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荣正开这个养猪厂，之所以要花大价钱请他和褚家兄弟过来，就是想走科学养殖的道路，土方子这个词一听就充斥着迷信气息，难不成要请人去猪圈跳大神吗？
荣正却很感兴趣：“说说看。”
他知道邱红绝不会把虚无缥缈的拜神之类的事情拿来当话题。
“是我妈的法子，我家以前也养过猪，遇到它们厌食不肯吃的时候，我妈就会在猪食里加些辣椒，说跟人似的，能刺激胃口。”邱红说完又赶紧补充，“效果是有的，但也不是每次都有效。我琢磨着……可能得是那些猪单纯消化不良才管用，要是有其他毛病肯定就不对症。”
荣正听完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
黄天华慢慢地放下了筷子，接着起身将兽医开的诊断单子检查了一遍，说那些猪确实是单纯厌食，没有其他毛病。这里的猪本来就是科学管理，疫苗齐全，加上大家照顾得用心，平常确实很少生病。
荣正问：“你们怎么看？”
“我觉得……可以试试看。”褚天罡率先发声，“报纸上不都写嘛，猪跟人的基因相似度在90%以上。试试看？反正人没胃口，吃点辣椒是管用的。”
黄天华琢磨了一把，提出来一个方案，他做啥都喜欢设置参照组，说把那些胃口不好的猪分成两组，一组食物里加本地辣椒粉，一组食物里加些胡椒粉，看看效果对比哪一个更好。
胡椒这东西和辣椒虽然听起来很像，也都辣，但两者外观完全不同，前者更有“辣口不辣心”的形容，更为温和，不像辣椒是一路从口腔到胃部再到……菊花，全都火辣辣。
黄天华的考量是如果仅仅通过刺激胃口引发食欲，胡椒要温和一些，应该能长期使用。
荣正拍板了：“那就先试试看！”
一直困扰的问题有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大家的心情多少恢复了些，邱红却多出了几分忐忑，希望自己这次真能帮上忙，而不是帮倒忙。
反馈来得很快。
转眼就是一周，邱诺在这中间还过了一个没有声张，只有自己家人庆祝的3岁生日，妈妈给买了一套新衣服，姐姐还从街上给带了一个小蛋糕，小孩美滋滋的。
而养猪厂患上厌食毛病的猪不管是吃了胡椒粉还是吃了辣椒粉，胃口的确都增大了一些，但综合数据来看，它们仍然状态不佳，一天到晚明显比其他健康的猪更嗜睡，而且它们在适应了猪食的辣度之后，食欲又下降了，黄天华等人提高了辣椒粉的用量，食量又加大了一些……
总结来说，就是治标不治本。
因为不论辣椒粉还是胡椒粉都不能无限制地增加下去。
大家的眉毛又愁了起来。
邱红在做饭的间隙跟着林琳和杨晓慧问了问，忽然道：“这些猪……是不是，得了富贵病啊？”
“啊？”
林琳和杨晓慧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又把黄天华等人也叫到了厨房门口。
“我看你们给安排的那些猪饲料，实在营养太丰富了，”邱红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类比起来似乎不太礼貌，但……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农村里的孩子以前少有特别胖的，也就大约这十来年的光景，忽然养出了好些小胖子，那饮食全是被家里人塞的大鱼大肉，啥好的自己舍不得吃，拼命塞给孩子。这类孩子明显地出现发育比同龄人迟缓，以及精神不济，上课容易嗜睡的毛病。
这就是以前富贵人家才有的病——富贵病。
黄天华琢磨了好半晌，觉得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理，又问邱红有什么法子没有。
“……”邱红想了想，她还真没什么法子，只能从人的经验出发，要减肥得少吃，那猪……好像也不能少吃，那只能改变下食物？之前各种优质饲料喂得多，以后要不要试试多喂一些那个啥，农村人养猪喜欢喂的青草？
家里养猪的农村孩子小时候都被分配过“淘猪草”的任务，就是挎着背篓篮子，去田地地里选那些猪吃了爱长的野草野菜，诸如灰灰菜、野荠菜、野苦麻菜、马齿苋之类的。
处在无计可施的尴尬境地里，荣正已经开始朝着其他养猪厂的老板咨询经验了，黄天华等人商量了下，没等问过荣正，就决定试试邱红的法子。
等荣正忙完肉摊上的活带着邱明理回到养猪厂吃饭的时候，大家已经把轮流去地里淘猪草的排班表都给整了出来。
荣正：“……”
这猪怎么越养越本土化了？
要是真有效果，难不成以后大家每天都去淘猪草？那么几百头猪……得付出多少人力呢？成本更不可控了。
荣正心里暗自打了个突，面上却也没有拒绝，本来现在的局面就是僵住了，只要是有道理的法子，都可以试一试。
一试又是一个礼拜，9月来到了尾声，养猪厂迎来了一个不算好不算坏的局面，那些吃了传统猪食的猪精神状态好了一些，进食量也大了一些，但……也没有大多少，体重仍旧没长。
更让情况焦灼的是，有头猪不知道什么原因病死了，黄天华等人连忙将它挖深坑撒石灰掩埋了，同时将原本跟它一个圈的猪都隔开喂养，远离了之前的集体猪圈，总算没有再出现病死的情况。
邱红狠狠地灌了自己两大杯凉白开，才总算是将心头的那口气给压了下去，颓丧地坐在了板凳上，低头想着些什么。
薛晓兰抱着哇哇大哭的邱诺在院子里转悠安抚。
养猪厂的员工开始淘猪草的时候，村里已经开始有的闲言碎语，在有猪病死后达到了顶峰，这些话针对的都是一个人——
邱红。
没错，之前被传有克亲命的邱红在这次的事件里再度被套上了扫把星的角色，说要不是荣正选了她去给养猪厂做饭，平时又多有暧昧来往，养猪厂不至于会遭此横祸。
加上病死猪极有可能带来猪瘟和疫病，即使养猪厂处理得十分迅速，消毒工作也做得极其到位，目前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传染的可能性，那些话还是越传越难听了。
因为荣正的缘故，养猪厂并没有人会给邱红脸色，薛晓兰再单纯也不会在邱红面前传那些混账话，所以邱红直到了今天下午，才知道自己再次背上了扫把星的名声。
之前说邱诺凭借着弹弓和挖掘机玩具车，成功地在村里拥有了玩伴，可小孩子之间玩玩闹闹，也避免不了冲突。
这天下午，有个男孩跑得急了自己跌倒磕破了头，哇哇大哭起来，刚好邱诺就兴奋地跟在他后头，没等小孩刹住车，那男孩的爸爸瞧见了立即给了邱诺一巴掌，骂他怎么这么坏，把他儿子给推倒了。
那巴掌打得很重，邱诺又痛又冤枉，又没法给自己讲理，顿时也跟着嗷嗷大哭起来。
邱红和薛晓兰正在家里煮了一大锅的五香花生晒起来，听到声音赶着去理论。周围有一起玩的小孩，都作证邱诺没有推那男孩，是男孩自己不小心摔倒的，男孩自己也说没有人推他。
事情水落石出，本该道歉了事，偏偏那家长强词夺理，偏说大家都没看见，就是邱诺推的。
邱红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跟着吵嚷了几句，突然就被对方劈头盖脸地骂出“扫把星”、“勾搭汉子的小娼妇”等词汇，当下措手不及地输了气势，只能看着对方扬长而去，自己拉着儿子灰溜溜地回了家。
“没有推！”邱诺此时已经不哭了，只一边脸上红红的，微微肿了起来，眼睛也是一圈红，打着哭嗝停不下来，委屈得不行。
“嗯嗯，他自己摔倒的，不关我们的事。”抱着他的薛晓兰眼睛也跟着红了一圈，这叫个什么事啊，这么小的孩子，打这样重！
以强欺弱，以大欺小，算什么男人！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邱红忽地走到厨房拿上了自家的菜刀，又一把将儿子从薛晓兰怀里抱了过来，“晓兰姐，你先回家吧，你别掺和这件事了。”
话说完，人已经抱着孩子飞快地走远了。
薛晓兰傻眼了：“……小红，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刚走两步，薛晓兰回头看看，门都没锁！又回去帮着锁了门，这才奔着邱红的影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