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跟出去后，刘罡凑近楚青青，掏出一张卡说：“楚总，这是5个点的业务费，您收好，另外5个点，等收了全款后，我再给您。”
楚青青惊讶地看着刘罡，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刘总，刚才咱们谈那5个点，谈得这么吃力，你这是何必呢？”
刘罡说：“一码归一码，刚刚，那是公对公的交易，现在，是人与人的交情。10个点的业务费，这是行规。大家都这样，我不能让你觉得我们不懂事。今后，还望楚总多关照。我们不但有广告资源，后期你们项目的营销活动这些，都可以交给我们来操办的。”
楚青青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时，手机振动了一下，她低头瞄了一眼，秦风发来两个字：“收下”。
饭局结束后，刘罡将楚青青和秦风送回了宾馆后离去。
见他们走后，楚青青没忙着回房间，而是和秦风走在大堂，她很正式地问秦风：“你怎么知道那个时候，刘罡会塞钱给我？为什么叫我收下？”
此时，楚青青心里充满了疑虑和一些不安。虽然，她也明白在商务过程中，这样的事，其实也说怪不怪，但她从内心里，不希望秦风对这些不明不白的钱，有所染指。
秦风说：“这不很明显吗？他们那个李总叫我出去抽烟，一个农家乐，餐厅又不禁烟，他这样把我叫出去，显然是刘罡有事要单独跟你说。合同都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摆明是给你好处费啊。”
楚青青就告诉秦风，这个钱，她其实根本不想收。
秦风笑道：“你不收，谁收？你推掉了，他们就会找时间来塞给我，我再不收，他们就觉得这个业务不够稳，还会想其他办法。这些人就是这个套路，钱花出去了，心就安了，认为后面才会有更多的钱赚。我的楚总诶，这些商业潜规则，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楚青青就故意问：“那现在这钱捏我手里，怎么办？有点烫手啊，要不咱两人分分掉？”
秦风并不知道楚青青这话的真实用意，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回答说：“我们两人分掉，这显然不合适。”
他继续建议道：“我觉得有两种处理方式，一是跟集团明确汇报，这样，这个单子的营销成本，就降下来了，只是财务上会多道手续。另一个方案是，你把钱留在咱营销部的小金库里，很多地方可以自由支配的，我偏向于这样处理。”
楚青青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偏向第二个方案？”
“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你回交集团，集团会觉得营销部的灰色利益，来得太容易了，今天你是交上来了，下次换个人，未必会这样。这样，在今后的工作中，反而会给营销部设置很多障碍，不利于以后工作的开展。”
秦风接着说：“放在营销部小金库里，反而多些灵活性。比如明天中午，我们就可以请售楼部的这些同事，一起吃个饭，给他们鼓鼓劲，但不必事先申请，也不用回去报销这个费用。我想，工作中，总有这些计划外的支出的。”
听完秦风的话，楚青青心里松了口气。其实，对她而言，这个钱怎么处理，她都无所谓，也完全有这个支配权。但她仍然这么问了秦风，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是很矛盾的，她既想知道秦风的处理方式，又担心秦风的回答让她失望。
而现在，秦风的回答，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私心，她说：“行，那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咱营销部是该有些机动费用的。”
第二天中午，与售楼部同事吃过饭后，两人驾车返回慧阳。路上，楚青青突然有些恨恨地说：“以前，陈露不知道赚了多少这种灰色收入，没准儿比她薪水多得多。”
秦风没有吭声，依然沉静地开着车。
楚青青就问：“你说对陈露，应该怎么办？要不让她换岗吧？但营销部其他位置，真不适合她。”
秦风就说道：“因为这样，让陈露换岗，是不适合的。或许，陈露是收过些灰色收入，但我觉得这不能完全算她的问题。李露、王露，谁在这个位置，都难免遇到这样的事。你昨天也看见了，叫他们让利5个点，死活不太愿意，但回扣10个点，却给得理所当然。这不是某个人的问题，而是行业通病。”
楚青青也知道秦风说得对，但还是不甘心地说：“其实我也知道，以前我就有这个感觉，但这事吧，管吧，好像没有抓手，不管吧，心里又堵得慌。我也知道，换个人，这钱照样拿。但我心里吧，总觉得这样的人，人品有问题。”
“不要轻易把结论下到‘人品’这两个字上。对于钱，有几个人是不想?取的，对于色，有几个人是不贪婪的。不能因为这些，就觉得是人品的问题”秦风一边开着车，一边说着。
然后他给楚青青建议道：“我觉得，这种回扣，或者说灰色收入，只要不是当事人刻意索取，甚至以牺牲的公司利益，比如抬高服务价格来换取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这种情况，不是人的问题，而是事的问题。所以，你只能从管理上着手。今后，有些价格的谈判，尤其是金额较高的，只要权限在集团营销部的，我觉得还是你自己多操心。”
“哈哈，你就不怕我中饱私囊？不怕我断了你的财路？”楚青青开始调侃秦风。
“中饱私囊？你境界没这么低的。至于我，如果真要有什么财路，一定是正财，不是谁想断就能断的。”秦风就是那么自信。
在秦风说这话的那一瞬，楚青青分明感觉到，自己被此刻的秦风给吸引了，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专心驾驶的秦风。
后来，楚青青跟父亲仔细聊起了这件事。
方智华说：“秦风的话，站在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角度来看，说得也没错。但如果站在一个老板的角度来看，秦风的话就不够全面了。”
看着楚青青没能理解，方智华耐心地说：“你以为，集团里面，哪些人有灰色收入，我不知道吗？设备科的、采购部的、工程部的……这样的人都有。但是，有些小钱，该让下面的人赚，就让他们赚去。需要把握的是，你要心知肚明，知道他们大概有多少好处。同时，你要把对你有用的人，放在这样的位置上，他们能感觉得到你的照顾的。最关键的是，你还要掌控好这个度。”
末了，方智华对女儿说：“什么是灰色？就是既不黑，也不白，但稍有差池，味道就变了。有些事情，不能不认真，有些事情，又不能太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