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金举起夺来的树枝，照着齐氏的手臂打了下去。
像齐氏打她娘那样，用尽了全力。
齐氏吃痛，却还想要拼命撕打。
可她哪里能近得了陈紫金身边，才把另一只手扬起，就又挨了一棍子。
想拿脚去踢，一抬脚，脚就被打了一棍子。
那速度快的，简直不似正常人。
齐氏痛得嗷嗷直叫。
她的小儿子阿蛮吓坏了，因为他长这么大都没见他娘打架输过。
阿蛮拉了拉她衣袖，哭道：“娘，咱回去吧，我害怕……”
“今日之仇，咱们等着瞧，要是不能叫你们这窝狐狸精沉塘，我就跟你们姓！”
齐氏跛着脚，扶着小儿子的肩头，准备离开。
“滚出去！”
一声冷喝后，陈紫金拿树枝指着齐氏，厉声道：“若你再敢踏进我家门半步，再敢伤我家人半分，我定要叫你知道沉塘到底是什么滋味！”
齐氏可不是什么无知者无畏。
她能对凤娃一个小孩子下死手，仅仅因为妒忌就想要别人去死，这本身就是心坏了。
沉塘……嗬！
她倒要看看，这黑心肠的妇人，有没有这个能耐！
齐氏触着她的眼神，忽地打了个寒噤。
一时间，连身上的痛也顾不上，拽着小儿子阿蛮一瘸一拐地跑了。
等齐氏母子一走，陈紫金脸上的怒色依旧不减。
她望着凤娃，沉声道：“跟我进书房！”
一旁的王氏发现她的口吻不对劲，忙劝道：“凤娃还小，有事慢慢教导，你别吓到他了！”
“外祖母，您别担心，娘不会吓到我！”
凤娃安慰了王氏后，一脸乖巧地跟着陈紫金进了书房。
书房门关起来，二人在书案边对面而坐。
“凤娃，方才阿蛮娘所说的话，你可认？”
陈紫金神情严肃，隐隐有些担忧。
一个四五岁的小团子，自称“朕”，还扬言要屠人满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凤娃点点头，认真地回道：“天子一言九鼎，凤娃自己说过的话，当然会承认！可是，那也是因为阿蛮那小子侮辱娘，侮辱外祖母！他还说凤娃是没娘的野孩子，我明明有娘！”
“天子一言九鼎？屠人满门？”
陈紫金气得想拍桌子，这孩子怕不是跟大人听戏听魔怔了，居然玩起扮演游戏来。
“凤娃，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在这个年代，老百姓生娃取名字，全要刻意避开与天子名字相关的字眼，谐音都怕！
这样公然宣称自己是天子，怕不是活腻了。
而且一个四五岁的娃娃，动辄喊着要屠人满门，这就更不对劲。
凤娃点点头，大眼睛骨碌碌转动，他有点搞不明白，娘为啥生这么大气。
这些话，从前在宫里他经常跟祖父学着说呀！
父亲生气的时候，还会拍着桌子，说得更凶！
“娘，凤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如果娘不喜欢，那凤娃以后就再也不说。”
他只想让娘开心，生气的娘都不漂亮了。
陈紫金板着脸，眉头皱得老高。
重点不是在于说不说，而是心里真正的认知。
这孩子还是没明白……
“凤娃，我们都希望自己有力量保护自己的家人。我们被欺负了，打还回去就行了。但屠人满门是什么意思？这是手握权柄的上位者，惯用的血腥手段。即使拥有了那样的权力，咱们也不能做屠人满门的事。无辜者不可连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身而为人的基本准则之一，明白吗？”
不管他现在听不听得懂，这些道理还是要坚持讲给他听。
讲得多了，即便是顽石，也总会有明白的一天。
凤娃眨了眨眼睛，又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娘说的，和祖父父亲说的，完全背道而驰，但他还是觉得娘的话更有道理。
见他似乎听进去了，陈紫金微微松了口气。
半晌，又望着他可爱的小脸，语声郑重地道：“往后再不许说什么天子一言九鼎之类的话了，也不许再自称朕！你可知，这样胡言乱语，会犯下诛九族的大罪？”
她想，这孩子既然戏本子听了那么多，连天子一言九鼎都知道，应该不会不知道诛九族是什么意思吧？
凤娃一愣。
他家要是被诛九族，那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小脑袋挠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告诉娘自己的真实身份算了。
他拍了拍自己胸脯，一本正经地道：“娘，凤娃真是天子！凤娃没有撒谎！凤娃是我的小名，我大名是李璟隆，我祖父是李晟，我父亲是李……”
“打住！打住！”
陈紫金吓得赶忙打断了他的话。
虽说她是个穿越者，但这几个高高在上的名字，她还是早就知道了。
李晟原是本国皇帝，因被大臣逼迫传位给青出于蓝的太子，一怒之下，竟儿戏一般地将皇位传给了年幼的孙子。
那李璟隆就是李晟的孙子，也是三个月前刚刚走马上任的小皇帝。
“若你当真是天子，怎么会只身出现在姑姑山？又为何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护卫来找你？”
陈紫金摸着事情的脉络，刨根究底地问。
凤娃这孩子也许真的身份不一般，但他在自己眼里，始终也只是个孩子。
被问到痛处的凤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娘……我是跟着平王叔出来找娘，结果被他骗了……是杨侍卫拼死护住我，又将我藏进山里，自己再引开平王叔的人，我才能活着见到娘……”
说话间，他就伸手去抱陈紫金，小鼻子一阵酸涩，眼泪就掉了下来。
陈紫金本能地搂住了他，一面轻抚着他的背，一满疑惑地问：“平王叔？禹州藩王谢成？”
平王谢成是李晟亲封的藩王，曾经南征北战，为皇朝立下过汗马功劳。
凤娃“嗯”了一声，半晌才拖着哭，道：“谢成是祖父最信赖的人，祖父对他的喜爱，甚至超过父亲，还悄悄地给了他可以行走后宫的特权，因此他也会经常陪我玩耍。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骗我，他的护卫还想杀我！”
凤娃似乎因为被骗的经历，有点受伤的感觉。
陈紫金顿时大惊失色，这小家伙说得太具体了，难不成他真的是那个刚刚登基的小皇帝？
最关键的问题是，她一个乡下农家女，怎么会让小皇帝认成娘呢？
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