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不恶走回甲板时，看到老宁正从船舱的楼梯上下来。
“别出去了，外面天已经黑了。”
老宁手里握着一本书，指了指船舱外道：“就在刚刚，黑夜降临了，以防万一，把船舱的门都关上。”
“好。”
陈不恶走到尽头，将船舱通往甲板的门用力关上，并从内部反锁。
“虚无时节，有时候仅躲在屋子下也未必完全可靠。”
老宁把书放到旁边的木桶上，缓缓道：“我曾见到过有梦游的人睡着后走出了房间，结果第二天横尸野外。”
说着话，灵王房间的门打开了。
一脸疲倦的灵琳娜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父亲怎么样了？”
陈不恶见状问道。
他没有用尊称叫对方为王。
“不太好…晕船晕的厉害……他以前从不晕船，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
灵琳娜叹出口气，表情有些担忧，一手提着裙子一手端着杯子道：“我要再去给他倒杯水。”
“好。”
陈不恶让开一条道。
从上船开始，灵王的状态就不太好。
因晕船吐了几次。
现在体力虚弱，一直在床上躺着。
陈不恶没晕过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也许……和晕车差不多？
以一旁，灵琳娜接完水后，回到了父亲的房间。
陈不恶这会还不困，按照时间来看，今天的白天只持续了6个小时左右。
接下来的夜晚继续航行过于危险，尤其是对这片海域不熟悉的情况下。
因此老宁将“齿轮机”关闭，暂且停泊。
说实话，陈不恶有些好奇虚无时节的夜晚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因此他趴到甲板的玻璃窗向外看。
然而，外面一片漆黑。
实际上，也能看到一些东西。
例如海面上皎洁的月光，阵阵海浪的波动。
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甲板上，看起来有种独特的美感。
这似乎和平常的夜晚没什么两样。
但无论是传说、亦或者书籍上的记载，虚无时节进入黑夜的人，无一幸存。
陈不恶当然不会去挑战这个规则。
他只是盯着外面看了一会，等感到困倦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临走时又再三确认，甲板的舱门已经彻底锁住。
回到房间后，他并没有感到困倦，体内的生物钟告诉他，现在还不困：尽管已经进入夜晚。
这时，陈不恶想起那本西方国度的编年史。
但转念想到，它好像被放在了甲板上。
该死……
陈不恶有些无奈。
从床上爬起来。
这种痛苦的感觉无异于当你把一切收拾好躺到床上准备刷手机时，发现手机找不到了，于是又重新爬起来找手机……
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再去甲板了。
想看书的话，只能去最底层的书架上找了。
犹豫几秒，陈不恶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下午一点左右。
距离他上床睡觉还很早……
去吧。
陈不恶说服自己走下楼。
当他来到楼梯口时，忽然看到，门被打开了。
印象中，走的时候门是关起来的。
“希娜？”
陈不恶边往前走边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来到门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没有任何人。
陈不恶径直走向书架行列。
看了几眼，发现光线太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重新来到桌子旁，把那盏煤油灯点上。
噗。
灯光亮起，陈不恶一抬头，猛然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他心头一颤。
手掌还保持着要提起煤油灯的姿势，来不及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反应，面前的女人突然开口，声音沉沉道：“把灯放在这里就行，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棕褐色波浪的头发扎起来，露出脖颈和面颊，皮肤略微有些俊黑。
这大概是所有常年行驶在海洋上的人正常的状态。
至少看起来相当健康。
陈不恶保持着提灯的姿势没变，但手掌已经下意识摸向背上的老周剑。
还真有鬼？
那先劈她一剑再说。
手掌刚触碰到剑，女人忽然抬起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谁？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陈不恶握住剑的手，松了一下，刚要开口，女人不安道：“哦，你一定是跟着那些难民一起来的，对不起……我的脑子真是混乱了，最近事务太多，谢谢你把灯拿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陈不恶张了张嘴：“恩佐。”
“恩佐，真是好听的名字，谢谢你，你可以走了...哦等等，外面的食物还够用吗？”
食物？
“按照现在这个数量，估计撑不了几天，我们要停靠在西方国度的西海岸进行采购才行，必须要做一个清单，让那几个小伙子去，他们的身体素质够强……”
女人自言自语的说着，用笔开始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半天后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恩佐，愣了一下道：“恩佐，还有什么事吗？”
陈不恶站在原地停顿半秒，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
走向门口，他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走出去，把门关上。
站在走廊上，四周一片死寂。
屏息凝视半秒，陈不恶猛然转身，啪，再度用力把门推开。
“还有什么事吗，恩佐？”
屋子里……
依旧亮着一盏灯，那女人就坐在椅子上。
“草……！”
陈不恶脸色难看下意识骂了一句。
竟然不是幻觉！
“草？你需要草吗？”
女人皱眉道：“难民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和我说，等到了西海岸，我会让你专门去采购。”
“好的。”陈不恶说完，猛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谢谢您的慷慨，船长。”
“不用叫我船长。”
女人疲倦的笑了笑：“叫我格蕾丝就行，格蕾丝·阿兹莫丹。”
陈不恶握住门把手的身子一怔。
“好的，格蕾丝船长。”
他停了几秒，缓缓开口，报以微笑，转身，推开门，走出去。
再把门关上。
站在船舱昏暗的走廊上，情绪开始迅速蔓延。
阿兹莫丹！！！
她说她叫格蕾丝·阿兹莫丹！！
这个女人是恩佐的家人？
不……不对！
恩佐是个孤儿，没有家人！
陈不恶很快想起了这一点，陷入沉思。
因为恩佐并非亲生！
所以，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并不属于阿兹莫丹家族！
只是冠以阿兹莫丹的姓氏而已。
难道这艘船的上一任主人和阿兹莫丹家族有联系？
陈不恶想起曾希娜说过的话。
父亲说，祖辈不想让我们进入海洋。
因为我们和海洋的关系不好。
是我们得罪了海洋...还是海洋得罪了我们？
陈不恶犹豫着，走向希娜的房间。
咚咚咚。
他敲响了门。
咔嚓。
门被拉开。
希娜揉着困倦的眼睛，一脸茫然站在门后：“哥……怎么了？”
“现在才下午，你就睡了？”
“天一黑我就犯困……”
希娜打起哈欠，伸着懒腰道。
“你跟我来，我带你见个人。”
陈不恶拉着妹妹便往外走。
径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一把推开门道：“你认识她吗？”
希娜向屋子里看去，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任何人。
“哥？”
她表情疑惑的看向哥哥。
“……”
陈不恶看到这一幕，缓缓皱起眉头。
他犹豫几秒，把希娜拉出来，将门关上。
然后自己孤身一人推开门走进去。
结果发现格蕾丝就坐那里...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再度闯进来的自己。
陈不恶忽略掉她那诧异的目光，转身把希娜拽进来。
然而，当希娜进入屋子的瞬间。
空无一物。
“哥……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陈不恶没说话，他又把妹妹拉出去。
格蕾丝再度出现，同时皱起眉头看着他：“恩佐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陈不恶站在门、房间、走廊三者的交界点。
表情有些郁闷。
在我面前营造不真实？
班门弄斧。
他手掌一翻，皮肤下，一颗眼球滚了出来。
啪嗒啪嗒快速眨着眼皮。
像是等待命令的士兵。
“虚妄，破除。”
话音落下的一刻，眼球骤然如同钢铁般沉重坠地。
咚！
砸在木板上，发出一声惊响。
紧跟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急速轮转。
船舱，走廊，房间里，乃至整艘船上所有的一切，仿佛时光倒退般快速变动。
书架上的书籍开始变得丰富。
桌子，椅子，变得更加古老。
空气中，来来回回的人影，如同幽灵般在眼前穿梭走动。
陈不恶和希娜站在原地，好像突然闯进电影场景中的人。
直到，当一切静下来时，那些人影开始变得真实，
形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陈不恶看着眼前的一幕，和屋子里格蕾丝疑惑的目光对视上。
他心头颤抖。
等等…不太对...
我是不是用错了能力？
我是要破除，而不是加入啊！
还是说...
有别的东西影响了能力的施展？
陈不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来不及反应，希娜突然抓住他的手，语气紧张道：“哥！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听到这话，陈不恶一扭头，跟着怔在原地。
他看到希娜的尾骨处...长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而头顶，啪一声，冒出两只像猫耳朵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