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回到聚义厅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而聚义厅还是灯火通明，然后走进来的金麟就看到了王烨。
“饿了吧，今天晚上的烧鸡不错，给你留了些。”王烨说道，微微带笑。
“嗯~”金麟也是个嘴笨的，不会说场面话，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自打离了家，就没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
悄悄把牛邦喜的人头放一边，还是吃饭当紧。
“董平跑了？”王烨随口问道。
“嗯”金麟点点头，这烧鸡果然不错。
“也无妨，不必太过在意。”
金麟又点了点头，本来也没有太过在意，低头继续跟桌上的肘子做斗争，一天下来确实饿了。
“麟哥儿，我大略知道你心中所想，年轻人吗，骤当大任，担心行差踏错的，让别个小瞧了，只是如今咱们能统领骑兵的人太少，才不得不为之。但是如果不开心，咱就不做了，总不能活得那么累吧~”
对王烨来说，寨主是工作，头领大概也是工作，不说一定要做的开心，但是像金麟做的那么累是很不好的，绷得太紧，容易出问题。
“不，俺再试试~”金麟很倔强。
“嗯，只是别太逞强，燕云骑本就特殊，管起来容易，但是管好挺难的，一个人再怎么也不可能真的管的过来那么多人。你可以多找些合适的人帮你，像那个董澄就挺好的，如果没有什么好办法的话，谁拳头大让谁来帮忙管也是可以的。”
王烨比金麟小，但是很多时候都是王烨在教金麟一些事情。
金麟点头，能虚心听取别人意见，是金麟的优点，而这个优点是金麟发现自己的拳头打不过山寨好多人之后，才出现的。
“那董澄比杜总管能打，论领兵的本事也更强些，以后能不能抬举成头领？”金麟问道。
能看出来有些愣头青哪怕就是过了好久，还是愣头青。
这种敏感又不合适多聊的话题，真就挺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沉默半晌，王烨说道，“孙安头领身边谢宁也上山许久，论本事也是不差的，个人武艺不错，能打也能领兵，如今也是做了许久的指挥使，功劳也不小，能抬他做头领吗？”王烨把问题还回去了。
金麟皱眉想了想，“大概是不能的，张五、牛二、赵虎三个跟他一般际遇，虽说比谢宁差些，到底是不合适都提头领的。”
那样孙安手下头领就太多了些。
这事金麟没说，实际上根据金麟对王烨的了解，他可能也不太在意这方面的事情，孙安头领是个好汉，大略是靠得住的。
金麟是有些耿直，但是不傻，很多事情，多想想也是能明白的，这个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孙安头领手下的那几个指挥使，而是放眼梁山来看。
只是张老九如何？
武顺又如何？
最开始梁山是把头领发出去做指挥使，只是如今历练的多了，也有些燕云骑出身的士卒开始做了指挥使或者权指挥使。
像各军没名号的辅兵统领，很多都是燕云骑中佼佼者去做的。
那又该如何算？
总不能都升了头领，所以如今山寨抬举头领是很慎重的事情，金麟大概是明白了症结所在。
所以董澄不是俺不帮你问，是真不能。
王烨叹口气，“所以我如今在模糊处理山寨头领的名号问题，还有一开始我就没排座次，这个也是很麻烦甚至能要命的事情。咱梁山山寨想壮大，自然是要收拢好汉上山的，可是这上山的好汉，有些论功劳、资历甚至能力可能又没那么出挑，贸然的做了头领，容易让山寨那些已经在领兵的那些个人心中有意见，我这个寨主也不能想咋整就咋整啊，就挺难的。”
就和后世企业招聘或者内部提拔的矛盾差不多，怎么处理都有些问题，大几十万人的各种问题，哪里是能容易处理的。
“嗯，辛苦~”金麟说完，继续扒拉饭~
等到金麟吃完，王烨也就回去睡了。
一夜无话。
毕竟就是床上有什么话，也不合适跟兄弟们说，一张床上躺着五个人，王烨是真的挺“辛苦”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王烨起床，惯例是早起练剑的，然后就是棍，等炼了一套，起床洗漱完毕的赵元奴还有智妍也开始了跟着练武。
被杜老大教育之后，王烨对练武倒是更上心了。
李存孝那是同时代有第一没第二的那种绝顶高手，自己再怎么也不能太丢人吧。
日上树梢的时候，王烨洗漱完毕，换上了上好的裘衣，好好收拾了一番仪容。
专门打扮，自然是因为有接待，不是外人，是山寨头领。
混江龙李俊！
“许久不见，寨主风采依旧！”李俊笑道。
“俊哥倒是风采更甚往昔。”王烨笑道。
寒暄以毕，又正式介绍了身后头领，自是一场接风宴不提。
“这李俊好生了得啊，看不出如何本事，不成想王寨主如此看重？”龚旺有点吃醋了，咱这刚上山的头领，职事还没分配呢，就已经是新人胜旧人了？
不对，人家好像才是真的旧人。
“黄汤灌多了？胡咧咧什么！”丁得孙低声呵斥道。
自古以来，五个手指头都不一样长，人家寨主看重谁不是正常?
“好好，我不说，也不知道张将军什么时候能醒？到时候若是不愿意落草~”
“那就劝他落草！”丁得孙喃喃道。
龚旺一愣，我这十几年认识的兄弟，怎么感觉又不太认识了？
··· ···
龚旺的感觉是对的，王烨对李俊确实很看重。
中午接风宴，下午单独接见不说，连作陪的人也等级很高！
闻焕章和萧嘉穗！
所以坐在断金亭石凳上的李俊，心中多少是有些猜想的，这明显是有事情找自己，并且很重要，或者危险。
但是根据自己对寨主的了解，危险程度应该不算太高。
这是一个打仗都想无伤亡的天真寨主，是不太会让人去做九死一生的事的，如果是，那也必然是没办法了。
所以闲聊了几句琐事之后，李俊笑了笑道，“寨主有事情，吩咐就是，咱俩倒是有闲，只两位军师日理万机的，倒是不好在这闲坐。”
王烨笑了笑，“确实有事情要劳烦俊哥。”
“寨主直言就是，莫不是要去打开城？”李俊依旧带着笑。
“那不是，咱们还需要些积累，这边朝廷还不知道啥时候来呢~”王烨摇摇头，也有些无奈，这种等着人家来进攻的日子，让王烨有些烦躁。
只是和今天要说的事情无关。
“我是想让俊哥走一趟南洋！”
“南洋？”李俊微微皱眉，重复了一下。
“南洋！”王烨正色说道。
“如今西北风起，正是出海之事，寨主若是飞鹰传书给俺，俺就从长岛出发了，寨主是有言语交代俺？”李俊依旧笑得爽朗。
“有。本次远航一是为了经商，咱们在济州岛有些特色货品，丝绸瓷器也是都知道的顶好的生意，回来可以拉粮食，这生意别人能做，我们想来也能做。”
李俊点点头，梁山做这生意天生占便宜，第二营可是不少战船。
“当然做生意只是顺便，主要是为了找这几样东西。”王烨拿出了一张纸，“这是一种吃的粮食，甘薯，番薯，名字无所谓，是块根作物，块根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广种耐瘠。是顶好的一作物。另外这还有几种，大略图形是这样的~”
三人均是一愣，俄顷反应过来，朝廷引进占城稻的事情不远，所以大概是明白这事之利国利民的。
“既是利民之举，自当尽力。”李俊拱手道。
“俊哥深明大义，原本也不需要我多言语，只是这事情，我还是要啰嗦几句。”王烨说道，看这个样子，是同意接受任务，但是认知的并不那么清楚，或者说和自己认知的高度还有些不以言。
王烨当然也知道这事情的难度，所说的这几种高产的农作物如土豆、玉米、红薯之类，基本上都是在15时纪，世界地理大发现之后，西方殖民时代来临，才被西班牙带到世界各地，或者从世界各地带回欧洲的。
在十二世纪的现在，想到南洋就发现这几种植物，只能是撞大运。
只能说有希望，因为如今大宋的丝绸之路，已经是走的很远了，昆仑奴有一部分是来自北非。
有人说明朝能做到的事情，大宋基本上都做得到，王烨深以为然，所以也想稍稍推动一下这个大航海时代的进程。
“我观朝代更替，世人多觉得是皇帝昏庸，才使得天下大乱。实际我倒是觉得皇帝的作用没那么大，最起码在天下朝代更替的过程中，是没有那么大的。”
王烨的话题转的有些突兀，但是倒是大概能接受。
“各朝开国之初，一般因为乱世结束，总人口少些，而这天下土地是有数的，百姓就能分多点地，日子就好过。等天下太平，生的孩子多了，这么些土地就不一定能让人活下去了，就像如今各州县，就是收五成甚至七成租，依旧是好些人求着租地，这才是真的大麻烦。不然就是吏治腐败些，贫富差距稍微大点，但是只要没到让人活不下去的程度，这天下就大略不会改朝换代。”
“所以想天下百姓真正能活人无数，而不是现在这样溺婴的成群，要不就是更多的土地，像我们这样开疆拓土。不是从别人那里抢，而是主要是去开发，这就是高丽没死多少人，但是我们在事实上救活了一些人的底层逻辑。”
“如果土地抢不过，那另外一个能让这片土地，活下来更多百姓的一个手段，就是提高梁山的亩产。这也是为什么宋疆域比前唐小那么多，如今人口倒是比前朝多，其中占城稻功莫大焉。”
“所以咱们做的所谓功业，就是成了，也不过二三百年基业。而如果能寻得高产粮食，那才是真正的万世基业。百年之后，我等皆为尘土过客，可若是能让百姓吃饱的那些人，活该万家生佛，立地成圣才是。”
王烨说完看的是李俊~
可脑海中确是想到的那个瘦瘦小小的老爷爷。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年找不到就找十年，十年找不到就找百年！”李俊也是有些激动。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这才是真男儿要做的大事业啊！
··· ···
你要是说王烨不会笼络人心吧，他能一席话说的李俊热血沸腾的，夜都没在梁山过，人就带着东西走了~
要说会收拢人心吧，很多事情又做的挺粗糙的。
所以两个赏月亮的军师萧嘉穗和闻焕章，自然也是摇头无奈。
“李俊需要的东西都带齐了？”萧嘉穗觉得人走那么急，十有八九会有遗漏。
“人手，钱粮，海图，大略是齐备的。如果有缺漏，可以沿路采买。”闻焕章喝口热酒说道。
心中还是有些发愁，如今山寨钱粮上是有些问题的，支出多，税收还指望不上，有些入不敷出，好在如果各方军队不出动的话，大体还能缓的过来，有寨主的生意补贴，唉~
“这李俊不简单啊~”萧嘉穗笑道，提钱是不能跟你提钱的，你要是来个没钱，如今不适合打仗，小可怎么接话？
“可不是，寨主是个闲人，军师日理万机？这都什么虎狼之词？”闻焕章也是无奈苦笑，这天天累死累活的，还不落好~
“闻兄莫要生气，主公没接话，心中也是明白闻兄功劳的。人家海军指挥使许久没回来，或许是出于公心，亦或者跟主公表个忠心，提了一嘴，不大点事。”萧嘉穗倒是不在意，这种闲话，不过提醒罢了，王烨自己想做个甩手掌柜，又不是真的争权夺力的，心中坦荡，这自然就是个玩笑罢了。
倒是李俊说的打开城~
真是简单一句玩笑吗？
“主公看上去不是个善于笼络人心的，倒是有许多好汉为寨主心腹。”闻焕章摇头说道，感念知遇之恩是感激。
但是自家主公什么样，闻焕章还是明白的，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能用手段笼络人心的。
甚至就是跟这个李俊比，都不如人家说话好听~
“我倒是觉得，咱家寨主在识人、用人、收拢人心方面还是做的很到位的。”
“哦，萧兄且言之。”闻焕章来精神了。
怎么，寨主不在，你还要拍个马屁？
萧嘉穗笑道，“主公此人，轻财足以聚人。”
闻焕章点头，自家主公确是在钱财上确实大方，到现在贴补山寨的家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呢。
“律己足以服人。”
闻焕章继续点头，虽然于女色上有些放纵，但是少年人吗，能理解，而且真的也算是节制了，至于其他方面的坏习惯，基本没有，近乎完美。
“量宽足以得人。”
闻焕章一愣，这天天拿小本本记着别人得罪他的人？量宽？看了眼萧嘉穗，你是为了押韵还是凑数？
不对，换个角度看，王烨确实算是个大度的人，对琐事并不在意，虽说记小本本，倒是没见报复~
“身先足以率人。”
呵呵，闻焕章觉得萧嘉穗说的挺好的，基本都对。
就是下次别说了！
费老大劲才请动杜老大教他天外有天！
就是不想他冲锋陷阵的，你还搁这夸他“身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