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开始。乔岩端着酒挨个碰杯，全是生面孔，好几个都是才考进来的。看着他们二十多岁充满朝气的模样，就和他当初刚参加工作一样，白驹过隙，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饭桌上都是场面上的话，结束后，乔岩把林子栋约到二楼茶社，关起门来聊一些敏感话题。
林子栋知道乔岩想了解什么，加上喝了点酒，主动道：“乔部长，庄胜杰的案子是沈主任亲自主办的，我负责外围取证。此人的涉案资金比较多，高达六十多亿。因为数额太大了，不敢对外公布。”
乔岩惊愕地道：“多少？六十亿？”
林子栋点头道：“千真万确，光鑫农集团就涉案二十多个亿。省委领导听后非常震怒，亲自批示让深挖严查。主要还是贷款，涉嫌洗钱并转移资金。”
“鑫农集团不过是个小企业，他居然敢放贷这么多。今年三月份，我们已经秘密展开调查。调查发现，鑫农集团的贷款没有用作企业生产，而是裂变式地转移到其他账户，有部分资金流向澳门。银监会察觉到异常后，立马向分管金融副省长季功民汇报，当机立断提请冻结了部分账户，但还是上亿资金流了出去。”
“调查中发现，郑润健和庄胜杰私人联系比较密切，而且很隐秘。他们通过翻墙软件下载国外通讯App，要不微信语音通话，试图掩盖通话记录。不过我们通过技术手段截获了他们的通话，掌握了犯罪事实。”
“他俩结识后就开始谋划，下一盘很大的棋。庄胜杰负责放贷，郑润健负责转移洗钱，扣除40%手续费后，俩人对半分。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郑润健心动了，愿意铤而走险。先是把妻儿转移出去，通过中介人以赌博、购买比特币等方式洗钱。”
“庄胜杰是有顾虑的，迟迟不肯动手，直至四月底才开始行动。直至案发，转移走一个多亿。幸亏发现的早，紧急冻结后才保住了剩余资金。即便如此，我们估算他手里也有七八千万。”
听到此，乔岩很平静，和他的猜测如出一辙。就跟写好了剧本，这些演员配合表演一样，不过疑点重重。问道：“既然你们知道了郑润健有如此动作，还冻结了账户，为何不限制出境？”
林子栋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记得在召开研判会上就提到过，防止郑润健出逃，沈主任也意识到了，结果最后还是让跑了。我不知道是和公安那边没沟通好，还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或者说，只有他跑了，才能形成有力证据，也好对庄胜杰他们动手。”
乔岩没参与办案，自然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林子栋没说另一种假设，有人放了水，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了解了来龙去脉，也好对鑫农集团作下一步判断。问道：“那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办？”
林子栋显然没思考，道：“乔部长，我只负责外调，涉及到决策管不着，也管不了，谁知道呢。”
结束了谈话，乔岩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刚坐到沙发上，手机响了，侧头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马来西亚。他以为是诈骗电话，没去理会。隔了一会儿又打过来了，还是刚才那个电话，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快速拿起来接通，按下了录音键。
“喂，乔书记吗？我是鑫农集团郑润健。”
“稍等啊。”
乔岩轻轻地打开门敲开对面的门，杜晓伟出来后，他挤眉弄眼指了指手机。杜晓伟不知所云，他有些着急，在墙上写了个110，捂着手机低声道：“郑润健，快让公安监听并定位。”
说完，语气平稳地道：“不好意思啊，刚进家门，听说你出国看病去了？”
郑润健一愣，半天道：“乔书记，你是不是想找我，那我告诉你吧，我在马来西亚亚罗士打市，这是酒店的电话。”
郑润健自曝地址，充满了挑衅，乔岩没被他牵着走，道：“郑润健，我认为你是因事外出了，对外也是这样说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还得回家，公司一大摊子事还等着你呢。”
郑润健沉默片刻道：“回不去了，乔书记。我看到新闻了，庄胜杰落马了。”
乔岩回道：“那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郑润健叹了口气道：“乔书记，我被他们骗了，骗得好惨，我现在身无分文，连老婆都不敢见，只能躲在这座小城。今天和你通电话，说不定明天就死在这里了。”
乔岩神情严肃地道：“有人控制你了吗？还有，他们是指是谁？”
郑润健道：“他们是谁，我不能说。可以告诉你，庄胜杰也不过是棋子，在帮别人洗钱。像我这样的掮客，有好几个。一开始，他们给我许诺高额回报，结果落地后，都被他们抢走了。幸亏我跑得快，但他们没有放弃，还在寻找我。”
乔岩听着稀里糊涂，道：“那你现在到底什么意思，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你帮不了的，我就是给你打个电话，告诉我现在的处境。”
乔岩耐心地道：“郑润健，我很不理解你的行为，放着好好的公司不去经营，为何要走上这条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但罪不至死，劝你还是回来吧，坦然面对，接受处罚。否则，你在外逃亡也不是事，提心吊胆的，这辈子也走不出来。”
郑润健笑了起来，道：“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说完，挂了电话。
乔岩有些莫名其妙，试图回拨过去，发现打不通。这时候，公安局长刘卫璋赶了过来，气喘吁吁道：“书记，我们定位不到国外的位置，需要请求上级支持。”
乔岩把手机扔到茶几上，道：“不用了，没多大价值。他自己说了，在马来西亚什么城市，忘记了。一会儿我把录音发给你，看交给谁，郑润健自己说，他回不来了。”