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是有些狼狈的摔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在地上一个翻滚，顺势站了起来之后，樊易天看向师初阳：“这应该是解决了。”
“嗯……”
师初阳没说话，只是皱起眉头盯着那个巨妖的方向，注视着它挣扎的模样。
巨妖翻滚着，浑身的羽翼颤抖着拉长，似乎是想捂住肚子上的伤口。
最终，它也只能无力的倒在地上。
“嗡！”
就在二人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天际突然降下一道银光，笼罩住倒在地上的巨妖。
那银光极为刺眼，二人捂住了眼睛。
待到指缝中透进的银光也彻底散去之后，他们才放下手，看向巨妖的方向。
那巨妖的身躯微微晃动，竟然又站了起来。
腹部的伤口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掉落的羽翼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巨妖转过身，那个没有五官的脑袋朝向樊易天的方向。
“神族……”
樊易天牙关紧咬。
师初阳也脸色难看：“若是一直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没可能击败这个巨妖。”
“那也得打……总不能让它一直这么往前走。”樊易天说着，迈开脚步，朝着巨妖的方向冲去。
巨妖后退了两步，浑身一颤。
在两人惊疑的目光中，它背后的八只羽翼散开，位于中心处的眼睛图案朝向了周围不同的方向。
巨大的羽翼几乎挡住了自己这边的光芒，樊易天咽了咽口水：“这次偷袭可用不了了……”
“没办法，硬上吧。”师初阳咬了咬牙：“看看咱们谁先把谁弄死！”
师初阳拿出大剑，朝着巨妖冲去。
巨妖抬起前爪，速度极快的朝着冲来的师初阳拍去。
师初阳身形一轻，一跃而起。
下一秒，对着师初阳方向的羽翼一震，一抹赤红色的灵力刀刃朝着半空中的师初阳飞去。
“打的是这个主意。”师初阳皱了皱眉，身形在半空中向后一闪，躲过那一抹风刃。
“小心点初阳！”
樊易天喊了一声，在周围绕圈，寻找着攻击的方向。
……
“妈的……没完没了了。”
银光再次落下，看着两人拼了命才击杀的巨兽重新站起，樊易天忍不住骂了一句。
师初阳皱起眉头，看向远处尚未平息的战斗，又看向眼前的巨兽，咬了咬牙。
“易天，你去巨兽深林里，找九黎，让他过来帮忙。”师初阳回头对着樊易天，皱眉道：“咱们两个解决不了这东西。”
杀死又能复活，杀死又能复活。
无限循环。
樊易天沉吟片刻。
巨兽深林是个平原，应该很轻松的就能看的到姜九黎的身影，师初阳这边……仅仅只是拖住，应该还没问题。
“你注意安全，不允许自己一个人上。”樊易天皱起眉头：“不然我们几个要一起揍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师初阳嘴角一抽：“快去！”
樊易天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巨兽深林的方向冲去。
那个巨兽的翅膀一颤，一道风刃立刻飞向樊易天的背影，却被师初阳挡住。
“你的对手是我。”
师初阳笑了笑，走上前去：“你知道吗，怪物。”
“我的生活很安定，我没有妻子，九黎和离月也已经长大成熟，担任的了族长之位了。”
“这个族群的大家都已经成长。”
师初阳浑身逐渐被漆黑的毛发覆盖，眼中涌上猩红之色。
“换言之，我已了无牵挂。”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巨兽：“神官，就是要为族群奉献一切的。”
“我们从未信仰神明，因为我们……也可以是神明！”
漆黑的火焰从脚下升起，直冲天际！
“昂！”
师初阳如同一只失了智的野兽，怒吼着扑向眼前的巨妖。
巨妖的翅膀齐齐转头，对准了冲过来的师初阳。
风刃呼啸而来。
师初阳不管不顾，丝毫不知躲避，任由风刃打在自己身上。
他一拳轰击在巨妖的腿上。
“轰！”
姜九黎来到这里，也未必就一定能解决的干净。
神族的复活太过妖异，姜九黎在疲惫和不耐烦之下，就容易出现破绽。
而且，九黎的力量更加重要，应该留到后面才对。
自己也算是履行了职责。
师初阳的嘴角扬起一抹疯狂的笑意，眼中仅存的清明也被猩红色取代。
……
樊易天找到了姜九黎。
姜九黎正提着虎魄在后面的妖族群中大杀四方。
每一次的攻击，面前的妖族都会倒下一片。
但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数量还是很多。
樊易天皱起眉头。
姜九黎被妖族围住，他不能去喊，万一让姜九黎转移了注意力可就糟糕了。
他手中的长枪在半空中舞出了花，将下方的妖族挑起，扔到上空，然后一枪戳去。
直接刺穿。
樊易天将挂在枪尖上的尸体甩掉，挥动着长枪，朝着姜九黎的方向杀了过去。
“易天？你怎么来了？”
姜九黎挥出一刀，突然听到了身后武器的声音，他一刀解决面前的妖族，回头就看到了樊易天。
“你得跟我来。”樊易天一脚将前面的妖族踹飞，大声喊道：“那边来了一个很强的妖族，我和初阳杀了它很多次！但是神族每一次都将其复活……我们杀不死它，现在初阳在拖着，但是拖不了多久了！需要你去，将那只妖彻底毁灭！”
虎魄的力量，一定能做到。
姜九黎眉头紧皱，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手中虎魄闪烁着金光，刀身上泛起淡淡的红色气息。
护手上的猩红色竖瞳颤动着，似乎是要从刀中挣脱而出。
他猛地朝前方一挥，猩红色的灵力波动组成了一道刃风，横着将面前的妖族全部斩成两截。
“我们走！”
姜九黎对着樊易天点了点头，快速的冲了出去。
樊易天紧随其后。
……
两人都愣住了。
巨妖的尸体已经被大卸八块，胸口的位置有一个大洞。
师初阳就站在那里，浑身浴血，手中还紧紧地握着已经被他捏碎的巨妖的核心。
姜九黎有些不敢相信的走向前去，扶住师初阳的肩膀。
身躯一晃，师初阳的脑袋直接甩到了后面，仅剩一丝皮肉连着，摇摇欲坠。
他的脖子已经被切断了。
这是巨妖的最后一次反扑。
姜九黎几乎是瞬间眼眶酸涩。
他几乎将牙齿咬碎，红着眼眶对樊易天摇了摇头。
樊易天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抽痛之意压下，将师初阳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安好。
“嗡！”
银光再次落下。
姜九黎忍不了。
什么事情冲他来，他都不会这么生气。
“你们神族欺人太甚！”
姜九黎举着手中的虎魄，直指着天空：“出来啊！出来！出来跟我打！别躲在后面！”
他的怒吼声一声压过一声。
最后哑然失声。
姜九黎红着眼眶，但是依旧怒视着安静的天空。
地上巨妖的尸体已经化为碎片，消失在风中。
“你做到了。”
樊易天抱着师初阳的尸体，轻声呢喃着：“你做到了……”
已经没有人再回话了。
不会再有人能在他们热血上头的时候，笑着说一句“冷静点”。
都不会了。
樊易天闭上眼睛。
他讨厌失去。
……
师初阳的尸体被带回族中下葬。
“你做的很好，你是九黎部落最好的神官。”
樊易天靠着师初阳的墓碑，轻声说道。
姜离月趴在姜九黎的怀里，嚎啕大哭。
姜九黎也还尚未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只能轻轻地抚摸着姜离月的发丝，用动作来安慰着她。
银色的光芒直直照到师初阳的墓碑之上。
如同神族的嘲讽。
姜九黎忍不了了，他松开姜离月，虎魄一挥，数不清的红色刀光飞向天空。
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拉住。
樊易天冷冷的看向天际。
什么都没有。
但是神族发起的战争，还在继续。
……
一连三个月，每天都会有妖族来犯，数量还不少，造成了大量伤亡。
姜九黎和姜离月脸上的笑容也都消失了。
樊易天每天忙碌于各种训练场和战场之间，偶尔还要去周边的族群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三个人只会在偶尔的晚上，在师初阳的墓碑前聚集。
“易天……”
某一天，姜九黎突然将樊易天找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他嗫嚅着说道：“咱们这一仗……还要打吗？”
樊易天眨了眨眼，领悟了他的意思。
在姜九黎看来，自己等人如此努力，承受了这种牺牲和伤亡，但是对于神族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祂们依旧高高在上，但是九黎部落……还有其他部落的族人们，却要每天都担惊受怕，担心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还能不能活到明天，忧心着每一天的生死存亡，忧心着每一天妖族的袭击。
这件事情让姜九黎心中不舒服。
他作为族长，本意只是让部落过得更好。
但是无意间知道了那些秘密……
姜九黎自己心中有数，从他知道了那些秘密开始，他们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说实话……我们都是蝼蚁而已，对于神族来说是这样的。”樊易天看着姜九黎的眼睛，说道：“但是你能说，我们的努力是毫无意义的吗？那样的话，那些牺牲的人，他们的牺牲也是毫无意义的吗？”
姜九黎皱了皱眉，摇头道：“不是……”
“我们确实做不到什么能伤到神族的事，至少现在还做不到。”樊易天摇了摇头：“我们作为生活在他们之下的渺小人类，只能用行动来证明我们的意志……九黎部落，不惧战斗，这是你说的。”
“我们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九黎。”樊易天轻声道：“从我们知道了盘古斧，从我们见证了虎魄的诞生，从我们决定反抗神族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命运就注定了。”
樊易天轻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是不能赌的呢？我们也没有什么了。”
二人对视一眼，姜九黎思忖片刻，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我会加大训练的力度，你们两个忙好族中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樊易天突然有些揶揄的看了姜九黎一眼。
“结婚啊……”
姜九黎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露出一副窘迫的样子，只是有些茫然的将这个词在空中念叨了几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两个现在谁都没有那种心思，要成亲……也要等到都结束之后再成亲吧……”
“其实并不早，你们两个现在成亲，也能缓解一下大家紧张的心情。”樊易天苦笑一声：“但是这样对你和月姐都不公平。”
无论女孩还是男孩，没有谁希望和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一同举办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会是带有目的性的。
“我……再考虑考虑吧……”
姜九黎叹了口气：“成亲也不会消停的。”
“想想也确实是……还是算了，等到战争结束，你们两个风风光光的成亲，那样多好？”
樊易天笑呵呵的说道。
……
“轰！”
屋子轰然倒塌。
周围燃烧着焚天的烈焰。
樊易天如何也没想到，神族竟然能使用这种方法。
看着周围自相残杀的族人，樊易天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神爱世人！却毁我族群！杀我亲朋！荒谬！”
一个老者拄着木棍，用力的将神官的一本本史书扔进火中：“还我家人！”
他的声音嘶哑，几乎到了尖叫破音的边缘。
下一秒，他就被他的亲儿子，从后方捅穿了胸膛。
樊易天动了，一脚将靠近的一个人踹了出去，冲上去又是一拳。
不能杀，只能硬生生的将其打晕。
姜九黎和姜离月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他们游走在族群之中。
樊易天看了看远方。
一片火焰的赤红色，几乎将天空染红。
黑色的浓烟涌出，樊易天又是一脚，将一个人踹飞。
所有被神族所控制的人，都是身体里寄宿了妖族灵魂的人。
樊易天看着面前这个尚且还在挣扎的人，眼睛眯起。
不，严谨的来说，并不是被神族控制，而是神族用了不知什么方法，让他们体内的妖族灵魂暴走了。
或许是和操控那些妖族一样的方法。
但是这些人已经失去了理智。
樊易天一拳轰击在那人的脸庞之上。
还没晕，还在动。
只能绑起来。
确认绑好了之后，樊易天开始寻找姜九黎的身影。
他在一个山崖上找到了姜九黎和姜离月。
他们两个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火光和战争。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樊易天皱起眉头。
“易天，你说，我们这么多年对神族的供奉和信奉，又得来了什么呢？”
姜九黎笑了笑，转过头来：“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他似乎不再在意下方的场景。
樊易天心脏一颤。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投降？”
“这个国家，没有投降。”
樊易天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们两个，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姜九黎和姜离月相视一笑。
樊易天一愣。
“你们两个……”
姜九黎对着他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族长，从来都不是，只是沿袭着父亲的做法，做着这一切，现在，也轮到我为这个族群做出一些牺牲了。”
“别说傻话！”
樊易天上前一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他一拳锤在屏障之上，怒吼一声：“姜九黎！你要干什么！”
“你们两个出来！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樊易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哀求：“出来啊……”
“易天。”
姜离月转过头，笑了笑：“对不起。”
“神族想要虎魄，那就给他们。”姜九黎轻笑一声：“易天，你看。”
他指向下方正在厮杀的人们。
“那是我的子民，我的族人。”
“我深爱着他们，他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责任。”
姜九黎释然的笑着：“我们两个会做一个合格的族长……一定会的。”
樊易天愣然的看着他。
“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姜九黎就像小时候那样，咧开大嘴，露出爽朗的笑容：“我们两个，要先去找初阳聊聊天了，免得他寂寞。”
“我们一起解决……是能解决的……”
喉间似乎被石头卡住，哽咽的让他难受。
姜九黎将虎魄扔上天空。
下一秒，虎魄碎裂，一道猩红色光芒笼罩而下，将二人笼罩其中。
樊易天发疯一样的撞击着屏障。
于事无补。
“抱歉啊……”
姜九黎捧住姜离月的脸颊，笑道：“对不起，一直都没成亲……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没做好一个合格的族长，让你等了我这么长时间……对不起，离月。”
“我不在意哦。”姜离月眯起眼睛笑了，搂住姜九黎结实的腰：“我永远都爱你，永远。”
“下辈子，你一定要是我的夫人。”姜九黎用额头抵住姜离月的额头。
“嗯。”姜离月的眼眶发红，笑着应声。
猩红色的光芒逐渐旺盛。
姜九黎有些笨拙的低下头，在姜离月的嘴唇上轻触一下。
姜离月搂紧他，将嘴唇印了上去。
猩红色光芒之下，两人伴随着火光和厮杀声，用力的拥吻着。
二人的身形开始模糊，如同被磨碎一般，伴随着风声，缓缓消散。
“滴答。”
雨水落入樊易天眼睛里。
下雨了。
……
四点，五千字，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