放开了吃，多吃。”张力捏着两个小孩的脸蛋：“争取一人再吃五个。”
“那是什么事儿啊。”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桂英连自己双手放哪里都不知道了。
“孙女婿，你自己说吧。”
赵平安把董懿静叫了过来，对桂英说道：“桂英婶儿啊，马大叔知道我要过来，特地嘱咐我把大洋送过来，他在四九城淘到了两个大珍珠，换了点钱……”
董懿静闻言，走上前来，将一些大洋塞到了桂英手里，大概是那两颗小珍珠的三倍价格，她特意直接塞进了桂英的袖子里，以防其余人看到到底是多少钱。
桂英闻言先是兜住了衣袖，转而往上走了一步，抓住赵平安的衣服说道：“小少爷啊，可是孩儿他爹，马大骨头吗？”
“对。”赵平安说道：“是马大骨头。”
“他在军营里好不好啊？能不能吃饱啊，过段时间入秋了，那里给不给发棉衣啊，我想给他寄点衣服，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啊。他都快五十了，能不能求您和军爷求求情，放他回来啊。对了，大儿子寄信回来了，我让村长帮我们念了，大儿子说他在军营也很好，不要我们操心，对了，你告诉他，他二儿子，小儿子都好，让他不要挂念，还有……”
桂英一改先前的木讷，攥着赵平安的衣服不断念叨，最后眼泪也流了出来：“真是造孽啊，那些挨千刀的，把我家男人抓了壮丁了。对了，这些钱你们拿回去给他，我不要，我在村子里一切都够用，他在外面，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听着桂英这些絮叨，赵平安鼻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了，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桂英婶永远也不知道，马大骨头早就躺在冰冷的东陵里死去了，她更不知道，马大骨头为了不拖累家人，愣是忍着疼痛装死，才能最终如愿以偿地死去。
这个世界上好像有比死亡还恐怖的东西。
赵平安自然按照约定，没有提马大骨头已经死了的事实，而是说道：“这些钱你拿着，我来的时候还和他聊天了，他过得不错，棉衣虽然是自己买的，但花了钱好歹是冻不坏了，他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等他年龄大了，军里自然就放他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桂英跪在地上：“谢谢少爷，谢谢少爷，这些钱够我们过好几年了。”
“不要谢我。”赵平安说道：“我也只是送信的，这都是马大叔赚的。”
张力一挥手：“大喜的日子不要哭哭啼啼的，各位，放开了吃啊。”
周围人群议论纷纷。
“他娘的，我们村被抓走了那么多人，让孩子没了爹，媳妇没了丈夫。”
“村长操练我们是为了什么？他们要是还敢来，就跟他们拼了。”
“该死的十二军。”
“行了。”张力说道：“不说这些了，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肚子都给我装满，最好能和那怀了八九个月的娘们一样！”
说完这些，张力才示意赵平安坐下，说道：“孙女婿，马大骨头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了？”张晚晚在一旁惊讶，张力立马堵住了她的嘴。
赵平安点点头：“还真是瞒不过您的眼睛，他的确死了，临死之前，一直在操心他婆姨娃儿，如果说世界上只有三个汉子的话，他一个人能占两个名额。”
张力拍拍赵平安的肩膀：“孙女婿，你真是个善人。这个世界上，能为别人的开心感到开心，能为别人伤心而感到伤心的人不多。晚晚能嫁给你，是件好事儿……”
“我……”赵平安刚想说什么，张力立刻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不要说。孙女婿，这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就像你说的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小五子在一旁喊道：“恋爱，他说的是恋爱。”
“对，他小外甥的。”张力说道：“你们就恋爱……”
董懿静忽然冷哼了一声。
“张爷爷，咱们赶紧爱老虎油吧，恋爱什么的以后再说。”赵平安赶忙打住。
“什么是爱老虎油？”张力问道：“小五子，咱们村有虎油吗？”
“没有，有那鹿油。”小五子说道：“我知道了，平安少爷定是想多生孩子，我听说那鹿油是抹在……”
赵平安连忙说道：“吃饭，爱老虎油就是吃饭的意思。别人要是问你爱老虎油？那就是问你吃了没。这是那英文，四九城里现在都这么说。”
“哦。”张力说道：“想不到这鹰都有文字了，不过可不敢大声说，别惊了我后院养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