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后门，远远便瞧见一行人往福宁寺走来。
李芙一眼就认出那为首的美妇人就是淑妃，登时心中一喜。
随即便是胸口一沉，淑妃娘娘怎么往寺庙中来了，怎的不在半山腰等她。
那，那说好的计划，不成了？
那她该如何获取陛下的好感呢？
脑中闪过一丝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钝痛，李芙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淑妃一行人离她越发近了，李芙僵硬片刻，还是上前行礼。
殿下不是说了吗，除了安排老妇让她相救，另外还安排了福宁寺的方丈替她相面。
如今一桩眼看上错过了，还有另一桩在，想必不会误太多事，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思及此，虽心头对淑妃还是有些发怵，李芙仍是提裙上前，佯作诧异。
“咦，淑……”
她口中的问候戛然而止。
一双刻意勾画得悲悯端庄的美眸瞪得死紧，如鹰隼一般，死死刮在紧跟在明正帝身边的李莉身上。
该死，这个贱人，怎么会在陛下和娘娘身边，而且还刻意打扮成这副模样，看起来比精心装扮过的自己更像观音！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芙心中彻底慌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连准备好的话都说不出口。
淑妃冷眼瞧着她，看清她的装扮和身上穿着的粗布裙子，眼中一厉，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李治中果然是不愿将嫡女嫁入春阳宫。
不但煞费苦心捧李莉这个庶女到陛下面前露脸，还刻意让李芙这个嫡女在穿着打扮上略逊一筹，好衬托李莉这个庶女。
这在宫妃之中是惯常用的手段，李家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呵，李家想用区区一介庶女打发言儿，霸占三皇子妃的位置。
再改弦易辙捧嫡女去献媚别的皇子，当她钱云是泥捏的吗！
她偏不让李治中如愿，还要让李治中的计划胎死腹中！
下定决心，淑妃快速朝身边的宫女吩咐了一声，这才侧头看向明正帝：“咦，这位姑娘看起来，和李二姑娘长得颇为相似。”
李芙俏脸一白。
她可是嫡女，淑妃娘娘怎能说自己像庶女，应该反过来说才是。
明正帝朝李芙看了过来，“的确如此，只不过，”
明正帝皱眉上下扫视李芙。
原来李芙心急之下一路奔跑，发鬓微乱不说，浑身衣襟更是不堪。
脸颊上甚至透着微微细汗，看起来远不如李莉那么淡定悠远，超脱世外。
李莉得意地朝李芙看了过去。
若是以往，她自然不敢在嫡女面前放肆。
可是如今，她自认为得了陛下和淑妃的看重，日后连带着姨娘都要鸡犬升天，哪用得着看正房的脸色。
李芙神色凄然，忙开口解释：“小女乃李家……”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句佛偈。
“阿弥陀佛，贵人许久不见。”
福宁寺方丈圆慧带着一列小沙弥声势浩大而来，不经意间和淑妃对视一眼，这才上前双手合十朝明正帝行礼。
“大师总是这么见外。”
明正帝跟圆慧很是熟稔，讨论了几句佛法，便提起了今日在山腰处，见到李莉用菩提树叶救人的趣事。
“大师且看，这两位姑娘，可是与佛有缘？”
李芙听到此处，才知最坏的事情发生了，李莉竟抢了自己的机会，在陛下面前露了这个脸！
登时狠得双目赤红，恨不得将李莉生吞活剥，哪还有半点菩萨的慈悲之相。
圆慧早得了淑妃的命令，此刻听明正帝这般询问，假作端详看着李芙和李莉，笑道：
“贫僧若没猜错，两位该是亲姐妹才是，且生辰都是明正二年。”
李芙正要解释自己是李治中的嫡女，以免这圆慧相面之时，再将自己的机缘捧到李莉身上。
便听淑妃凑趣道：“都说圆慧大师佛法精深，善卜前程，今日一看倒像是退步了。
这两位姑娘面貌相似，又同时出现在福宁寺，便是我也能看出是姐妹。
再说生辰，两位姑娘已经及笄，猜出生辰之年，并不难。大师还是说些其他的吧。”
淑妃这一打断，李芙便不好再插嘴。
且听淑妃的话头，还是要提起那命格之事，这一点看来倒是没变。
圆慧虽未见过自己，不认得自己这个李家嫡女，淑妃却是认得自己的。
有她在，相面一事应当不会再出差错。
这般想着，李芙缓缓放下心，跟李莉一起，静待圆慧相面。
圆慧果然沉吟片刻，“贫僧看得出，这两位姑娘面格清贵，生性慈悲，且命数互补。
若两人合二为一，便似南海观音和北海观音一般，可辅盛世大业。”
李芙和李莉心头齐齐一跳。
后者是为圆慧这句批命而激动不已。
有这句批命在，自己哪怕不能嫁入皇室，也能嫁一个非富即贵的男子！
而李芙则是心头直直往下坠。
这番说法跟她之前听到的大差不差，唯一不同的是，淑妃娘娘为何要提到是两人。
难道她有心，让李莉也入春阳宫？
为什么？刚刚她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在场无人能解答她的心乱如麻。
淑妃亲昵帝挽着明正帝的手臂，在他耳畔调皮帝吹气，“这两位姑娘命格如此独特，老爷可要做那怜香惜玉之人？”
“胡说八道！”
明正帝没好气帝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并不好女色，这几年来后宫已经鲜少再入新人。
更何况淑妃这个心头挚爱中侧，他即便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宣之于口。
淑妃娇俏地掩唇一笑，“我就知道，陛下的心，与我是一样的。”
两人柔情缱绻对视许久，淑妃才羞涩地收回视线，“只是，她们这般命格，落入别人家终归是不合适的。
臣妾请陛下开恩，将她们赐给言儿吧。”
明正帝略一怔愣，竟是认真思考起来。
淑妃这话直入一块巨石砸得李芙神魂震荡。
赐给？
京都世家贵族之中，唯有纳妾之时，会用“赐”这个字。
淑妃娘娘不是跟父亲说好，让陛下给自己和三皇子赐婚吗？
怎么会，怎么会有让自己做妾的意思？
李芙再也忍不住，忙开口道：“见过陛下，见过淑妃娘娘，小女乃户部尚书李治中的嫡女。
陛下身边的姑娘乃小女庶妹，万万没想到今日来福宁寺上香，竟惊扰圣驾，还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嫡女？
明正帝打量着她，方才即将脱口而出的“准”，霎时收了回去。
若是嫡女，就不能给言儿做妾室或者侧妃了。
淑妃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方才她授意圆通将李家两姐妹的命格捆绑到一起，就是为了让李治中无法一脚踏两条船，用女儿去两面讨好。
想必李芙也知道这一点。
心知如今只能嫁给言儿，再也不能另攀高枝，如今自曝身份就是为了得一个正妃的身份。
只能说人的意识都是主观的，淑妃笃定李芙有了别的心思，看她的任何做法都看不过眼。
如今哪怕李芙只有嫁给三皇子一个选择，淑妃也不愿意将正妃的位置给她。
淑妃朝圆慧使了个眼色，示意圆慧开口，让明正帝改变主意。
圆慧刚念了句佛偈，一旁传来几只稀稀拉拉的猫叫，众人闻声看去。
树丛之中忽地窜出几只野猫，嘶鸣几声，凶神恶煞腾空而起，一个猛子扑到李芙身上！
“啊！”
李芙神色巨变，惊得大叫！
“救命！走开！走开！哪来的野猫，滚！”
明正帝第一时间挡在淑妃身前，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俱都围在两人身侧，圆慧和福宁寺的小沙弥也团团围在他们两人周围。
李莉由于一开始站在明正帝身侧，此刻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后院的这一大片空地上，唯有李芙一人被野猫扑倒，几只野猫发狠地在她脸上身上抓挠着。
李芙狼狈无比在地上颠来倒去地打滚，一时尖叫不止。
圆慧确定明正帝和淑妃无碍之后，才派出三人去将野猫驱赶。
挣扎许久后，李芙已是浑身狼狈。
非但涕泪四流，身上更是衣襟散乱，衣衫都被剥掉大半，隐隐约约漏出胸前雪白。
见到她这副名节不保的惨状，淑妃登时一阵快意袭上心头，随即又一阵几欲吐血的懊恼。
方才她要是不提那命格互补的说法就好了。
这群野猫如此机缘巧合毁了李芙的清白，日后在京都她再也不必妄想嫁个什么高门显贵攀高枝，刚好消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可偏偏，圆慧却又说了她的命格和李莉互补。
如今她这副不堪的样子，碍于命格之说，加之自己方才开口要陛下将她们赐给言儿，想必只能硬生生抬她进春阳宫。
立时把淑妃怄得不行！
明正帝也被这一幕惊得不知如何反应，看着李芙又惊又怕嚎啕大哭之时，一个焦急的女声忽地响起。
“芙姐姐！”
虞兰娇快步走来，身后跟着李枝和虞兰萱。
走到李芙身前，虞兰娇忙将身上披风解下。
借着盖在李芙身上的动作，遮掩着扯下了李芙腰间的环佩收到袖中，将她扶起，才带着虞兰萱和李枝向明正帝和淑妃行礼。
有李芙越发不堪在前，淑妃对着虞兰娇神情温和不少。
不过，“今日是什么好日子，竟在此遇到兰娇和兰萱？”
虞兰娇眸光一闪。
只怕淑妃真正想问的，是她们姐妹和李莉为什么会出现在福宁寺。
为什么会有李莉李代桃僵之事。
这风声究竟是从哪里走漏的。
其中是否有虞兰娇的手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