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往往最是可畏。
短短半天功夫。
曲云上门打继子，以及继子孩子老婆这件事。
就被传遍两个小区。
连军区那边，都有风声。
曲云是顶着一张猪头脸，回的自己家。
她倒是没啥皮外伤。
就是全身疼得，跟散架似的。
另外就是，身上好多处，青一块紫一块。
脸也肿得像猪头。
曲云回到家，就自己翻箱倒柜，找药膏抹上。
让她去卫生所、去医院？
顶着这样一张猪头脸？
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下午秦方放学回家。
看见他妈曲云这副鬼模样。
吓得一个激灵，被门槛绊倒。
“什么鬼东西？！”
秦方顺手拎起门口摆着的青花瓷花瓶，就要砸过来。
曲云直接一声呵斥，“兔崽子，干嘛呢！”
“还想对你妈我动手啊。”
秦方听出是他妈曲云的声音。
扫兴地将花瓶物归原位。
“妈，你这咋弄这样？”
提起这个，曲云来气，“还不都是苏琬那个贱人！”
“乡下过来的土包子，就是粗鲁，带出来的孩子，也都是乡巴佬。”
“他们非要来渝市干啥？一辈子待在他们小破山村不好吗？”
秦方这会儿已经走到厨房，正自顾自打开冰箱。
给自己倒上一杯凉水。
“妈，你也是山村里出来的啊。”
曲云愤愤瞪自个儿子一眼，“你妈跟她们能一样啊？”
“你妈我生你那会儿，就已经是城里人。”
秦方关上冰箱门，“啊对对对。”
曲云又瞪他，“你个傻小子，咋这么没心没肺？”
“那秦禹都从乡下回来了，你就没点紧张感？”
秦方不以为意，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是爸的儿子，爸就算和你离婚，把你赶出家门，也不会赶我走。”
面对儿子秦方摆烂，曲云恨铁不成钢，“现在是不会赶你走，那以后呢？”
“等你爸把家里钱的都给秦禹，看你吃什么喝什么？怎么上大学？”
“你以为是家家户户，人人都用得起冰箱啊？当初咱家为搞到这么一个冰箱名额，可没少费心思。”
秦方翻个白眼，“对啊，你求了我爸好久，我爸一句话就让人弄来了。”
“妈，你整天想这么多，整天担心我哥秦禹回来，你累不累啊？”
“要我说，该咋咋地，你再能折腾，也不能改变他也是我爸儿子的事实啊。”
秦方说着，又是一大口凉水灌进去。
这大夏天的。
外面跑一圈回来。
喝上一大杯冰凉水。
可太舒服了。
“我回屋做功课了。”
曲云还想再说啥，秦方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
回到书房。
坐在书桌前。
秦方是半点书看不进去。
打小他妈曲云就要求他，各方面都优秀。
而他妈曲云制定的优秀标准，那就是比秦禹强。
各科成绩，老师们评语。
还有各种特长项目。
都得超过秦禹。
可——
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简直非人类！
一直都是全校第一不说。
还在音乐、体能训练方面，有着超强的天赋。
而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为能够看到母亲的笑脸。
秦方努力追赶，想要做得更好。
可每次换来的。
只有——
“怎么就这么点分数？”“秦禹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满分。”“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钢琴曲子都弹不好？”“小方，你让妈妈很失望。”
逐渐的。
秦方脸上再无笑脸。
他不想考大学。
他也不想超过秦禹。
他就想当一个普通的正常人。
真的有那么难吗？
父亲的目光，永远放在大哥秦禹身上。
而母亲曲云，看似爱他。
其实都只是表象。
母亲对他的好，是有目的，有要求的。
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
秦方上初中那年。
是家里得到消息，说秦禹在乡下结婚，不回来的那一年。
曲云长松一口气。
对他的鞭挞，终于放松。
秦方在抓住这个喘息机会之后。
彻底放松自己。
变得嚣张跋扈，玩世不恭。
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样。
从优秀生，到差生。
发生这么剧烈的改变。
父亲从头到尾，没有管过他一次。
哪怕是说他，骂他，只有一句，也好呢？
可是没有。
或许是觉得，心腹大患已除。
母亲也放松下来。
每日喝咖啡，学插花。
再然后就是和大姨她们聊家长里短。
对他的管教，也松懈下来。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他。
可...他知道了母亲那样的秘密。
在知道那件事之后。
秦方就忽然觉得，或许母亲也是不爱他的。
她在装模作样给父亲看。
给外面的那些人看。
至于父亲，他更不会在意这个多出来的儿子。
这个家里，真正有把他当一个人来看的。
或许就只有，大哥秦禹。
秦方深吸一口气。
从书架最角落里，拿出一个日记本。
尽管本子被放在最角落。
然而却保持着干净整洁，没有落下一丝灰尘。
笔记本封面，用厚实的旧报纸包上。
即便经常翻看。
也没有让笔记本受到多少岁月摩擦痕迹。
翻开第一页。
笔记本上记着一句话。
‘要是一个人不能改掉坏习惯，那他就毫无价值。’
这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一句很经典名言。
这本书，也在秦方书架上。
是他为数不多，会翻看的书。
笔记本首页上的钢笔字体，清秀飘逸，遒劲有力。
是秦方怎么练习模仿，都无法企及的水平高度。
下面落款名字，是秦禹。
时间在四年前。
是大哥秦禹下乡前，送给他的礼物。
秦方熟练翻开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
已经是倒数第八页。
这四年来，他坚持写日记。
又或者。
是的确没有其他，可以倾诉的地方。
他是嚣张跋扈二世祖性格，又不是傻子。
饭桌上没有辣子鸡、毛血旺，他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可他就是要说出来。
任性的好处，大概就是。
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必考虑别人感受。
秦方望向窗外。
而书房外面的客厅里，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是大姨曲雨打过来的电话。
秦方能听得到，他妈曲云笑得格外开心。
没多大会儿，碰门声响起。
曲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