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仙芝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他最后看一眼沉浮在水中的众多部下，闭目不忍心再看。
被众人拥簇着上了木筏。
刚站稳，水流涨起，木筏已经飘在水中，顺流飘出。
好像天空也不忍心看这下面的人间苦海。
乌云飘过。
将明月遮住。
周围黑漆漆一片，能见度极低。
十几先天宗师护卫以长枪大戟为船桨，控制木筏方向。
长兵一入水，大家对视一眼，就发现这水其实并不是想象那么深，估计过腰。
可是谁也不敢说。
这混乱局面，不深的水也是能淹死人的。
好多人不会游泳，又睡梦中突然被冲，惊恐下被水流冲击的失去重心，被同伴和杂物干扰。
如果耗尽力气站不起来，那就危险了。
黑暗中，木筏在已经变得沸腾的大营里面游荡。
巨大的影子立刻吸引周围落水的人。
刚才王仙芝上木筏被许多人看到，大家知道这是自家大王，现在上了木筏，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他们拼命游过来。
咣咣咣。
木筏不停碰撞沿途人体。
中间有倒霉鬼直接被木筏撞沉水底。
也得亏上面十几位先天宗师护卫持着长兵，是不是戳在地面上，保持平衡，要不然筏子早翻了。
“救我！”
“拉我一把！”
“我是大王的爱妾！”
水里的男男女女凄惨大喊。
这里面有王仙芝的心腹大将，亲卫，甚至女人。
不是亲信，也根本不能住进大营里面。
王仙芝捂着脸，不敢看不敢听。
随便一人，说不定今晚还一起饮酒同乐。
现在，他却必须残忍将他们抛下。
许多人的手攀在木筏上。
“松开！”
“快松开！”
亲卫将领急得满头大汗，木筏摇摇晃晃，这样别说逃跑，说不定直接就被人们拽翻了。
“砍！”
他咬牙流泪狠心下了命令。
要知道，他的家属也在大营中，谁知道是否也是下面水中希望爬上木筏的一员？
十几位先天宗师收到命令，立刻挥动长兵。
刷刷刷。
木筏上多了一堆手指头和断掌。
周围伴着一堆堆人惨叫。
木筏陡然加速，顺水而行，游的欢快。
可王仙芝的心却沉了下去。
哪怕划出去很远，王仙芝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刚才的惨叫声
那些声音是多么熟悉啊。
他光听声音就知道。
有起兵就跟着他的小厮，有曾经背负他逃命的马夫。
有他卑贱时就跟着，为他生儿育女的侍女。
他整个人血液都快燃烧了。
王仙芝怒火攻心，转头看到包打听还在身边站立，拔剑就要砍。
噗通！
包打听吓得跳在水中。
一个沉浮，不见了影子。
王仙芝扔掉宝剑，无可奈何。
他潸然泪下。
大势已去，时运抛弃。
以后就算是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一具。
轰隆。
前面是木墙。
武圣亲卫出手，轰开了口子。
木筏顺利飘出。
周围都是水中沉浮的人头，偶尔还能看到成群马匹游过。
附近一条又一条木筏划过。
上面站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定州兵。
王仙芝怒极，恨不得现在就表明身份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不亏。
就在此时。
一个庞大的黑影从旁边划过。
亲卫将王仙芝按倒，十几个先天宗师护卫低头耸肩，傻呆呆站立，一动不敢动。
“你们在干什么？”
王仙芝大怒挣扎，咆哮怒吼。
亲卫：“嘘，大王，燕皇龙旗刚过去。”
王仙芝：“……”
咕噜咕噜。
他耻辱的喝了几口水，想哭。
亲卫武圣相当精明，木筏悄悄落在最后，然后借着水流，绕过了幽州城。
只是前行了十几丈。
水流就明显变小减缓，木筏触底
众人急忙拥簇王仙芝上了战马。
他扭头一看。
只见遥远滦河上，有两条百十丈长疑似飞龙的生物。
它们控制水流，只在正面幽州城方向冲刷。
“大王，快走！”
亲卫武圣一拉马匹。
“其他困守城门的营盘还有少许马兵。”
“这里离西门最近，说不定我们还能拉一千老兄弟逃跑！”
王仙芝咬破嘴唇。
“走！”
一行人趁乱消失在黑夜中。
等他们走后没多久。
水流就哗哗哗倒流入河。
如同来的时候气势汹汹。
去的时候也是急匆匆。
很快，河水倒流入河。
天上乌云散去，月光洒下。
大地全湿。
环绕大营，之前流民军挖的壕沟蓄满了积水，波光盈盈。
又有地上数不清陷马坑，和种种陷阱，水纹闪闪。
陆夜分出一道神念，从上面看。
黑漆漆幽州城外。
如同一条银带环绕大地，银带里面，星星点点反射月光，倒是有一种冰冷残酷的美感。
大地上到处是精疲力尽，劫后余生的人们和马匹。
他们匍匐在地上，身上湿淋淋的，动都不愿意动。
不管之前是老营马兵还是精锐步兵，或者是最低级的厮养，此时不过是耗尽力气的可怜人。
任人宰割的活肉。
军械物资冲的到处都是。
粮草，铠甲，金银散落满地，没人去看一眼。
定州军的木筏已经落地。
哗哗哗。
铠甲声响起，五千士兵已经集合整队完毕。
陆夜头顶祭起积尸法盂。
五千匹战马落在了空地上。
另外有完整三千铁骑沉默列队。
各队自有士兵过去牵马。
霍去病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匹湿淋淋的马，先骑在上面，马鞭指点，神采飞扬。
很快，几个将领受命各带一队人马去摧敌，追击，收押俘虏。
并且催促俘虏们自己将物资收集。
霍去病一人便将整个战场梳理井井有条。
而三千铁骑已经列队跟在巨龟后面。
没错，水退了，那些帮助木筏前进的水族也都回了河里。
但是陆夜留下了归背总管。
归背总管现出妖身，驮着他。
这样他比别人要高出几丈，如同坐在移动的宫殿中，给人很大的压迫感，更不用说小六显出龙身还在他头顶飞舞。
更给他添了几分威严和神秘。
三千铁骑就是陆夜留的另一手。
防止赶跑了王仙芝。
高玉龙看他人少无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吱呀一声。
瓮城大门打开。
高玉龙驱马带着几千骑兵出来。
空气一阵沉默。
陆夜在上。
高玉龙在下。
两人身后铁骑，全都是精锐。
大风吹过。
龙旗和幽州旗都烈烈发响。
陆夜不耐烦了，冷哼一声。
“高爱卿？”
霍去病做个手势。
刷！
三千铁骑齐齐马刀出鞘，一片金属摩擦声音。
小六在空中一声龙吟，飞到幽州军上方盘旋。
高玉龙身后铁骑人人变色，纷纷拿起兵器。
一时气氛高度紧张。
高玉龙叹口气，翻身下马，叩拜。
“臣幽州镇节度使高玉龙。”
“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献土，归诚，以后，愿做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