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问道。
“少年，你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我并没想到，真的会见到您...”
“你身上穿的是新衣服。”
“是的...是母亲让我穿上的，见重要的人，总要体面一些。这是母亲教我的道理。”
“你母亲也追随于我？”
“是的，我从小生下来时，母亲就带我向您开始祈祷了，一直到现在。”
还真是...
“看来，你有一位优秀的母亲。”
“谢谢您...”
“所以，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说到这里，少年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甚至局促不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两只手指来回扣着指甲，不安道。
“我...我想向您许一个愿望。”
“恩？”
“您能...借我一双眼吗？”
借一双眼睛...
这不是什么难事。
对诡神来说，什么都没有...
就眼珠子多。
实际上，陈不恶刚才就想到了这一点。
对于盲人来说，还能有什么比拥有一双眼睛更令人向往呢？
他沉默着没说话，少年还以为是不同意，急忙激动解释道：“一天就行！鬼神大人，我只需要一天就行！我...我不会借太长时间...”
这倒是让陈不恶愣了一下。
倒不是介意几天的问题...
哪怕给你一双眼睛又如何？
但让他好奇的是：“为什么只需要一天呢？”
少年开始变得支支吾吾，好像什么难言之隐。
见他说不出来，陈不恶沉声道。
“不知道你母亲有没有告诉你，面对神要坦诚，尤其是许愿的时候，只有要把愿望说出来，神才能帮你实现。”
在话语的压力下，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道：“因为...我的妈妈要去世了。”
陈不恶心头颤了一下。
少年低着头，语气难过道。
“她病了...病的很严重，虽然她骗我说自己没事，但我其实偷听到她和医生的谈话，妈妈已经没有多少天能活了...”
“这种病很难治，而我...生下来就看不见东西，所以...我其实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的样子，不知道她的模样，哪怕是她现在...即将永远离开我...”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哽咽起来。
“所以...我想向您借一天眼睛...去看妈妈的样子，即使只有一天的时间也行...我会用这一天的时间，把她的样子记在脑海里，这样在她离开我之后...也能一直回忆她。”
陈不恶怔怔的看着少年。
说不出话来。
少年生下来就看不见东西，所以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的样子。
而妈妈现在要永远离开他了，他想记住妈妈的脸，好在以后漫长而孤单的人生里，回忆那记忆中仅有的模样。
哪怕...这一生，我只能拥有一天的光明。
望着少年乖巧的，陈不恶心里有些堵塞。
所幸。
他可以改变这一切。
”你的愿望，神会帮你实现的。”
听到这话，少年猛然抬起头，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
“神一向说话算话。”
“谢谢您诡神大人...谢谢您...”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少年还是激动的流出了泪水，“不过...鬼神大人，您可以明天再借给我吗？”
“恩？为什么？你现在不想要吗？”
“不...我想要！但我此刻并不在医院里，而外面天黑了，又不能出去，恐怕要到第二天我才能赶到妈妈身旁。”
“我不想把使用眼睛的时间，浪费在黑夜里，我已经看够了黑夜...明天可以吗？我想给妈妈一个惊喜。”
陈不恶笑了笑：“好，以诡神之名义向你保证，不久之后，你会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谢谢您...诡神大人！”
少年激动的声音哽咽，流出眼泪。
神，可以轻而易举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一个人的命运和轨迹。
邪佛有这样的力量。
诡神也有。
几乎每个神都有。
赐给人类一双眼睛，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然而在拥有力量之后，却并不是每个神都会给予人类眼睛。
有的神，甚至会剥夺眼睛。
当少年离开之后，陈不恶离开殿堂，躺在床上，已经不困了。
他在心里再三默念记下这件事。
以防自己会忘记。
等天一亮，他就会通过诡神殿堂，为少年送上一双眼睛。
不是一天，而是一生。
少年，你拥有这样的心灵，又岂止拥有一天呢？
....
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
天亮了起来。
陈不恶简单洗漱之后，坐下来喝杯水。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便闭上眼睛，进入诡神殿堂。
随后利用诡神的力量，为少年送去一副能够看清世界的眼睛。
做这些事情并不复杂。
他只需要在殿堂里回忆对方的样子，找到这个信徒即可。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三分钟。
结束之后，陈不恶离开了宫殿，走上返回旅店的道路。
外面，蓝洛早已准备好。
两个人和福音王告别之后，踏上街道，一路上，人群熙攘。
在逐渐靠近旅馆门前时。
忽然看到，街道一旁，聚集着很多人。
甚至还有许多穿着制服的治安官。
人群纷杂，嘈杂无比，好像出了什么事。
陈不恶没太在意，打算直接走过去。
可突然听到有人说。
“天啊...真残忍！”
“...他看起来才十几岁...”
听到这话，他路过人群外围时，下意识瞄了一眼。
只是毫不在意的随眼一瞥。
身体，却如同触电，骤然僵硬在原地。
连呼吸都跟着凝固。
透过人群...
他看到了一件白衬衫...
“王？”
蓝洛走出两步，察觉到不对劲，回过头来。
却看到新王脸色难看的挤进人群最中央。
快步挤向中心点。
什么情况？
蓝洛看了一眼。
他看到人群包围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尸体...
“诶！闲杂人等不许...”
看到不顾一切挤进来的青年，治安官眉头皱起，伸手便要阻拦。
蓝洛见状，一个箭步跨过去，直接单手拎住治安官的衣服，将他提在半空。
给陈不恶让开一条道路。
“卧槽...袭警是吧，我可是...”
治安官在后面挣扎，陈不恶罔若未闻。
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人群最中心。
看到了那具尸体。
还有尸体身上的...干净白衬衫。
这一刻，陈不恶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尸体瞪着眼睛，瞳孔十分明亮的望着天空，仿佛死不瞑目。
而其腹部，似乎被某种东西强行撕开。
内脏扯出一地，甚至露出了阴森森的肋骨。
仅仅看了几眼，陈不恶感觉呼吸有些艰难，喘不上气来。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内心翻涌。
一低头，他看到在尸体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
不顾吊在半空治安官的阻止和谩骂，走过去，拿起来，打开。
发现是一个日记本。
在最后一页，字迹未干的地方，写着一段话。
“妈妈！我能看到了！我真的能看到了！诡神大人真的给了我一双眼睛！”
“这个世界真的好美丽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东西...”
“你要等我！我这就去医院！我终于...可以看到妈妈的样子了！妈妈你一定很美！”
日记在这里结束。
看着上面的字，陈不恶面无表情，心脏却跳的十分用力，甚至有些疼。
他站起身来，看向蓝洛。
“王...？”
蓝洛一手举着治安官，同时也注意到王的表情...不太对劲。
有些阴森...
陈不恶举着日记本，咬紧牙，拼命遏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痛苦道。
“该死！他...还是没能看到自己的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