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9
只是，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一个她蹉跎了那么多年岁月都没能真正看懂的一个人，又该如何反击，做些什么呢？
过往一次次的经验不停的告诉她，凯特也说得没有错，她不能鲁莽，尽管这不是她所能控制得了的。
在送凯特出门之前，碧昂丝突然问他：“如果，我真的打算做什么，你会阻止我吗？”
她问得很认真，口气还透着一股坚定。
不像是在争取他的意见，更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通知他一声罢了。
凯特先是点了一下头，之后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般，不住摇头。
碧昂丝看向他，有些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会。”
他说了两个字。
“相反，我会帮你，你所仇视的人也是我的仇人，只是你能告诉我，你现在对他是……”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打断，情绪稍有激动。
“切肤之痛，丧子之仇，你要我怎么放得下？
我不是菩萨，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度，什么仇都可以放下，什么人都可以原谅。
这四年来，我很感激你。”
碧昂丝看着他的眼睛这样说。
在这一刻，她的眼睛异常闪亮。
泪光闪烁，却又一点都不给人以楚楚可怜的感觉，她的目光之中闪现着是甚至是连一个男人都自愧不如的刚毅。
“真的，谢谢你和那个人，谢谢你们把我这将死之身，从阎王的身边给拉了回来。
这四年来，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关心照顾，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糟糕，我还没有完全被这个世界给丢弃。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所以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任何的事情，但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也别管行吗？”
碧昂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情绪各个方面都拿捏得恰到分寸，真情实感，若不是经历了那么多，自己都又要感动得哭了。
哪知……
“不可能。”
凯特一脸严肃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他摊了摊手掌：“置身事外，看你再死一次，我没有那种爱好，也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玩无聊的大冒险。”
这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不会给她单独行动的机会。
碧昂丝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男人，心中有些懊恼。
四年过去了，原来她还是这般没用。
处处受制于人。
凯特是为了她好，不想她再受伤害，不想她去冒险，做那些明知道会有危险的事情。
这些她都懂，可这一切，都在慕林琛出现的那一刻变得不那么重要的，不甘，愤怒，滔天的恨意将她淹没，她已经抽不出时间去想什么后果得失了。
那个孩子，她辛辛苦苦怀胎生下的孩子，那个被慕林琛和叶箐箐联合害死的孩子……
碧昂丝心中一阵灼痛，但又不想让凯特看出来什么，她唇瓣蠕动，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乖巧的一点头，朝凯特笑笑，关了门。
慕林琛洗完了澡出来，刚刚好听到隔壁传来了关门声，尽管关门声很轻，但他却听得清楚。
这四年里，他表面光鲜，但在背地里过的却是暗无天日的生活，活在无尽的悔恨里，活在失去一个人的痛苦里，活在对一个人的思念之中，明明太阳就悬在头顶，可他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这个世界的绚烂无比，热闹非凡，好似都与他无关，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湿冷的空气，和穿堂而过仿佛能将人的骨头给冻穿的风。
如此麻木，日复一日。
原以为，他这一生，就将这样的度日如年，蹉跎着日子过活，再不会有什么起色了。
可偏偏这时候，老天开了一扇窗户，安排一束光照进漆黑的房间。
慕林琛恍然大悟：“四年了，怪不得，在梦中你从来都不肯看我一眼。”
他咧了一下嘴角，笑了几声，声音嘶哑。
漆黑的眼眸，在抬起的时候，泪水一颗颗滚落。
慕林琛哭的时候，一开始声音很轻，慢慢的便是控制不住的嘶吼。
住在隔壁的姜武也还没睡着，刚刚同沈柒柒打完了电话，沈柒柒在电话里说自己肚子有些疼，怕是快要生了，也就这十天半个月。
姜武哄着她，一直将人给哄睡着才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心里反倒是更急，怎么样都无法平静。
仅仅只是离开了几天，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想那个女人想到发疯发狂，尤其是一想到她将一个人面临着生产分娩的痛苦，面临着身体与心理上的痛苦，还有会不会……
毕竟，夫人在生小慕童的时候就难产，差一点就……
越想，姜武的心里就越恨自己，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一下接一下不停的扇着自己耳光，用各种难听的词汇骂着自己，好像这样，心里的负罪感会少一些，对那个女人的亏欠感也会少几分。
两边脸都被扇得红起来了，他挺直身，准备往卫生间里走，打算洗把脸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从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了哭声。
姜武心头一阵紧，立马就走到门边要出门去看一看，脚步却又突然顿住，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劝是没有用的，反而是适得其反。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谁的爱情不是满带着遗憾呢？
姜武将房间的门锁拧紧，坐回到床上，耳麦塞入耳朵，手机里音乐的音量调到了最大，再将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身体慢慢的躺下去。
他以这样的方式去强迫自己不要去多管闲事，尽管boSS他并不是外人，是自己最敬佩尊重的人。
音乐声淹没了一切，渐渐的外界的一切便听不见了。
慕林琛止住了哭，可眼眶中的泪水却是怎么都止不住，一颗一颗不停滚落，滑过脸庞，又滴进嘴里。
慕林琛高大的身子靠在门上，身体不断的往下滑动，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牙齿抵住舌尖，发了狠，一口咬下去，品尝到嘴里粘稠的味道，有些甜有些腻又满是苦涩。
慕林琛坐在地上，好半天不发一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眼眶就是又酸又疼，非得将眼泪给逼出来才不会那么的难受。
姜武说的也没错，仅仅一眼，他就怎么能确定，住在隔壁的这个人就是他心心念念了四年的人呢？
但也因为这一眼，他变得有些不淡定，整整一天都不在状态，想起了许多，许多从前的事情。
他们那三年的婚姻，因为他喜欢长发，她便留了三年的长发，因为他喜欢她穿白裙子的样子，三年来她几乎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也因为他喜欢叶箐箐，她也爱屋及乌，心甘情愿献了三年的血。
啪嗒啪嗒的泪水不停的掉落，手机屏幕上布满了水珠，慕林琛怔怔的看着，看了很久才回过了神，他伸手擦着手机屏幕，大脑仍旧有些不受控制，一幕幕的画面像是排列好的一般，一一在眼前飘来飘去。
他伸手就要去抓，一只手扬到了半空才反应过来些什么，自嘲的笑了两声，似哭似笑，泪水糊了整张脸，身体后仰撞在门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此后，整个世界便安静了，静到有些可怕，除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音。
慕林琛将手机屏幕上水渍给擦干净，手撑着门站了起来，扭动门锁，外头的走廊比房间还要安静，还黑。
但他走出房间的时候，还是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从1809号的房门前一闪而过。
慕林琛没吱声，一直看着那一道身影从自己的面前消失。
然而却也只是看着。
心里并不是在某一刻产生过某种近乎疯狂的冲动，但最终他握了握拳，两只手插进裤兜里，走廊里忽明忽暗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无比孤独。
他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看着从门缝间透出来的灯光，就那么看着，突然抬高了手臂，刚要敲门，却又自觉的缩了回来。
“这就是这四年来，你一直躲着不出来见我的原因吗？”
慕林琛笑得很傻，活像个痴呆儿。
不一会儿，里面关了灯，突然的黑暗让他有些没适应得过来，刚刚哭过的双眼更加疼痛肿胀得厉害。
奇怪，晚饭的时候他明明才吃过胃药，明明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被一颗胃撑到整副身体爆炸，几乎难以负荷的滋味，他已经很久都没有那样撕心裂肺般的痛过，医生还说他的胃恢复得很好，可现在，好似又卷土重来了。
一转身，对面站了一个人。
“你怎么也没睡，是睡不着？”
慕林琛问面前的人。
姜武没应声。
反倒是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从早上在电梯外见到那个长相酷似已故夫人的女人之后，一整天，boSS的状态就很不对劲，所以，晚饭的时候，那两片胃药是他硬塞到他手上的，就怕会有些什么意外。
果不其然。
慕林琛一张脸，气色差到了极致，平常人见了也只当是化妆给化出来的。
像他这样的公众人物，又是出门在外，虽不是明星却又盛似明星，尤其是这一张脸，国内基本上找不到第二张与之媲美的了，哪怕只是轮廓相似。
历经了四年，这一张脸基本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在岁月的沉淀之下更加闪耀，彰显出独特的个人魅力，不过也老有营销号出来说，说他颜值时高时低，下巴看上去要比之前削受，脸型也要长一些，于是就有了慕氏总裁慕林琛为爱整骨，瘦脱了像的新闻被爆出来，全网唏嘘声一片。
营销号也是在陈诉一件事实，并没有乱说，这四年来他的确是瘦了一些，至于是怎么瘦的，姜武最是清楚，根本用不着去做什么整骨手术。
状态最差的时候，又何止是瘦脱像，简直是吓人。
姜武看着男人瘦削的下巴和猩红一片的眼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走廊里的声控灯亮起，幽幽发着白光，照在两人头顶。
慕林琛甩了一下脑袋，指了指走廊的另一头，示意他到那边去说话。
皮鞋的哒哒声响起，踩在地面也是极轻极轻的。
两个人站在走廊的尽头，外头狂风乍起，看这趋势，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雨光临这座城市。
“来，给！”
姜武抽了一根烟递过去，这是男人间独有的交流方式。
慕林琛摆了一下手，没去接。
姜武便自个儿抽起来，寥寥青烟，头顶倾斜而下幽兰的光，忽明忽暗闪着。
“是想家里的那位了吧！”
慕林琛扯开了话题，他看着姜武，心里突然没来由的羡慕起对方来。
羡慕什么呢？
羡慕有一个让他可想的人，有一个人无时无刻等着他回家的人，多么难能可贵的幸福。
曾经的自己也这样的幸福过，只是那时候的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把一切都当作了理所当然，甚至都不觉得那是一种幸福，满身戾气，厌恶至极。
姜武没吱声，心事没戳破，不承认但也不否认。
“这一次的事情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慕林琛沙哑着嗓子问姜武。
毕竟是做了父亲有了女儿的人，姜武猜想他是想念女儿了。
那个小丫头乖巧可爱，聪明嘴还甜，每次一见了自己总是“大伯，大伯”的喊，别说是慕林琛，他也是打心眼里喜欢。
“快的话两周，慢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满是无奈的口气：“说不准，有可能一个月，但也有可能更久。”
慕林琛点点头，突然抬起下巴：“还是尽快把事情解决，结束后你先回去吧，毕竟……”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下，抬眼望了一眼姜武，才又继续说道：“毕竟女人生产是大事，别让人家心里对你有了怨恨。”
“我知道。”
姜武低着头，夹在指尖的半截香烟摁灭，从窗子口扔了出去。
反问道：“那你呢？”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暂时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