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杨钰环应声，上前才发现软榻上的褥子破了碗口大的洞，深蓝色的补丁和暗红色的褥面格格不入，正如身处这里的她一般。
“寒舍简陋了些，让你见笑了。”刘华妃撑着手肘缓缓坐起来，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的额头冒了一圈虚汗，“算算日子，你入禁中也有个把月了，一切可还适应？”
“……”杨钰环抿紧了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阿……姐姐殿中已许久没有婢女了么？”
“我年纪大了，又旧疾缠身，人多反而吵闹，”刘华妃微微抬起眼睑，历经风霜的脸虽已爬满了皱纹，可饶是素颜也看着颇为美艳，“有阿珂一人近前侍奉也就够了。”
“……”杨钰环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本就怀着对李瑶的愧疚，如今更是无地自容。
“圣上呢，他待你可好？”不等她开口，刘华妃就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他这人虽瞧着霸道了些，却是个极温柔体贴且专情念旧情的。”
“采萍薨逝十余载了，他还时常去她生前的寝殿走动。”似乎是怕她不相信，刘华妃还列举了两个例子，“蔷姐姐生前种在紫宸殿后院的蔷薇花，也是圣上亲自打理的。”
“这种小事儿，随便差个人也就办了，他都不肯假他人之手。”她笑着揉了揉杨钰环的指节，结束了话题，“你如今正得宠，日后若是诞下一儿半女，想是用不了许久便可登上后位。”
“姐姐这番话……”毕竟做了两年的婆媳，杨钰环准确地捕捉到了她假面般的笑之下的情绪，“是在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哈哈，你还是和初入府时一样……”刘华妃干笑着收回手，霎时褪去了笑意的脸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虽说如今你我已不是婆媳，但多少还是有些往日的情分在里面。”
“伴君如伴虎，纵使你如今盛宠一时，日后的日子也未必过得舒坦，”她将杨钰环头上微微滑出的发簪钗回去，笑里比刚刚多了几分真诚，“如今被贬为才人的皇甫金兰，当初也曾是仅次于三妃的德仪。”
杨钰环稍稍偏头，还是鄂王妃之时便听过皇甫德仪，不曾想她竟已被贬为了才人。
“圣上念旧专情，却也是个善忘无情的；温柔体贴的同时，也嗜血残忍，”刘华妃的侧脸上挂着落寞的淡笑，似警告又似劝告地说，“莫要陷得太深。陷得深了，既是对瑶儿的背叛，也是对任儿的不负责任。”
“……”杨钰环抿了抿唇，轻轻地开了口，“阿娘以为……妾身同阿郎还可再续前缘吗？”
“若你想……也并非绝对不可以，”刘华妃笑了笑，摆了摆手送客了，“我累了，你回吧。”
……
阎婆子回来之时，杨钰环已起身告辞了。
“娘子，水来了。”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开水，“有些烫，您慢点儿喝。”
“玦儿母族本弱，她又是个庶出的。”刘华妃接过汤匙，含了一汤匙水说，“若是朝堂之上有个依靠，日后也少受人欺负。”
“您就别操心这些了，”阎婆子苦笑不得，“她如今已不是殿下的妻子，与您已无瓜葛了。”
“是么，”刘华妃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浅笑着来了句，“我倒觉得她日后会成为瑶儿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