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想要杀人的表情（五更）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鬣狗常去的酒吧里，鬣狗一边啜泣的喝着酒，一边感慨自己的命途多舛，连想知道自己曾经发生了什么都办不到。
酒保依然在擦着酒杯，老旧的留声机放着不知名的老歌，门外的冷枪声时不时的响起，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但失去了寻回记忆机会的鬣狗，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大口喝酒，大声骂人，不止一个顾客被鬣狗激怒，但又被安娜强行按了回去。
段飞坐在鬣狗的身边，把玩着酒杯，思考该怎么告诉对方备份的事情。
他的个人中断已经被替换，原本在终端里的道德已经被转出，并分配到每个人的身上。
道德准则针对的是个人终端，在个人终端替换了之后，现在的段飞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不会再被之前的自己所束缚。
这里的人所有身份证明都在个人终端上，让段飞感觉这里人的似乎都活在终端上。
不过人的物化，也是赛博朋克的一大特征，记忆可以随意上传和下载，肉身与机械的模糊让人这个定义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暧昧。
喝了一口烈酒，段飞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鬣狗哀怨的看着段飞，随后叹息道：“算了，不是你的错。”
“我也不觉得是我的错。我就是个无辜的阳光开朗大男孩罢了，我能有什么错。”
“没错没错。”炎元也在一边说道，“我全程也只是在微笑罢了。”
鬣狗眯着眼看着段飞：“你觉得，冒然搞出那么大动静，然后冲进银行的人没错么？”
“我也不知道那激光的威力这么强啊，我只是算到了进去获得记忆的……”
段飞停住，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去。
毕竟安娜还在身边，这位姐可是不想让鬣狗得到记忆的人之一，最好不要乱开口。
而鬣狗已经喝的有点醉了。
趴在桌上，他红着脸，醉眼朦胧的说道：“我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往好处想，过去的你未必是什么好人。”
“好人坏人有关系么？在坐的哪个没有杀人？每个人身上的人头数怕是双手加双脚都数不过来了。”
“我可以。”一名给自己加装了八条手臂的顾客说道。
“你闭嘴！现在不是说人头的事，是过去的事情。我们已经丢掉了自己的肉身，丢掉了自己的脑子。记忆是我们唯一证明自己存在过的东西，但我连一份记忆都不完整。”
段飞听着对方的喃喃自语，大概明白为什么鬣狗这么沮丧了。
自我，是一个很缥缈的概念。
在这个时代，人们随时可以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和下载，死亡只是更换了一个新的躯壳，所有人都不在意。
而且这里还有一种快速旅行手段，那就是将意识上传后直接将原身体记忆清除并保存，新的身体在目的地重新构建，并将意识下载到新身体中。
整个过程可能只有几分钟时间，相当的省力。
那么，如果原本的身体意识清除失败，原本的身体醒了，那么哪个才是你？
或者说，哪个不是你？
这种自我认知的错位很容易让人怀疑自己是谁，让人怀疑自己是一个冰冷躯壳里可以随意清除和安装的程序，还是一个活人。
鬣狗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记忆上的缺失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完整，也让追逐记忆的完整成为他的毕生追求。
拉着安娜的大手，鬣狗说道：“安娜，我很喜欢你，但我不敢喜欢你。因为缺失了跟你在一起的记忆，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我是不是现在的我，我连跟你怎么相处都不知道。”
“而且，我会嫉妒曾经的我。每次看着你的睡容，我都在思考以前的我是不是这样的。那个我对于我而言完全是个陌生人，我在嫉妒他，怨恨他。”
安娜沉默地听着鬣狗的告白，同时轻轻的摩挲着鬣狗的手。
与鬣狗相比，安娜的手大得出奇，但在此刻又温柔无比。
“你累了，鬣狗。”安娜说道，“你这是赛博精神病的一种，只要我们一起听听歌，一起跳跳舞，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好的，我永远不会完整了。”
“会的。”
“不会的。”
“不，听我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骗了你。”
鬣狗抬起头，迷茫的看着安娜，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失忆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骗你说我们是情侣……其实不是。”
“我就知道。”鬣狗嘟囔道，“我就知道，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喜欢我的。”
在一旁喝着果汁的炎元看了看安娜身上的肌肉，然后不解的问道：“你的眼睛感染病毒了么？”
“你闭嘴。”段飞不满的说道。
“咋地，说出主人你的心里话，让你无话可说了？”
段飞掐住炎元的脖子，然后对安娜说道：“你继续。”
安娜叹了口气，摸着鬣狗的头说道：“我是看到失忆的你之后，才喜欢上你的。以前的你我只见过几次，而且你追求过我，不过我并不喜欢。”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你恢复记忆，因为那意味着你将变成一个我不熟悉的人。你现在身上那股残破的感觉，正是我喜欢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现在说出来啊？”
“因为你没办法恢复了，所以我感觉可以说出来了。抱歉，以前一直在骗你。”
“安娜……”
“鬣狗。”
“什么狗屁爱情故事啊！”旁听的独行侠说道，“完整的我你不爱，非要在残破的我身上找存在。赛博时代的爱情这么魔幻么？”
“主人，我可没说，是独行侠说的。掐他，掐他！”
“你闭嘴！”
解除了彼此间的误会，安娜和鬣狗偎依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的亲密。
靠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鬣狗说道：“不过我还是想能恢复。”
“嗯，我能理解。我也改变主意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希望你能恢复。”
“这不是巧了么！”段飞看了看任务的成功率，然后一拍大腿，“我有备份啊。”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安娜，并得到了一个结论。
想要杀人的表情，是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