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满油画和雕塑的连廊。
“牛顿竟然会毫无征兆地来找我……”
克莱曼丝一边走，一边疑惑道。
“罗素家族和牛顿也有交集么？”秦尚远问。
“嗯，毕竟是德高望重的学者，此前家族在伦敦修葺房产时咨询过他的意见。”克莱曼丝回答，“不过主动找上门来，不像是他的风格。”
“是来找秦翟先生的。”女仆在一旁说。
“找我？”秦尚远愣了下，回想起了那天在港口发生的对话。
“看来秦医生，也不简单呢。”克莱曼丝则很是赞赏地看了秦尚远一眼。
秦尚远摸了摸鼻子，牛顿找他估计是为了炼金术的事，随意糊弄几句就是了。
“这倒没什么……”
秦尚远念叨着，忽然想起白教堂街遇到的那两个孩子。
埃梅和斯图尔特。
“对了，克莱曼丝小姐。”秦尚远说。
“怎么了？秦医生？”
“最近这几年，伦敦有没有一个叫……”秦尚远斟酌着，他不知道老师的名字是什么时候来的，“梅菲恩的恶魔？”
“叫梅菲恩的恶魔？”克莱曼丝眉头皱了皱，“但凡敢在人间兴风作浪的恶魔都被我们给掐死了，也没听说过有叫这个名字的，他的身份是什么？”
“机械恶魔，是她。”秦尚远更正道，“是个女性恶魔。”
克莱曼丝沉思片刻：“没有，机械恶魔……还是第一次听说，怎么了秦医生？你是来杀她的？”
秦尚远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地笑了：“不是……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她应该不会攻击人的。”
“不会攻击人的恶魔么？真是稀奇。”克莱曼丝低语道，“秦医生是想找她？有别的信息么？”
秦尚远想了会儿，弯下腰，把手伸低到大腿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蓝色皮肤的小女孩，黑眼珠，大概这么高，有一半身体像是被腐蚀过、枯萎的样子，另一半还是……很可爱。”
听完秦尚远的描述，克莱曼丝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
“好啊，我帮秦医生找。”克莱曼丝扬起漂亮的脸，“如果找到了，秦医生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跟我约会。”
……
……
灯火通明的会客厅。
艾萨克·牛顿面带微笑坐在沙发上，眼神期待地望着门口的位置。
圣女看着这位目光矍铄的老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另一边。
牛顿的目光不时移向身旁的这位东方女孩，心里感叹不愧是兄妹，样貌也太相像了。
克莱曼丝府上的仆役告诉他秦医生在忙一些别的事，自己还要在这里等一段时间。
牛顿不怕等，只要能跟这位秦医生见一面、攀谈一会儿，他有的是时间等。
但如果让别的贵族知道牛顿竟然愿意花时间等某人，就只是为了说几句话，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因为牛顿虽然位高权重，却并不热衷于社交。
这位数学家的性格出了名的孤僻，他一般只会在学术会议或者皇家学会晚宴这样的公众场合上露面。
伦敦的普通贵族们想要私下见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斟酌了一会儿，牛顿沙哑开口：“您好，美丽的小姐，您是……”
圣女见到牛顿搭话，立刻礼貌地颔首：“我叫秦小妹，来自华夏，您想见的应该是我的哥哥，秦翟。”
牛顿有些惊讶，也对这位东方女孩的英语感到很满意：“您的哥哥，是医生？”
“是的，他的医术在我们的家乡很出名，”圣女如实回答，“但我想，您应该是对他在炼金术方面的造诣感兴趣。”
牛顿进门的时候，腋下夹着一叠稿纸。
圣女瞥了一眼，是一堆陌生晦涩的符号，她不认识这些符号的具体含义，但知道是炼金术相关的东西。
加上那天在港口上的相遇，她基本能确定，牛顿是因为炼金术找上门来的。
牛顿晚年一直致力于炼金术和神学的研究。
历史上记录艾萨克·牛顿在十多年间形成了数百万字的炼金手稿，远远超过他关于物理学和数学的着作。
可最后又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用一把火烧得所剩无几。
“是啊，炼金术是一门神圣的学科，能够比数学更直接地触及这个世界的真实。”牛顿自然而然地感叹道。
“比数学……更直接？”圣女愣了下，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她本以为炼金术和数学这样的科学隔着两个世界，不会被放在一起讨论。
“神遵循规律创造了世界，”牛顿神色严肃地说，“数学是这种规律的体现，而炼金术，是神利用这种规律的手段。”
“利用规律的……手段。”圣女怔了怔。
说话间，会客厅的门打开了。
“艾萨克·牛顿爵士。”一个轻柔悦耳的女声传来。
“哦！美丽的克莱曼丝·德·罗素女爵，最近罗素家在勃艮第的酒庄怎么样？葡萄开始播种了么？”
牛顿摘下礼帽，起身致意。
“还不错，等丰收了，我会让家里送成色最好的酒到您的府上。”克莱曼丝雍容优雅地侧身，让出了身后的路。
随着克莱曼丝身后那位东方年轻人的出现，牛顿浑浊的眼睛也逐渐亮了。
“牛顿能这样打招呼，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克莱曼丝对秦尚远低语，“看起来他对你很感兴趣。”
不等秦尚远回答，七十多岁的牛顿健步如飞来到了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秦先生，您好。”
牛顿热情地招呼。
“再次见到您，实在是太高兴了。
“您知道的，年轻人的思维，总是比皇家学会的那些老家伙要更让人清醒和振奋，尤其是像您这样的天才！”
“……”秦尚远无言以对。
心说高中物理满分110，我三年每场平均下来就考了60，到现在直接被这门学科的开山宗师当面夸天才。
也不知道那位每每看到他理综成绩就扼腕叹息的高中物理老师知道了会怎么想。
大概只会觉得幻灭吧。
“实不相瞒，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求您的帮助。”牛顿坦诚地说。
“哈哈，哪有哪有，牛顿爵士着作等身名满天下，您才是真天才。”
秦尚远还是本能地发动了自谦+马屁的技能。
人际交往里，这样的策略一般都是最稳妥的，毕竟没一个人不想听好话，哪怕他知道是假的。
但这些溢美之词用在牛顿身上，就完全不是马屁了。
因为他是真担得起“天才”的名号，真正“举世无双”的“天才”。
22岁独立发明了现在被称为“流数法”的微积分，拓宽了数学的研究领域。
23岁用棱镜进行了光的色散实验，为后来的光谱学奠定了基础。
25岁发明反射望远镜，同时解决了折射望远镜的色差问题，推动了天文观测的精度提升。
44岁，一本《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横空出世，运动三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直接开创了“物理”这门学科，将科学从哲学中独立了出来。
61岁提出了光的粒子说，在几百年后被波粒二象性验证。
现代科学中，至少七成以上的核心领域和理论，都直接间接地受到他的研究启发，或者从他的研究中拓展。
如果说现代科学是一座大厦，那秦尚远面前的这位老人，就是这座大厦中最坚实的承重柱。
如果说古往今来的科学家们的名字能够写就一本神谱，那艾萨克·牛顿就是其中最无争议的“柱神”。
这样的天才，这样的承重柱，这样的柱神……
竟然还要请求他的帮助么？
“爵士，是想跟我讨论关于炼金术的问题？”秦尚远无意拐弯抹角。
现在应该尽快解决牛顿的问题，他还要继续追查关于唐凯斯特下毒的事。
“有关寻找贤者之石。”牛顿回答。
秦尚远眼瞳微微收缩。
“时间紧迫，”牛顿神色肃正道，“克莱曼丝小姐，请为我们提供一个可以自由讨论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