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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多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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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枝担心孩子会提前出生,连忙挣扎着起来走出屋外,蹲在柴房外让兰芝速速把她送回鬼灯岭的木炭窑去!

从古至今,怀仁村,不,整个鹤城都在恪守着一种规矩:女儿家除非是招婿上门,否则是绝对不能在娘家生娃的!据说若女儿在娘家生娃,那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野种,都会给娘家带来霉运的!因此王春枝此刻非常的害怕,她是一刻都不敢再在家待下去了!

兰芝听闻便慌忙去和俩老商量,最终王老爹让春茂和兰芝去柴房把里面的柴火挪出屋外去,然后拿两张长凳子摆放到里面,并找来旧床板放到长凳上,铺上稻草和席子,再挂上一床旧的麻布蚊帐,才让王春枝进来躺下。

王春枝此时虽然很后悔今晚下鬼灯岭回家,但也没有办法再自己回到山上去了……

夜里,王母和兰芝都在柴房守里着王春枝,此时虽然她的肚子是一阵比一阵的疼痛难忍,但她依然没有忘记现在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丢人!因此即使是痛若刀割她也咬紧牙关紧抓着床板硬是一声都不哼!

下半夜,兰芝见她额头上的头发湿漉漉的,嘴唇也干了,便拿毛巾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再去倒水来给她喝,在将她扶起时,兰芝发现此刻王春枝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湿透了。

看着王春枝苍白的脸,兰芝心头抽得紧紧的,毕竟她自己还没生过娃,见生娃这么痛苦,她不由的心底升出一阵阵的恐惧来……

天将亮了,随着王母说了几声:“用力!用力!用力……”

“哇……哇……”柴房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是个女孩。”王母像是告诉王春枝,又像是自言自语,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母说完用一根棉线把脐带绑紧,再拿剪刀把连着包衣的那端剪了,此时兰芝捧进来一盆温水,王母便一手托着孩子另一手麻利的把孩子洗干净,随后用一块布包好塞进王春枝的身边。

孩子平安生下来了,虽然不是什高兴的事,但一家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王母回屋给王春枝煮了两个鸡蛋,让她先喝点补充一点营养。

王春枝虽然一夜疼的撕心裂肺没有片刻可以合眼,生了孩子后也曾有一阵子眼皮沉重昏昏欲睡的,但喝了鸡蛋汤后母亲让她趁孩子不哭好好休息一会儿,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想自己这个女儿没有爹,是个多余的人,而且因为她,自己东躲西藏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叹息一声后和兰芝说她要给女儿起个名字,就叫王一多。

兰芝听闻后说道:“姐,叫一多不如叫一朵?一朵好听一点吧?”

王春枝点头道:“嗯,你说的不错,那就叫一朵吧!”

兰芝又笑道:“姐,你觉得吗?这孩子你一回家她就出来,是不是她也知道在山上不好啊?”

王春枝摇头苦笑道:“不知道她了,从回来那晚就不时的肚子痛,但她就是不出来,害我娘跟我担惊受怕的在野猪坳整整待了五个晚上!还让你受苦受累了那么久……”

话落她让兰芝回房去把她放在床头的布包给她拿出来,兰芝听了连忙进屋去了。

因为兰芝心知这一个月里,大姑姐就只能待在柴房了,不能进大门不能进家的,便去给她把东西都拿到柴房来,放在她的枕头边。

王春枝从布袋里拿出几小块红布来,在每块红布里包上五十块钱,递给兰芝道:“兰芝啊!这是一点吉利,你帮我拿给春茂和娘,还有我们家的神台上,也放一包吧!”

兰芝也不知道里面放有多少钱,只知是姑姐这是要给家里挂红免灾的,便接过来拿进家里去了。

一会儿王母出来说道:“你懂得给吉利,一块两块就行了,自己正是用钱的时候,给那么多干嘛呢!”

“娘,不多,再说了您给我煮好吃的也是钱啊!您不用担心,钱我还有,就是没有了我有手艺也可以去挣的。”

王母听了只好作罢。

第四天,王春枝听闻已经有人搭乘拉泥的货车去鹤城了,便提前收拾好东西用一个大布袋装好,然后让兰芝去喊弟弟春茂来,请他帮着去找看有没有去鹤城的车。

中午饭后,正巧有一辆旧东风货车路过家门口,春茂连忙跑过去问,司机刹停车从驾驶室探出头来,一脸笑容说:“可以去,有几个人啊?”

“两个。”

春茂让司机稍等一下,说他回去叫姐姐,马上就来。司机因见班车停运,也想捞点外快,今见春茂一下子就上来两人,便非常乐意的笑道:“好的好的,我等一会儿没关系的!”

王春枝听说有车了,提出大袋子来让春茂帮拿着,自己则背着随身的小布袋,头上像普通妇女一样包着一块毛巾,抱着孩子便从柴房走了出来。

听闻王春枝此时要回去鹤城住了,未曾看过孩子一眼的王老爹才忙忙的走过来,掀开襁褓看了孩子一眼说道:“她什么都不懂还一脸笑容呢!”

春茂因不放心姐姐,便告诉父亲说他要送姐姐去,到了再回来。王老爹点头叹道:“唉……这路那么难走,嗯,去吧!到了就赶紧回,不然等下天都黑了!”

上车后,他们发现此时车厢里已经有几个人,都坐在小凳子上望着他们姐弟,看来他们也都是要去鹤城的人。

春茂也给王春枝拿来车上的小板凳让她坐着,自己去拉来车厢里的一根木头垫在屁股下,然后从王春枝怀里抱过孩子来自己抱着,路不好走,坐在车上非常颠簸,他想让姐姐可以不用顾虑到孩子把自己坐稳了。

三十多里地,货车在高低不平的路上摇晃,王春枝坐在木凳上,双手牢牢的抓住车厢边缘的一条铁棍,震得她是头晕耳鸣的!

大概一个钟头之后,货车终于到达鹤城了。不过司机害怕被罚款,不敢把人拉到城中去,只到城头便让人全下来了。

虽如此,众人都已经很感激司机了!要知道好长一段时间来因为修路班车不敢走,想来一趟鹤城多么的不容易啊!

下车后,春茂见姐姐一脸菜色,便让她坐在道路边的一个石头上,抱着孩子在这里等他,他拿着东西先去出租屋里放着再回来接她。

王春枝微微点头把钥匙拿给春茂,心想好在春茂来过自己租的房子,否则俩姐弟还得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了!她知道春茂很忙,等把自己送到之后,他还要立即赶回家里去。

此时,阳光正是很热的时候,王春枝坐在树阴下却一直在冒虚汗!此刻她怀里的女婴王一朵倒是显得很安静,从怀仁村出来,她就没有哭过一声……

正当王春枝感到周身像是被人抬起来摇晃一样的微微颤抖时,不远处有一名中年男子推着自行车缓缓走过,其实,当他在看到王春枝的时候便一直在观察她了,只不过走到跟前了才装作没有注意她的样子而已。

王春枝哪有精神去注意面前走过什么人?只是垂头抱着孩子默默的坐在路边,等着她的弟弟春茂放了东西后再来接她回出租屋去……

谁知那个男人却推着自行车退回来,站在王春枝的面前好奇问道:

“大嫂,你这孩子要卖吗?”

估计他是看到王春枝此时那落魄的模样,看来这个孩子她也难养活,才过来问问孩子卖不卖的!

不料耳朵嗡嗡响的王春枝却听到他说的是“大嫂,你这孩子死了吗?”气得她瞪了那男人一眼道:

“什么死啊?你自己才死呢!”

男人看她一脸愤怒,心想她肯定是听错了!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我没说死啊!我是问你孩子卖不卖而已!”

“不卖!”王春枝懒得和他啰嗦,说了两个字后便不再理会那男人,那个男人见状,最终推着自行车走了。

不久之后,春茂便转回来了,他接过姐姐怀里的一朵来自己抱着,问道:“姐,你能走吗?”

王春枝微微点头道:“能!走吧!”

当姐弟俩来到出租屋的时候,此时整栋出租屋里的大人们仿佛都不在,院子里只有几个小孩在那里嬉戏玩耍。

春茂把姐姐送到屋里后,赶紧出去给她买了一点肉和鸡蛋,并交代她即使没有家人在也要自己煮来吃,说完便匆忙忙的回往外走了。

王春枝双眸含泪的走到门口,望着她弟弟逐渐远去的背影,心痛难言……

没有班车,货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春茂打算一边往回走一边看有没有车,要是一直没有车,他便只能步行回家了!

晚饭后,王春枝把孩子放在床上,自己刚想起身去洗碗,却见房东大婶面带微笑的走进屋来,望着床上的孩子问道:“小王,好多天不见你了,原来你有小宝宝了啊?”

王春枝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尬意,如实说道:“是的大婶,我有一个女儿了,今天是第四天。”

大婶过来看着一朵道:“你肚子都不怎么显,这孩子看来也不算小哦!啧啧啧,好可爱的孩子哟!”

随后她又笑道:“小王啊,我想和你说一下,你的孩子还没满月就回来住了,这个你得给我包个红包才行哦!一块几块的我不论,就图个大家吉利而已!在这里住的租客我都一样对待的,不信你可以问其他租客的!”

王春枝知道在南疆城就没听说过租房子生小孩还要给房东红包的,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是在鹤城,而且自己还有好多不欲人知的心事,如今只想求个安宁,给个红包大婶高兴比什么都好!大不了自己少吃少用一点,于是她点头说道:

“好的大婶,不过我没有红纸,用红布包给你可以吗?”

大婶笑盈盈的连忙说道:“红布也行!只要是大红的都可以!”

王春枝听说便从小布袋里找出一小块红包来,然后拿出十二块钱包在里面递给了房东大婶说道:“大婶,这是吉利,此后祝你们吉祥如意,事事顺利!”

大婶估计也真的只是求个吉利,并不在意红包里的钱的,听王春枝如此一说,便高兴的接过来笑道:“好!好!大家都吉祥顺利!”

说完她就笑容满面的出去了。

转眼间,孩子已经二十天了。

因为月子里没办法去做工挣钱,王春每天省吃俭用,好在贱命的人也有贱福,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吃,但她的奶水还是足够一朵吃的……

这天,兰芝来鹤城看望王春枝,同时告诉她公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家门前已经有短途的班车开始运营,她想念一朵所以就来了。

她从家里拿来了二三十个土鸡蛋,说:“爹让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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