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宴一直到下午一点才结束，送走亲朋好友，淑慧和英子忙着收拾碗筷。
宋美丽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刚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
“慧，在不在家？”
“在呢。”
淑慧应了一声。
宋美丽停好车，三步并两步进了屋。
看见杨小军和英子微微一笑，接着把淑拉到一旁。
“慧，你爸他估计撑不过今晚了，吊着一口气，一直念叨你呢。”
淑慧一愣神，手里的碗“当啷”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恍惚间，她弯腰欲用手捡。
“嫂子别动，我来弄，小心割到手。”
杨小军转身去拿扫帚。
英子抢先一步，道：“杨小军，我来扫吧。”
宋美丽看她状态不是很好，便扶她坐了下来。
“慧，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唉……去不去看，你自己考虑清楚。”
这种事儿别人也不好掺和，清官难断家务事。
短暂的愣神后，淑慧又像没事人一样，帮着收拾碗筷。
旁观者清，其实谁都能看出来她是故作坚强。
英子心疼她，道：“慧姐，累就去休息会儿吧，这边有我们呢。”
“嫂子，英子说的没错，歇歇吧。”杨小军帮腔附和。
宋美丽道：“慧，我来帮忙弄，要不你去躺一会儿。”
淑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儿，我不累。”
几人拗不过她，也只好随她去。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家里便收拾的利利索索。
杨小军把借来的桌椅板凳都还了回去。
淑慧从听到消息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精神也恍恍惚惚。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
伍大郎见宋美丽迟迟不回，着急的他又骑车过来寻。
进屋后，他直言道：“美丽，你怎么还在这磨叽，老爷子已经换上寿衣，抬门板上了，怕是没两个时辰了。”
“知道了。”
宋美丽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别说话。
淑慧满脸痛苦之色。
杨小军劝道：“嫂子，去看看吧，这辈子是父母，下辈子总不能还是，人死债消。”
淑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憋了半天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走吧嫂子，我骑车送你。”
“嗯。”
“妈，我也想去。”贝贝拉着她的手祈求。
淑慧刚想拒绝，转念一想叹了口气，微微颌首。
门落锁，几人骑车赶往张庄。
张庄距离杨家村不算近，十几里路呢。
为了赶时间，杨小军并没有等宋美丽她们，油门拧到底。
如果换作平时，淑慧一定让他骑慢点儿，可现在就算是油门拧到底她还是觉得慢。
最短的路是离家的路，最长的路是回家的路。
二十分钟后。
杨小军按照记忆找到了淑慧家。
淑慧家就是普通的三间土坯房，篱笆院子。
此时，院子里不少人进进出出，当有人看见淑慧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他婶子，慧回来了，慧回来了。”
屋子里的张莲听见声，忙不迭从门板旁的地上爬起来，眼泡红肿。
她在别人的搀扶下，酿酿跄跄迎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淑明，只不过这货一滴眼泪都没掉，好似地上躺着的是陌生人一般。
淑慧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曾经熟悉的屋子，心中不免一阵酸楚。
算一算，她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
“闺女，你总算回来了，呜呜…”
张莲一把扯住她的手，哭泣道：“快去看看你爸吧，吊着一口气就等着见你一面。”
听见哭声，淑慧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一旁的淑明忿忿道：“你回来干什么？这个家不需要你！”
“啪！”
话音刚落，淑慧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告诉你，平时我不与你一般计较，今天敢出幺蛾子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话锋一转，道：“军儿，他胆敢做出格的事儿，你照打不误。”
“嗯，知道了。”
淑慧叮嘱过后，拉着贝贝往屋子里走。
淑明捂着脸，不敢吱声。
自上次被杨小军拿刀撵过后，看见他就发怵。
淑慧刚一只脚踏进屋子，老爷子咽气了。
等了这么久，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众人唏嘘不已，小声嘀咕。
“唉…因果循环。”
“老淑头精明了一辈子，如今连亲闺女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也算是报应不爽。”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
“本来就是，小慧这孩子多孝顺，品性外貌都没的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谁说不是呢，有福不会享。”
淑慧趴在门板旁，目光呆滞的看着老淑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滴滴掉落。
贝贝看见淑慧哭，也跟着瘪嘴。
其中一年纪稍大的老爷子走上前，道：“人走了，别光顾着哭丧，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准备。”
老爷子不是别人，正式老淑头同父异母的大哥，淑长田。
张莲抹了抹眼泪，声音沙哑道：“老大，这事儿交给你操持了，明子他四六不懂，我一妇道人家也不方便出面。”
“这个……”
淑长田有些难为情，俩人虽说是兄弟，但平时很少走动。
再说了，白事儿不比其它，万一操持不好白忙活不说，反而落人话柄。
淑慧见气氛有些尴尬，诚恳道：“大爷，这事儿麻烦您了，事情结束我上门致谢。”
淑长田一听淑慧开口，叹了口气，道：“小慧，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谢谢您！”
淑慧再次给他鞠了个躬。
张莲来到门板旁，惊恐道：“他大爷，你看老头子眼怎么一直睁着啊？”
可不嘛，老淑头虽然咽气了，但一双眼始终盯着屋顶看，怪瘆人的。
淑长田用手朝他眼上抹了一把，并念叨着：“老二，走好。”
一把抹过，老淑头的眼依旧睁着。
“怪了事了。”
他不信邪的又抹一把，可眼睛还是直直睁着。
围观的人见状不由得向后退了退，一些胆小的连看都不敢看。
人群中，一年长的人老媪道：“田长兄弟，老淑头怕是有未了的心愿，不愿离开。”
“人还在？”
众人一听，头皮发麻。
老媪拄着拐杖上前，又说：“小慧啊，你去把你爸的眼睛合上。”
“嗯。”
淑慧没觉得害怕，抬起手像淑长田一想，轻轻抚了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