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甄停在门口，握着门把手，双手捏紧。
郁扬苦笑一声，“我哥的手自从那次悬崖伤了后，就去医院包扎了一次，手掌贯穿是多严重的伤，你也是看到了的。可我哥只住了一天院，就出院，也再没换过药。昨天他对麻药过敏，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医生说是因为手没有处理好，造成特异性细菌感染的结果。”
“黎甄，你和我哥好歹也曾经是夫妻，是曾经同床共枕的人。”
“就算只是个普通朋友，是不是也该来看望看望！”
“我哥他还救过你，你是真没有心吗？”
郁扬前面的每一句指责，黎甄都能装作听不见。
毕竟不去处理伤口是郁盛的事，他自己不在乎身体，她一个前妻能怎么做？
况且郁盛现在根本就是个疯子，她躲他还来不及，还想她往前凑？
可郁扬最后一句话，黎甄没法反驳。
曾经郁盛拿命去搏，才救下她一命。
黎甄回头，目光落在病床上，“他昨天怎么了？”
郁盛静静躺着，脸色苍白，身上插满各类管子，心电图安稳地跳动。
“是陆宴明用枪，伤了我哥的大腿。”郁扬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
黎甄脸色微变，“你们昨天去找陆宴明的麻烦了？”
郁扬噌一下起身，“什么叫我们找陆宴明的麻烦！你能不能先看看，现在受伤的是我哥！我哥是为谁受的伤！你现在该指责的是陆宴明！”
黎甄突然冷笑。
郁扬以前对她毕恭毕敬，完全是因为郁盛。
郁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哥控。
是非不分，一切只听郁盛的，一切只站在郁盛的角度想问题。
“我了解陆宴明，他不会主动找你们的麻烦，因为他怕我难堪。”黎甄目光静静地落在郁扬脸上，说出的话一点温度都没有，“郁扬，你只为郁盛考虑，我能理解，因为你们是亲人，如果我是你，可能我也会这么做。”
“但是同样的，现在陆宴明才是我的丈夫，我也会像你维护郁盛一样，维护我的丈夫。”
“就算是他主动伤了郁盛，那也一定有他的理由，更何况，我知道他不会。”
郁扬听得火大，“黎甄，我哥对你这么多年……”
“郁扬……”
很轻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郁扬心头由怒转喜，“哥！你醒了？”
“郁扬，别再说了。”郁盛声音太轻，像从喉咙里压出来的气音。
他侧眸，目光看着门口的黎甄。
她长胖了。
好像就是这几天，才突然有了这么明显的变化。
像一个温婉的母亲。
郁盛眼睛挪向黎甄的腹部。
医院对面的顶楼，一个男人叼着烟，架着狙击枪，懒散问：“少爷昨天是怎么嘱咐的来着？”
费云拿着望远镜，“敢动手的，在留口气的前提下，都打成筛子。”
“成。”男人摁熄了烟头。
病房里，郁扬已经去找医生替郁盛做清醒后的检查。
郁盛目光沉沉地看向黎甄的腹部。
被子下，他的手拽紧了床单，青筋凸显。
两秒后，他侧开目光，“你选择陆宴明，是因为他的钱？”
“你觉得是？”黎甄眉眼轻蹙。
“我以前以为你不在意物质，但你却选择了陆宴明，因为他愿意为你花钱？让你住豪宅坐豪车？”
郁盛才刚刚醒来，身体虚弱得说几句话就累。
他放缓语速，半晌又道，“如果你要的是这些，我可以给你更多。我以前给你的银行卡里，有几十亿，你是不是从没看过？”
黎甄已经很久没听过郁盛心平气和说那么多话。
虽然内容依然让她很生气。
她往前走了几步，到病床边，“我爱钱，但我从来没想用钱来衡量感情。”
“那为什么是陆宴明。”郁盛问。
“最开始是阴差阳错，但现在……我们做夫妻很合适。”黎甄回答。
气氛一时安静。
郁盛深邃的眼漆黑，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我不合适？”
“你觉得合适吗？”黎甄面无表情地反问。
空气此时像是凝固了。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黎甄看他一眼后，转身走了。
郁盛看向门口。
已经不见黎甄的影子。
但依稀能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不急不缓。
窗外有叽叽喳喳飞过的几只鸟，微风吹动树梢，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落下来。
郁盛看向病房的天花板，眼眶突然涌上潮湿的热意。
合适。
他从没想过他和她合不合适。
他只要她，他也只有她。
他以为是唯一，是确定，是永不可分割的彼此。
她想离开，却只用一句不合适。
原来他和她，从来都不对等。
－
郁扬得到了医生确定的检查结果。
郁盛大腿处没有伤及骨骼，在医院休养两个周左右就可以。
郁扬这才敢告诉母亲和叔伯们，郁盛受伤了的消息。
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得到通知后，就赶来医院。
此时郁盛已经休息。
叔伯们在病房外，情绪激动。
“又是上次那个在山脚拦你们的人？”
“欺人太甚！”
“伤盛儿这么重，必须付出代价。”
郁扬将事情前因后果又都说了一遍。
郁夫人眼眶微红，面容却依旧端庄肃穆，“所以一切都是为了那个黎甄？”
郁扬心有不甘，语气下意识生硬难听，“妈！如果你当时能接受黎甄，如果你不是非要固执守着什么郁家的破规矩，我哥也不会这样！”
像一盆冷水泼过来。
郁夫人脚下一时不稳，身形微晃，“郁扬，我替郁家守着规矩，我还错了吗！”
叔伯们一看这样子，赶紧在一旁劝说。
“嫂子，这年代了，那些旧规矩也不用守了。”
“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实在不该拿家规来拘着孩子了。”
“盛儿是个性子拎得清的，他看上的人，必定是能配郁家主母的位置的。”
“对啊，那孩子嫁进来，有什么不对的，我们再提点提点就行了。”
“嫂子，一切都是次要，盛儿的感受最重要啊！”
叔伯们你一言我一语，都知道嫂子年纪轻轻守着两个孩子一直到现在不容易，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嫂子这一辈子都过得很苦了。
实在不该把孩子也逼得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