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很快就停歇，来如骤雨，去似春风。
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有人不屑一顾。
毕竟是南郊地界，楚老三自告奋勇，“少佐，要不要我带几个兄弟去看看？”
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秘书挂掉电话，说道：“报告，抓住了一个共产党。正押往这里。”
众人精神一振。
目前的上海，但凡是个共产党，就很金贵，身上肯定有东西。
郑开奇不为人知的眯起了眼睛。
很快，一队日本兵押着一个萎靡的粗布麻衣的青年男子进来。
看了那人一眼，郑开奇的身子往后移了移，打了个呵欠。
他认识。
小吕，悦来酒馆房东的儿子，被老孟送到陕北的小吕，知道港口医院真相，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小吕。
小吕在被押来的过程中遭到了围殴，本就破旧的衣服满是脚印，额头青肿，脸颊高高隆起，嘴角流血，眼神坚定。
“啐。”他吐出口血唾液，抬头笑了：“场面不小啊，畜生和汉奸们。”
楚老二上前就是一脚，小吕立马被踢到角落，又被骂骂咧咧拉了回来。
“长得五大三粗的，跟个娘们一样，一点力气没有。”小吕拼命咳嗽，哈哈大笑。
楚老二不再理会，转头申请道：“少佐，交给我，一天，我给您想要的信息。”
德川少佐看向那日军小队长。
小队长解释说，日常巡查，小吕布衣内侧藏有一小袋小米。
这是共产党八路军的标配，穷困的生活和严酷的生存环境，让他们会带着救命粮。
“他们一共五个人，拼命反抗，掏枪杀死两个哨兵。考虑到他们可能带有情报，我们刚开始没有打要害，后来，迫不得已，杀死了四个，只留下他自己。”
楚老三嗤笑道：“一群穷鬼泥腿子。老子这辈子不吃小米都饿不死。”
在后面的郑开奇咬紧了后槽牙，青筋暴露。
德川少佐站起身：“楚桑。那就辛苦了。”
楚老二恭敬道：“少佐您放心——”
“不，不。”德川少佐指着楚老三：“你来，你们南郊警署不是打残了一个共产党么？再给你们一个，搞不到情报，就打死他吧。”
小关舔了舔嘴巴，楚老三反而缩了缩头。
德川少佐目前的重心都在火目身上，这点小事情对于他，或者说目前战场上无所不能的日本军队给了他强烈的信心，些许间谍无伤大雅，无损大局。
抓住十个工党又如何？能换一个太保么？
抓住共党固然是好事，他更乐意看到中国人欺负中国人。
这叫奴役。
关少内心是兴奋的，他还不敢当着日本人的面承诺什么，已经在想要如何折磨这个看似铁打的共产党。
日本人走了，楚老二也带着疑惑走了。只留下南郊警署的人，以及郑开奇。
他现在请假修养，住在协警办公室三楼。
“三楼你休息，二楼做个饺子馆，一楼办公，很完美。”从老关那得了尚方宝剑的楚老三出现，得意洋洋，“开奇，怎么样？哥哥找个小妞，来给你放松放松？”
郑开奇慎重考虑了下，笑了：“三哥，别扯那没用的，张罗点吃的啊。咱们这些弟兄们抓了个共党，这是个大事情啊，得庆祝。”
“嘛的，惹的祸也不小。好好的人给打废了，屁也问不出来。害得小关那那小子刚才被老关千叮咛万嘱咐，这个新抓的，千万不能再打出毛病了。不然，日本人得疯。”楚老三骂骂咧咧的，跟郑开奇打了招呼真就出去找相熟的酒馆。
“小张三，过来。”郑开奇喊了轮值的小张三，“给你个任务啊。”
“奇哥，您说，保证完成任务。”
郑开奇把顾东来的地址给了他。
“找到这小子，跟他说，老子找他有事，让他带着老婆一起来。”
小张三以及那边的小油王等四人愣住。
“奇哥，你的意思是？”
“他老婆之前是做菜的，我这个样子了，吃早餐不方便，没别的意思啊。绝对对他媳妇没有非分之想。你们别他么瞎想。”
他越这样说，小张三越以为有事。
在市面上，这种人有的是。青皮出身的小张三反而觉得郑开奇亲切了。
“您放心，半个小时，我让他全家都在您脸前站好。”
他说到做到，私家车一路黑烟到了顾东来家。
顾东来已经忙完了一天的车把式，在那小院子里拉开拳架练武，媳妇在旁坐着马扎，逗弄着孩子。
小张三两人大大咧咧推开院子，喝道：“姓顾的，我家奇哥有请。吆，练武呢！”
他最看不起这些练把式的，有用么？武功再高，一枪撂倒。
顾东来是认识面前这个富二代协警的，点点头就擦了身子要走，小张三却拦住了他，“还有你家婆娘一起。”
顾东来奇怪道：“这是为什么？”
“我特么知道为什么，快点的，奇哥等得不耐烦了，有你好果子吃。”
顾东来下意识看了眼媳妇，见媳妇已经悄无声息开始抱着孩子回屋收拾东西，他也就不再言语，等媳妇一起。
知道自己脑子一般，嘴巴臭，能少说不多说。
等到了南郊警署临时办公室，郑开奇第一次见到顾东来的妻子，那个长相一般却颇有气质的女人。
秀外慧中的女人。
能够从顾东来只言片语，就能躲过楚老二的后期追查，聪慧，胆大。
不光他，其他几个协警也看，都在想郑开奇心心念念的女人长什么样。
除了在哺乳期身材好点外，穿着以前应该挺贵现在缝补的破破烂烂的旗袍女人，都心下摇头，质疑郑开奇的眼光。
属实一般啊。
“都滚一边去，看你们娘去。”
郑开奇呼和开众人，跟女人笑道：“怎么称呼？叫嫂子中不中？”
女人笑了：“叫顾嫂吧。”
“顾嫂，是这样。”
郑开奇说了想在二楼弄个小饭馆。
“量不大，就是给我，也给这些值班的小王八蛋做做早餐，午餐什么的，偶尔南郊警署那些官僚们也来沾沾舌头，不知道，顾嫂，这生意能不能做？”
郭东来还在犹豫，女人便点了头。
“我不就不雇佣其他人了。早餐你就多担待吧，自己忙乎忙乎，午餐我让闲着的小王八蛋给你打下手。晚上一般没有局，乐得清闲。”
“一个月一个银元，怎么样？”
要知道悦来酒馆那两个厨娘，一天伺候那么多人两顿，也才几十法币。
一银币，够别人干一年了。
顾东来欲言又止，顾嫂直接点头答应。
“好，痛快。嫂子你列个单子，需要买什么，我打发人去买。”
很快，小张三就带人跑了几趟，二楼就有了简单的厨房。
还有两个房间，大的让顾东来三人住，小的当做餐厅使用。
“我现在在三楼养病，等我病好了，你们就堂堂亮亮搬到三楼去。”
郭东来有些懵。
自己就这样跟警署攀上关系了。别的不说，起码没有人敢欺负了。也不用再活得贱如狗了。
他纳闷不喜欢赚人便宜的老婆怎么就这样直接答应了。家里已经难到需要放弃脸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