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钟文先上车，坐了副驾的位置，侯秘书是兼职司机，负责开车，李振华只能上后排。
上了车，李振华发现，赵刚沉着脸坐在副驾后面的座位上。
“赵县您好！”李振华赶紧打招呼。心中忐忑。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和赵刚说话，也是第一次同乘一辆车。
赵刚像是没有听见，眼睛望着前面，并没有搭理李振华。
李振华厚着脸脸皮钻进去，坐在司机后方的座位上。和赵刚是邻座。
然后抽出一支芙蓉王，递给赵刚：“赵县，请抽烟。”
赵刚看了一眼香烟，又稍微转过脖子，看了李振华一眼，重新恢复平视前方的姿势，没有接。
李振华有点尴尬，不过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啊，对了，车内不能抽烟，不好意思！”
然后，就学阿q精神胜利法，大大方方地把烟收了起来。
汽车驶出大院，上了公路，朝中州的方向驶去。
车内几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李振华很想找些话题打破局面，但是看到赵刚冰冷的神色，又不敢开口。
最终，还是赵刚先开口了。
“钟主任，你的论文准备得怎么样？”赵刚淡淡地问道。
副驾的钟文转过头，连忙道：“赵县，都准备好了”
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份文件，恭敬地递给赵刚：“赵县，这是我参加这次会议的论文，请赵县指点指点！”
赵刚微微点头，接过论文，看了起来。
“嗯，不错，不错！”未几，赵刚开始点评：“从宏观到中观，再到局部，点面结合，指出了我县经济发展存在的问题，提出了改革建议，可以可以。”
李振华瞥了一眼，钟文的论文题目是《我县经济前景和应对政策的若干探讨》。
果然是搞政策研究的，从题目看就相当的专业。
“不过，你这文章偏重于理论，有泛泛而谈的嫌疑。”赵刚说道，“如果增加一些企业方面内容，就更好了。经济是什么？它的主体是企业！撇开主体谈经济建设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是不是？”
“对对对，赵县说的对！”钟文连忙点头，忙不迭地说道，“今晚我就修改，增加些企业方面的内容。多谢赵县的指点！”
“嗯，好！”赵刚说完，合上文件，递还给钟文。
李振华想了想，从公文包里取出自己的论文，递给赵刚。同样恭敬地说：
“赵县，这是我写的论文，马烦你哥帮我把把关，指点指点！”
然而。
赵刚目视前方，像是没有看见，并没有接。
“赵县！”
李振华提醒了一句。
赵刚仍然是不予理会。
就这样，李振华举着文件，放在赵刚眼前的空中，赵刚却像是没有看见，望着车外的风景。既不接，也不说话。
李振华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很尴尬。
他本来想利用这个机会拉近与赵刚的关系，现在看来，赵刚一点面子也不给。
过了差不多十秒。
“李书记，县长很累了，你就让县长休息一会吧！”
侯秘书很有眼力劲，关键时刻出来打圆场。
“啊，对，县长日理万机，很辛苦，是我打搞了，抱歉，赵县！”李振华无奈收回论文，重新放回自己的公文包里。
可是。
下一秒赵刚却对侯秘书说：“休息什么，我们干革命工作的，哪能怕苦怕累呢？侯秘书，你把我的论文拿出来，让钟主任帮我们把把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完善的地方！”
“好好！”
侯秘书忙不迭地取出一份文档，递给副驾的钟文，“钟主任，你是我们县有名的笔杆子，又是专门从事政策研究的，麻烦你看看 ，指点指点！”
李振华看到，论文题目是《坚定信心，深化改革，做大做强我县工业企业》，落款是赵刚。
李振华不禁嘀咕。这种课题，应该是主管工业的分管副县长姚文龙，或者工业主管部门的领导李健富来做更加合适吧，他一个主管全面的县长写这种题目，有点拉低格局的嫌疑。
李振华现在怀疑，赵刚是不是截胡了他们的论文，顶替来的。
“不敢不敢，我哪敢指点县长的论文，我只能拜读！”钟文不是傻子，哪里真敢答应指点领导的东西。
虽然他确有本事指点。
“没事，有什么不足，你大胆说出来。”赵刚鼓励道，“我还想在这次研讨会上初出风头呢，拿一个好名次回来。钟主任，我能不能得奖，就靠你了啊！”
“哪里哪里！”钟文受宠若惊，“我先看看，我先看看！”
说完，就聚精会神阅读起来。
李振华插不上嘴，无所事事，像个局外人一样，坐在一边。
“嗯，写的好啊！”不一会，钟文叹道，“赵县，您的论文写的太好了，你看，从我县的实际情况出发，深刻揭示了我县工业企业中存在的问题，提出了科学的解决办法。太好了，简直太好了！”
李振华不禁微微皱眉。
他一听就知道这是钟文在拍马屁。
赵刚的眉头却明显舒展，“钟主任，你可要实事求是啊，我可等着这篇文章发表，为我县争光呢。”
“实事求是，绝对实事求是！”钟文就差发誓了，“这篇文章是我近来见到过的，少有的好文章！他一定可以为赵县带来荣誉，取得名次！”
“真的？”赵刚明显动心了，脸上笑容明显。
“必须的啊。如果我是评委会主席，我一定给这篇文章打第一名！”钟文信誓旦旦。
“嗯，好！好！好！”赵刚连着说了几个好字，神情非常轻松。
连县里的经济研究领域的权威专家都说好了，肯定不差！
赵刚掏出一支烟，要美美地抽一口。
李振华连忙掏出打火机，打着吗，给赵刚点烟。
这次赵刚没有拒绝，由着李振华给他点烟。
不过也没有看李振华一眼，点着后，就自顾自抽起来。
李振华有赶紧把前排座椅中间的副手那里的烟灰缸拉出来，供赵刚弹烟灰。
本来自己也想抽，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总算是和赵刚搭上了一点点关系，暂时还是要小心翼翼好。
他可是县长，自己的顶头上司，很多事以后都是要求他的，马虎不得。
汽车又开出了一段路程，车内气氛好了不少，侯秘书想趁热打铁，让气氛更加融洽，于是说道：“李书记，你的文章呢，拿出来讨论讨论呗，说不定钟主任可以给些意见！”
“对对，钟主任是专家，麻烦一定给指点指点！”
李振华连忙往外掏论文，就要递给前排的钟文。
“李书记别捧我了，我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我们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钟文谦虚地说着，转过身，伸手想接李振华手中的论文。
然而。
“有什么好看的？一篇文章而已！”
赵刚忽然说出一句话，李振华和钟文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所措。
赵刚在次哼了一声，轻声说道：“一个乡里来的，能写出什么好文章，洗洗睡吧！”
说完，闭上了眼睛。
钟文抱歉地对着李振华笑了一下，缩回了伸出的手。
李振华无奈，只好把论文收回。
他算是明白了，别看给中赵刚点了一支烟，双方的距离却一点也没有拉近，赵刚仍然在针对他。
车轮滚滚，一路向北，向着中州市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