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花收进须弥空间，杨子凌满脸嫌弃地掐了一个净尘术，把自己连带着那人一起弄干净，随后皱着眉头把对方死死攥着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做完这些，他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对方。
唔……看不出什么，浑身都是伤，血肉外翻有些化脓，有些地方隐隐散发着诡异的黑气，估计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了。撩开泥巴血污混在一块儿的头发，露出一张略显狰狞的脸，两道伤口几乎贯穿了对方半张脸，伤口处渗着缕缕黑气，看着有些吓人。
“来路不小，境界不低，衣物品阶不低，细品嫩肉，估计是出身名门……一身药香，常年与药材打交道，不是久病就是久医，这脉象……瞧着不弱，就是乱，估计是因为受伤……炼丹师还是医师？”
“不对……这人，不是玄境？入了仙道……应该不至于是仙君，那就是仙师境了……”
“一来就往我身上砸……目的明确啊！”
“这一身，虽是重伤，但不至死，杀人越货风险太大，救人……外面应该有人埋伏，能将他打成这样，我这小小玄境肯定是不够看的。如今身上沾上他的气息，便是沾了因果……”
“算你走运！”
杨子凌兀自衡量了一番利弊，把人扶到紫藤树下，满脸肉疼地从空间里取出一瓶五品疗伤丹，放在鼻尖闻了闻一把塞进对方嘴里，又喂了些千年灵髓液。
抽出一根发绳将对方乱糟糟的头发一股脑绑了起来，又用簪子固定。
这时，杨子凌这才认真打量起对方的脸，明眸皓齿？肤白貌美？？？
呸！
他连忙甩了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了出去。
这人生得还真是俊啊，若不是这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怕是要让仙界无数风华绝代的美人一见倾心，自愧弗如啊！
“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啧啧~”
杨子凌不忍如此容颜毁于一旦，又费力不讨好地给人炼了几炉丹药，捣腾了些恢复伤疤的药。
……
如此，半月过。
因果缠身，杨子凌不敢轻易离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紫藤空间，毕竟，他不知道这个空间传送的规律以及对面的空间锚点处有没有蹲着什么了大人物。
说到底，就是太弱了。
“还不醒吗？”
“真是，再不醒……我身上的药耗得差不多了，这要是没把人弄醒，怕不是得陪他在这遮天秘境困个三五百年？”
他不敢出去，不是怂，而是实力太过悬殊。
他一个玄境，在仙境修士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难不成出去喊一句“吾辈修士，不惧强敌，尔等来战？”
这不纯纯没长脑子去送死吗？
杨子凌又不傻。
“糟心……但愿他对家不会找到这处空间……”
……
紫藤树下，面色阴翳的杨子凌单膝跪地，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几近黏稠的药，勉强腾出一只手，轻轻掐住面前昏迷不醒之人的下巴。
他手法熟练地用食指和拇指掰开少年的嘴巴，正要给人喂药，却陡然间发现不对——他动不了了！
变故来的太快，让杨子凌没有半点儿准备。
他端着药，浑身僵硬定在那里，一把罡风震荡的清风剑不知何时已然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只见少年微微仰头逃出杨子凌的魔爪，动作慢条斯理，整个人看起来都懒洋洋地，只有那宛如九冬寒冰的眼神以及暴虐狂躁的剑气死死压制着杨子凌。
杨子凌哪里想到这人一醒就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了？
甚至二话不说就将他禁锢在原地。
一时间，心脏在胸膛内横冲直撞，呼吸也略显急促，眉眼间的凝重恨不得化作暴雪漫天飞舞。
这是？
要死了？
对方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少年就这么端详了他半晌，眼神淡漠地仿佛在看什么死物，就在杨子凌的心沉入谷底的时候，少年动了。
他端过药，看都没看便一饮而下，随后稍稍放松威压。
“为何救我？”
“……”杨子凌一脸踩了狗屎地看着他，半晌，压着脾气道：“你——仙师之上，从天而降，揪着我的衣襟不放！一跤摔进湖里，不救你？跟你一起泡澡么？”
他这话可不算客气，玄灵界强者为尊，他算哪根葱？
颈上剑气震荡，划破了他的皮肤。
要知道，眼前这少年至少也是仙师。
一入仙师，便是仙凡有别，仙师也是仙啊！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却拉我入这困局！阁下这一手，抓的还真是好啊！沾上你的因果，我不救你，便是死路一条！”
少年闻言轻轻摇头，言简意赅道：“理由，不够。说服本——我，你活，我报恩，反之，死！”
杨子凌眉头突突直跳，他好久没有这么头疼了，但又不能发作，因为真的会死，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那种。
修真界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对方还能跟他交谈，已然算是屈尊了。
“阁下周身药香馥郁，必然常年与药材打交道，要么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要么天资卓绝是个炼丹师，我探阁下脉象，即使在重伤之下也强劲有力，只不过有些紊乱。”
“故，阁下当为炼丹师。”
“嗯……”
少年轻轻应了一声，盘膝而坐，兀自从怀里取出一把七品丹药，如糖豆般一颗颗往嘴里塞。其体内仙气流转，迅速修复着他的伤势。
一旁，杨子凌保持方才的姿势半跪着，颈上悬停着一柄由清风构筑的长剑。
“……”杨子凌看他这态度，皱了皱眉，“医者仁心，我看你顺眼，想救就救了。不救死路一条，救了尚有一线生机，至于结果，非我一个玄境可以左右。”
“尽人事，听天命。这就是我的答案，若阁下心中有疑，一剑斩了我便是，我又反抗不了。”
言罢，杨子凌闭上眼睛，一派悉听君便的姿态。
少年轻笑一声，这才重新抬眸打量着他，眼中逐渐生出几分疑惑，“你——飞升来的？”
杨子凌骤然睁眼，看少年的眼神有些疑惑，“这还能看出来？”
“一般人不行——你若生在玄灵，如今绝对不止玄王三重，不说仙师，怎么说也得是玄皇了。”少年视线落在空碗上，“这药，很不错，你自己炼的？”
“……”杨子凌一时间不知道这人是在夸他还是骂他，“是。”
“我能这么快苏醒，得益于三十七枚五品丹药，而这些药剂，顶多算是锦上添花治治外伤，”少年用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盯着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也带着几分严厉，“那么，请问，你一个穷乡僻壤小世界飞升上来的玄王哪里来的五品丹药？”
“而且每一枚，都是丹中极品！”
“而今玄灵，仙丹不出，九品为尊。九品丹药只存在于几个顶尖大势力当中，七、八品丹药，便能让下三境仙尊争破头脑，五六品丹药就能让仙君为之疯狂，仙师能捞到几枚三四品丹药就撑破了天——仙境之下，皆为蝼蚁，能有个一二品丹药就不错了！普通玄境修士能接触的丹药大多数都是些不入品阶的。”
“故而——还请小公子为我解惑，你一个玄王，哪里来的五品丹药？”
杨子凌内心：啊？我不知道啊？五品这么吊啊？没听说啊！他性情寡淡，没有多少人脉，平日里不是练剑就是炼丹，消息闭塞。
“别不说话啊~不然你真的会死，当然，如果你有仙君为你护道的话就当我没说。来，给我解释解释，或者，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咕——”听着对方温润儒雅的嗓音，杨子凌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上下汗毛倒竖，喉头也有些紧，“我说我自己炼的，阁下……信吗？”
狂风起，一只冰冷的手掌蓦地扣住杨子凌的脖颈。
“你这跟我开玩笑？你告诉我你以玄王之境炼五品之丹？你还不如说卦仙活了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感受着脖颈处的压迫感，杨子凌反应也快，直截了当地喊道：“没开玩笑，我可以现场炼给你看，若炼不出来，你杀了我！”
许是没想到他是这反应，少年眼底有些狐疑，沉吟片刻散开威压，两腿发软的杨子凌瞬间瘫软在地，只不过脖子还被掐着，倒也没摔倒。
“炼。”
“没药材，都被你吃了。”
“……”
“五品流云聚灵丹，会吗？”
杨子凌愣了一下，“不会——”眼看对方就要发作，连忙道出下文，“你也知道我是穷乡僻壤来的，没见过这丹方啊……”
少年错愕，有些失态地质问道：“那你五品疗伤丹的丹方哪里来的？”
杨子凌：“我……根据一品疗伤丹推演的。”
“？？？你在戏耍我？”
杨子凌被掐得脸色涨红，弱弱地吐出一句，“真的……”
一身儒雅的少年有些忍无可忍，低骂一句，“好，就算是你自己推演出来的，那么，你一个穷乡僻壤飞升来的，哪里来的一品丹药丹方？！！”
“……这，恩人所赠，偶有所感。”
“谁？”
“不可言说。”
丹方自然是苏忆桃赠的，不然杨子凌几千年都未必能见着。
少年松开手，也不问了，这答案越问越离谱。
“这样，你给我一品流云聚灵丹丹方，我自行推演五品丹方，做不到，我死。我若能推演出来，便证明我的天赋以及前言非虚，届时阁下给我炼制五品流云聚灵丹所需要的药材，我来炼制，炼不出来，亦或者说炼出来的不是极品完美的丹药，我死！”
少年沉默，满脸狐疑地盯着他，就连手上的力道都卸了不少，见杨子凌满脸认真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顿时也收敛了玩笑的心思。
“你认真的？”
“嗯，毕竟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敢开玩笑。”
“真能？”
“真能！”
“若给你足够时间，能推演六品丹药么？”
“不知道，但应该至少能推演出丹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炼出来，五品是玄王境的极限，不是我的极限。说丹方吧，阁下。”
少年有些意外他的态度，总感觉事情莫名有些蹊跷，“好一个五品是玄王境的极限，不是你的极限！！！”
“你可知道，即便是妖孽级别的五品炼丹师学炼一炉新的丹药少则数日，多则百年千年。他们需要无数次尝试才能勉强炼出一炉！”
“那又如何？旁人是旁人，与我何干？我学丹道三百载，没失过手。”
“三天，一炉，五品丹，完美级，做不到，任君处置。”
“好！你还真是，有魄力！不知小公子名讳？”
“杨子凌。”
“听好了……”玉絜也不保留，将丹方完完整整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