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情急之下，抓住了旁边的安全带，两人终于稳住没有再往下掉。
文景松了口气。
好险，最多差个一米，人就要着地了，而地上那堆钢筋里，有几根粗铁丝从缝隙里斜着冒出头，离程姎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
这要是扎进身体里，后果可想而知。
“你不要命了！”
夜非白火速把人抱下来，一张脸气得铁青。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凶的语的气跟程姎说话，上次用一块面包无意勾起他童年阴影，当时也生气来着，不过怒火都是强忍不发的状态，这次是直接冲着她发火。
“你怎么来了？”程姎眨着眼睛，不知是被自己失足给吓到了，还是被夜非白给吓到了。
夜北跳了下来，身形稳稳地落在那堆钢筋旁边，他走到夜非白跟前，目光小心翼翼覤了眼夜非白，垂首叫了声少爷。
“你别生气，我是故意掉下来的。”程姎怕夜非白迁怒于夜北，上次夜北无缘无故地被罚去非洲挖矿的事，后来她从夜南那里听到些只言片语。
心里一直很内疚。
“我眼睛没瞎。”还能不知道她是故意松了手，从上面跌下来。
如果是意外，夜北第一时间就被他发配了。
“你先放我下来说话。”程姎一直被他抱着，这么多人看着，她不好意思。
夜非白拿她没办法，把她放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地上。如果是在家里，他高低得打她一顿屁股才松手。
“姎姎，刚才太危险了。”文景这才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还是后怕，“万一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向柳董他们交代。”
“不可能会有事的，我系了安全带的。”程姎拍了拍腰上的安全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文景好奇。
“当然是为了弄清楚郝进到底是怎么摔下来的。”
“……那你不能找个人来试，非得自己上。”
找个身手好的，真有个意外，也能应对，比如夜北。
文景说的，正是夜非白要说的。
以夜北的身手，还有安全带的保障下，出事率几乎为零。
“这种事还是自己上，比较有心得！”
文景真是……无语了。夜非白也拿她一点脾气都没有。
压了压心里的怒火，尽量缓了下语气问：“那你有什么发现？”
程姎没有立即回答，神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一直盯着她看的刘放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郝进出事的时候，穿的是哪双鞋子？鞋子还在吗？”
刘放摸不着头脑，但看在她为了查清外甥坠楼的真相，自己不顾安全地爬到高架上亲身体验当时的情景，还是很佩服的，因此很配合地说道：“穿的跟我们是一样的鞋子。”
他脚上是一双解放鞋，绿色的，五六十年代风靡全国。
这种鞋耐脏耐造还便宜，上工地挑沙搬砖，下地插秧种菜，基本都穿这个。
“鞋子呢，还在么？”
文景说，郝进一送医院就去了手术室，可人从手术室出来，并没有看到他脚上有穿鞋，他的母亲、哥哥，还有另外几个家属手上都没有，只有一件染了血的外套被一个护士用一个袋子装着的挂在床尾跟家属交接。
鞋不在医院，肯定还在工地。
可刘放却是愣住了。
“这，我得找找。”当时情况太混乱，只关注人，关注那条被钢筋扎对穿的腿，谁会关注一双鞋。刘放招手叫来几个乡亲，“当时是你们几个把郝进抬上救护车的，你们有没有看到郝进那双鞋？”
“没注意。”
“我记得郝进上救护车的时候脚上没鞋啊！”
“对，没鞋，我跟他都是抬的腿那头，确实没有鞋子。当时我还心里纳闷了下，怎么郝进不穿鞋就上工了。”
“不对，郝进午睡起来，是穿了鞋的，我跟他一个宿舍，上下铺。当时他还穿错了一个，穿了我的，我提醒他，他才发现换过来的。”
几人说法不一，究竟事实如何，程姎还得再多找几个人问问。
“当时上工的时候，谁离郝进比较近？”
有没有穿鞋，站他旁边的人，总能有几个瞬间是能注意到的。
刘放道：“当时是郝响在旁边，郝响是他哥。”
“除了郝响还有别人么？”
刘放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那你能帮我给郝响打个电话吗，问他有没有看到他弟弟那双鞋？”
“行，我帮你问。”刘放态度极好，都不问原因，就掏出自己手机给郝响打电话。等拨通之后，程姎才想起，她手机里也是有郝响号码的。
刘放很快就结速这通电话，他看着程姎说道，“郝响说没有。”
这话一落下，立即招来那几个工友的狐疑。
“这不对啊，郝进出事的时候，郝响是第一个冲到他弟弟身边的。”
“他当时抱着他弟弟的腿，想帮他弟弟拔那钢筋……他离得那么近，不可能没看到啊！”
“虽说五楼也不低，可人要摔下来，不至于把鞋摔飞啊。”
“程老板，你要找那双鞋子，到底要做什么？”刘放见工友们猜来测去，忽然有些不耐烦了。他们现在应该关注怎么把他外甥的腿治好，怎么拿到赔偿，或者就像对方所说的那样，查清出事原因，杜绝后患，以免再有人受伤，而不是为了一双无关紧要的鞋子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本来就不信这些当大老板的能把他们这些最低层的工人利益放前面，这下看到她为了一双鞋子，在这儿玩得他们团团转，原先压下去的不信任和敌意又涌上来了。
程姎面色严肃道：“老实跟你们说吧，我刚刚在郝进踩的那个地方滑了一下脚，一开始我确实是故意的，可是我没真想从上面摔下来，只是想稍微还原一下当时的情景罢了，但后来我松了手，是因为我发现我踩的地方也就是郝踩的那个地方，其实它并不容易滑脚，但为什么上面会有那么长的滑痕呢，所以我就试个彻底，果然让我发现了问题。”
“这些由钢管搭成的高架，风吹雨淋的上面或多或少都有锈，手放在上面还有些咯皮肤，何况你们穿的还是有防滑功能的鞋子。”
刘放听到这儿，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外甥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是鞋子的问题，并不是工地上的安全故障导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