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榆擦了擦眼泪，不想让她妈妈继续为她担心，努力扯出笑容，“嗯，我知道。”
秦思砚也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小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孩儿明显僵了一下，在看向秦思砚时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几分，避开了她的视线，“嗯。”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良黎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温柔的道，“我们先回家，妈妈给你准备了新衣裳，去去晦气。”
樊榆点头，起身从秦思砚手里接过轮椅，“我来吧。”
“好。”
然而她们刚转过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逐渐逼近，几人顿住。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女人一袭红色极具干练和冲击力的休闲款西装长裤，还有那手里被包装得极为精致的白色百合花束。
微卷的长发一丝不苟的披在肩头，隆重得像是在出席一场盛大的晚会节目，搭配着那张精致美丽的脸，那样艳丽又夺目。
甚至连出现的时间都那么巧，特地挑走了她们重逢的温情后。
偏偏除了樊榆，另外两人的脸色都同时难看了下来。
“关言晏，你来做什么？”
良黎一脸如临大敌，女人却只是眉眼含笑的盯着她们，“当然是祝贺了，怎么，不欢迎我？”
“欢迎？”良黎就差没笑出来，“你是在讽刺谁？小榆她是因为谁变成这个样子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哦？”言晏一挑眉，“因为谁？”视线扫过秦思砚愈发泛白的脸，又慢悠悠的回到樊榆身上，歪头轻笑道，“我不大清楚，樊榆，你知道吗？”
樊榆一点点的咬起唇，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自己有今天不过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更怨不得……关言晏。
面色尚还带着憔悴的女孩儿，只是面对她轻描淡写的视线就开始变得紧张和无措，仿佛她真的是个食人的恶魔，让人毛骨悚然避之不及。
言晏勾了勾唇，这才走到她的面前。
“樊榆，”将那束洁白无瑕的花递到她面前，“恭喜你，终于结束了……”扫了眼她身后冰冷坚固的监狱大门，唇边弧度渐深，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这五年的地狱。”
一阵凉风拂过，扬起女人鬓边的发丝，让樊榆看不清女人眼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绪，有些冷，但又好像有点别的在里面。
或是愧疚，或是害怕，樊榆还是红着眼接过了那束花，声音微哑，“谢谢……”
她弯唇笑笑，“客气。”
秦思砚只觉得她这厚脸皮假惺惺的样子有够可笑的，更是好几次忍住上前去将花扔掉的冲动，“这样的日子你带一束花来，”冷冷的讽刺，“关言晏，你安的什么心？”
“刑满释放，里面多少人盼着自己能有这一天，”女人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樊榆手里的花，“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值得庆祝吗？”她好整以暇的瞧了过去，姿态优雅又傲慢，“反而作为她唯一的好姐妹，秦思砚你就这样两手空空的来接风，不觉得太寒酸了吗？”
明眼人当然听得出来关言晏是在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但只有秦思砚知道，女人这句话下的言外之意。
秦思砚怒瞪着，却迟迟说不出话来，言晏瞧着她那紧张得像是生怕她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话的样子，忽然就没了兴致。
恹恹的收回视线，“贺道了，花也送了，”指尖挑了下那白色的花瓣，言笑晏晏的对樊榆道，“希望你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
末了不忘强调，“要是扔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面对女人紧逼的目光，樊榆握着花束的手紧了紧，下意识的咬了下唇，弱弱的回答，“我不会的……”
她满意一笑，“那就好。”
……
宋秘书已经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了，女人刚上车，他就将手机递了过去，“聂总的电话。”
言晏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才慢条斯理的打开扩音，“嗯哼？”
那边传来男人淡淡随性的声音，“你让徐越接近他，就是为了拿到这个？”
“不止，”她取下墨镜，放在手中把玩，饶有兴致的笑，“不过思来想去，还是这个最有价值。”
马路对面，从她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良黎在忽然接到电话后明显变化的脸色。
这边，聂南深望着在他后脚匆匆离开餐厅的靳胜林，微微眯起眸，“我不认为，这点小事也需要我亲自出马。”
“只有你出面，他才不会怀疑别人。”
别人……徐越么。
聂南深低低笑了笑，后视镜里映出他几分凌厉的面庞，“我还以为，你是特地支开我去见的樊榆。”
言晏一顿，忽而绽开唇角，“两全其美，刚好而已。”
聂南深坐在车厢里，“这么怕我见她……”轻拍着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总该不会是担心我会对她做什么？”
电话里有两秒的停顿，然后是女人的笑意，“该做的你都已经对她做过了，剩下的，就是我该做的了。”
不想让他插手么。
不过她也从不是受了委屈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人，对他们都如此，何况是樊榆。
聂南深不再追问，语气宠溺，“她们应该都不想见你，恶心够了？”
“当然。”
“什么时候回来？”
言晏掀眸，视线越过挡风玻璃正好与轮椅里还在通话的女人对上，唇角勾了勾。
“现在。”
挂了电话，宋秘书发动引擎，“小姐，”看了眼已经被她挂掉的电话，“您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聂总，您今天不想让他来，是因为秦思砚也会在？”
言晏系安全带的手一顿，如常道，“今天的主角不是她，没必要再因为她闹出多余的争端。”
这是个合理的解释，但……这句话换个说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其实是不想让聂总为难？
宋秘书没好再问，很快驱车离开了监狱门口。
良黎脸色难看的望着不远处已经离去的车辆，缓缓挂掉了手中的电话。
这边还不待秦思砚问发生了什么事，良黎就慌忙的开口，“思砚，你先带小榆回去……”话落突然想到了什么，临时改口，“不，你先带小榆去你那里，我处理完事情就过来。”
樊榆没想到自己和妈妈才刚见面没几分钟就要分开，一脸疑惑，“妈……”
“小榆，听话，”良黎尽量让自己脸色好看一点，安抚道，“妈妈把事情办完就过来接你，这两天你就和思砚一起，有什么事让思砚给妈妈打电话，嗯？”
樊榆还想再说什么，秦思砚已经明白了良黎的意思，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良黎不会这么安排，“好的良姨，小榆有我照顾，您先去忙。”
“麻烦了。”
秦思砚笑笑，“哪里，应该的。”
说完良黎便匆匆离开了，秦思砚收回视线，见樊榆一脸担心的模样，轻声安慰道，“放心吧，应该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不会有事的。”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说完便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樊榆抬手摸了下刚才被她摸过的地方，看着女人纤细高挑的背影眼里伴出几分迷茫。
半个小时后，秦思砚带着樊榆回到公寓。
他们在回来的车上良黎又给她打了电话，让樊榆在她这里多住几天，所以秦思砚立马就叫人送来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和换洗的衣物。
前前后后忙活了半天，樊榆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秦思砚刚给客房换上新的被套。
“小榆，”大概是多年没见，女人欣喜的拉着她就在床边坐下，“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让人再给你送过来。”
樊榆正擦着湿润的短发，对于女人的触碰下意识的瑟缩了下，秦思砚也愣住了。
只以为她是因为出来了所以不习惯外面的环境，秦思砚小心翼翼的看她，“怎么了，不喜欢吗？”立马道，“那我马上去换……”
“没有……”樊榆拉住她，然后又看了下不算小的房间，淡淡轻声的道，“谢谢。”
说是这么说，但那语气里甚至听不出多少或开心或高兴的成分，平静得像一滩淡水。
樊榆就这么坐在床沿，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在秦思砚的记忆里，她向来喜欢显眼且高调的奢侈风格，但此时换上的却是送来的衣服里面再普通不过的休闲套装。
她看着女孩儿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导致瘦弱的身躯，和那一头被剪得毫无精致可言的短发，忽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唇边泛出苦涩，有些不自然的道，“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两个字吗？”
樊榆慢慢的擦着头发，“嗯。”
很久没见，秦思砚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见她模样有些疲惫，只好起身，“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晚点我们再一起出去吃饭。”
“思砚，”她刚转过身，就听到女孩儿的声音，“你不怕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