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这里。”小少年长着一张精致冷漠的脸，说话的时候狠狠瞪着眼前这个人——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几天前装神弄鬼的那个女人。
哪怕她看起来像一朵娇艳的玫瑰，也一定是带刺的，尚在幼年的伽夜恨恨地想，她和那些人不会有任何区别。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他认识到了事情的本质。
文茜轻笑一声，上次在迷雾森林贸然把他捉弄了一顿虽然比较唐突，可能会影响某些观感——但毕竟很爽。
如果此刻摘下面具，就能看见她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妈的，想揍你很久了。
她的绸裙带着中旧式宫廷的质感，无端把整个人衬托得高洁端美，带跟的黑靴也被颜熙换成了温婉的缎面，可以说，全身上下最突兀的就是那张鬼气森森的面具，但显然，文茜不想改。
这在伽夜眼里，就变成了奇装异服、装神弄鬼、讨人厌的不速之客。只想赶出城堡周围的那种。
他木着脸，企图靠恐吓吓走她：“这里可是死域，你再不走，不怕走不了吗？”
文茜抵着下巴，忽然道：“过来一下。”
正在试图恐吓的死亡之神小朋友：“……？”你听我说了吗？
“台词写的不错，但是这么一张脸还是别装坏人了吧。”她微微弯下腰，是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头顶的距离。死亡之神小朋友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嘴唇。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她。那天的事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文茜青色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真心假意连自己都分不出了，她音调惯常是清脆的，刻意缓和下来的时候，就多了一股子沙哑温柔的气质，
“很生气？”文茜眨眨眼睛，无辜又狡黠，“想不被人欺负吗？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
伽夜明显心动了，但紧绷着看了她一眼，又始终是不肯服软的样子。
“我不需要。”
“没关系，口是心非也没关系，我不计较这个。”她十分大度地直起身，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他一下，“我知道你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朋友。”
他浑身一定，僵硬又冷漠的离她更远了点：“胡说八道，你赶紧滚。”
倔强又冷漠的坏脾气小孩。
被人排斥讨厌，在淤泥里挣扎长大的人。
伽夜小时候，原来也这么弱小，这么……可怜。
文茜压抑住心底冒出的冷笑，从手里拿出来一个小包，比小孩子的手掌还小，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要递给伽夜。
伽夜推开。
文茜又递。
伽夜再次准备推开，却听到这个女人悠悠开口：“你可想好了，不要我的东西？”
小狼崽子又狠又倔，不肯承认自己的想法，转身就要走。
文茜看着他的背影问：“……你喜欢花吗？”
伽夜脚步不停。
她不急不慢地打开了那个小布袋，里面装的是几十颗小小的种子，她知道伽夜能看到：“你想种花吗？”
伽夜站住了，但还是没说话。
文茜悠悠道：“别那么大恶意，我不想干什么，就是看你这地方太大太空了，应该加点装饰。”
“……死域种不出任何植物，生灵不能存活，你不知道吗？”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别扭的小朋友的回应。
文茜慢慢向前走去，伽夜依然僵硬地保持背对着她的姿势，别扭又执拗，她不太在意地把那包花种塞到他手里，“我说行就行。”
“试试吧。”
伽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扔掉那包花种。
“什么花？”
他们总算是能和谐的交流了。
“种了你就知道了，我下次会来看的。”
他回头的时候，文茜也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她悠然挥手，水蓝的裙角像是天空的颜色。
但是和这里格格不入——因为死域没有蓝天。只有永远黑沉沉一片的阴霾。
伽夜张开手心，望了一眼手心的种子，又将手合上。
他希望是蓝雀、风信或者蓝雪这样的花，但……其他的似乎也不错。
他无比真诚地希望它盛开。
仅此一次。
……
回到神殿的住所，颜熙正在发呆——或者严格讲也许不算，她那边大概有什么其他的事，但文茜没有特意去问，总之问了也没有用就是了。
她摆弄了一下那张面具，似乎想到什么，出了一会儿神。
“想啥呢？”颜熙忽然出声。
文茜视线转回来，手心摊着几颗花籽——就是她刚刚拿给伽夜的那些。
“我在想……如果是攻略任务的话，也还不错？”
她脸上难得带上了真实的笑意，眼眸低垂时，两边唇角微微勾起，算计和谋划，摆在明面上也挺好的。
“你给了他什么？”
“控制心神的种子，可以根据人的念想，生长出花来。”
花朵开得越多，无声无息爬满人心墙的藤蔓，就会越抓越牢，直到死死缠住，再也挣脱不开。
“死神也会中招么？”
文茜不清楚。
但是……
“幼年时期的他，意外的好骗？”
文茜仰起脸，颜熙站在桌边，她笑着告诉自己这个朋友，“虽然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研究出来，但是效果应该稳了。”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那座阴森城堡的时候，鲜艳的红玫瑰烈烈迎风招展，在漆黑一片的深夜里，开出了最浓烈的花朵，爬满高墙，吸引走了所有视线。
她本来有很多东西可以选择给他，但独独选择这一种。
也许黑夜会欲盖弥彰，但等发现的时候，玫瑰轰轰烈烈，爱意泛滥成海。
大概是早就知道，轮回往复，终成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