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海给苏琬的地址，距离义乌国营招待所不远。
就在义乌供销社附近。
义乌供销社，方圆之内，已经成为一个大型综合市场。
吃过饭，苏琬跟秦禹两人走路消食。
穿梭在综合市场街巷里。
两边叫卖声不断。
货架上，是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花里胡哨玩具、廉价小饰品，还有针线、袜子、手套等。
繁华热闹。
苏琬带着秦禹，沿着小巷，很快找到一家名为‘义乌小商品集散地’的商铺。
铺面看着不大。
外面也没摆着任何物件。
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而且大部分进去时候空着手。
再出来，各个拎着鼓囊囊的包裹。
是这里，没错了！
苏琬秦禹两人直接往里面走。
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
“干啥的啊？”一个流里流气的黄毛青年，嘴里叼着牙签，指着苏琬、秦禹，拿鼻孔看人。
“这地是你们该来的吗？”
黄毛明显狗眼看人低。
他瞧苏琬、秦禹俩人穿着打扮，不像有钱人的样子。
苏琬微笑，“同志你好，我是庐县...”
苏琬想说，她是石敬海介绍过来的。
话没讲完，被黄毛直接打断。
“甭管你哪来的，想进这里面？得报上家门！”
黄毛毫不客气，“混哪条道上的？”
苏琬瞪眼，现在义乌这么放得开？
混道上这种事，都能明目张胆说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
这年代说管得严，那有些方面，确实是说挨花生米就挨。
要说管的不严？
的确治安存在很大问题。
好多看不见的犄角旮旯，黑暗横行。
秦禹眉头皱起，他这会已经不动声色，站到苏琬身前。
只要黄毛敢动手，他绝对不含糊地反击回去。
苏琬没有秦禹那么紧张，她莞尔一笑，“咱们是混一条道上的啊。”
黄毛懵了，“我咋没见过你？”
苏琬淡然回答，“咱们道上的人那么多，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黄毛觉得有道理，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所以，哪条道啊？你不说，就是想诓我对不对？”黄毛拔高声音。
整个市场人来人往。
她们这边有热闹看，周围已经围上来不少吃瓜群众。
好多人是认得黄毛的。
知道他是‘义乌小商品集散地’看场子的。
苏琬扫视一圈周围，然后看向黄毛，“我说咱们是一条道上，你还不信。”
“我坚定地走社会主义道路，你呢？”
苏琬声音不卑不亢。
她话音落下，全场静若闻针。
黄毛脸色憋得涨红，好半天才委屈回答，“我也是。”
苏琬趁热打铁，“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吧？你要是还不让我进，那我得怀疑，你不是我们这个道上的。”
她拉起秦禹，就往里面走。
这么人盯着，黄毛根本不敢去拦。
他敢说他跟苏琬不是一条道上的？
他敢吗？
“对了，你们龙哥在吗？”路过黄毛身边，苏琬忽然扭头，咧嘴一笑。
黄毛差点被吓到。
他结结巴巴，“在、在里面呢。”
苏琬满意笑了笑，“我是庐县石敬海老板介绍过来的，来找龙哥谈生意。”
黄毛一擦额头上冷汗。
庐县那边说，有门赚大钱的买卖。
需要他们这边接待一下看看。
想必就是眼前这对小夫妻。
想起自己刚才还打算把苏琬秦禹拦在外面。
黄毛恨不能给自己脸上来两个大耳刮子。
谁特么能跟钱过不去啊？
石敬海说这是财神爷，得供着！
黄毛放低姿态，作出请的手势，“我给您带路。”
‘义乌小商品集散地’铺面看着不大。
走进去别有洞天。
里面有个大院。
院里好几排平房。
这几排平房又各自分成好几十个铺面。
卖什么的都有。
不少倒爷在里面逛悠着，考虑拿货去外地卖。
整个集散地，就像一个大型的批发市场。
黄毛带着苏琬和秦禹，来到大院旁边一个二层楼房间外。
他敲敲门，“龙哥，庐县那边来人。”
门内没任何犹豫，很快传出声音，“进。”
黄毛打开门，苏琬和秦禹鱼贯而入。
从房间布置来看，明显是个办公室。
红漆木带抽屉、开关门的桌子，实木带坐垫、靠垫的椅子，转角处摆满茶叶、酒瓶的柜子...
比起来这里，吕永望那个厂长办公室，只能说是简易版中的省流版。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鹰钩鼻、国字脸，眼神锐利，不怒自威。
余应龙。
这里的老板。
苏琬不说废话，直接打开尼龙袋，从里面掏出头花。
将现有的十来种款式，全部摆在余应龙办公桌上。
在她不断拿取头花的同时，余应龙的眼中，已经冒出亮光。
老石电话里说的果然不错。
这东西，要真一个成本三毛钱进货？
那赚头可大发了！
这头花，他能五毛钱往外给那些二道贩子。
只要数量够多。
坐等躺着数钱。
心里狂喜，面上却没显露半分。
余应龙假装为难，“这小东西，谁会买啊？”
“我们义乌做小饰品的厂子可不少，但赚钱的，没几个。”
“那些个小姑娘们，很少打扮自己。”
苏琬保持微笑。
看对方这意思，是还想再压价？
“这样吧，老石说，你手里头有二十万的货。”
“五万块钱，我们全部拿下。”
五万块钱？合着每个头花，卖两毛五。
别看就少这五分钱。
二十万个累计下来，苏琬要少赚一万块。
见苏琬没说话，余应龙也没催促。
他镇定自若，翻看着手里头的账目。
老石是他同乡。
在看见苏琬这批头花第一时间，就给他打的电话。
余应龙原本以为，苏琬做出来的头花，跟义乌那些小饰品厂子的差不多。
没想到啊！
苏琬居然用乔其纱做。
出来的效果，还真不错！
绝对能带动新一波潮流那种。
想到接下来要有好几万块钱进账，余应龙翻账目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这可是八零年的几万块啊！
一个市，才能有几个万元户？
苏琬没说话，收起桌上头花，扭头看向秦禹，“余老板不打算做咱们这笔买卖。”
“去别处看看吧，你说会不会有给价三毛五一个的老板？”
从火车上开始，秦禹的眼里就只有苏琬。
他很配合苏琬地点头，“肯定会有。”
俩人说着出门。
余应龙先是一愣。
然后急了。
“同志同志！我愿意出三毛五！不，不对，我出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